- 第6節(jié)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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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人是兄弟倆，當(dāng)哥哥的小聲道：“安姑娘，按說這事兒不該和你說，但你家這情形，似是也只能和你說了。那王虎不但不肯還玉佩，就連借條也不肯還，安大人急了要和他拼命，就給他操起凳子砸在了頭上，當(dāng)時(shí)就暈了，又扔到大街上去。安大人從前對我們兄弟倆有恩，我們既然遇上了就不能不管。”見安怡臉色變了，生怕她會去鬧，又好心勸道，“大姑娘，那王虎可是連縣尊都不敢惹的，他放印子錢逼死人也不過輕輕就放過了，人還活著就好，別去鬧了。你家又是遠(yuǎn)路人，也沒個叔伯兄弟什么的在身邊，忍了吧�！�
安怡給那兩人道了謝，她惜命得很，自不會明知自己斗不過還跑去自找麻煩。若非是安保良披著這身官皮，只怕也是非死即殘吧？不過是黃家的一個遠(yuǎn)親就這樣的兇狠霸道，可想而知黃家的勢力究竟有多大。
待安怡送走那二人，薛氏已經(jīng)醒來，掙扎著起身和她一起弄了熱水給安保良清洗，擦著擦著，安保良幽幽醒了過來，先目光渙散地看了她母女二人一眼，又看看抱著毛毛站在一旁的安老太，悲哀地嘆息了一聲，啞著嗓子道：“別怕，我沒事�！�
見他出了聲并神志清醒，幾個女人俱松了一大口氣，薛氏流淚道：“就算是不肯還玉佩，也不該下這樣的狠手�！�
總是他沒出息，招惹了這樣的人又還幻想著能把玉佩要回來，結(jié)果就連借條都沒能要回來，反倒給人暴打一頓，顏面盡失。安保良閉了眼，輕聲道：“我沒用�！�
安怡知道他此刻最掛心的是什么，便道：“弟弟的藥已經(jīng)有了，我從明日起給吳姑姑幫工打下手，從前欠的錢一筆勾銷，管兩頓飯，每月再給我二兩銀子。”
安保良猛地睜眼，見她神色平靜，并無半點(diǎn)不甘之意，遂喃喃道：“委屈你了�！�
一直沉默的安老太突然一聲吼了出來：“這時(shí)你曉得委屈兒女了，早時(shí)怎不記得這家里的老老小�。科疵�？你有幾條命和人家拼？留下這滿屋子的孤兒寡母誰管？老娘養(yǎng)你一場，誰來送終？你這叫不孝不慈，沒出息的狗東西，老娘怎會生了你這樣一個糊涂蛋！”
安保良轉(zhuǎn)過頭閉上眼，無聲流淚。
安老太見狀雖有些不忍心，卻還不肯放過他，厲聲追問道：“你難道不知那王虎兇名在外嗎？何故要借他的印子錢？借了多少？還了多少？還欠多少？借條拿不回來，日后要怎么辦？”
安保良照舊一言不發(fā)。
薛氏心疼丈夫，忙勸道：“老太太，他還傷著，稍后再說吧�！�
安老太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轉(zhuǎn)身就走。
沒多少時(shí)候，吳菁過來給安保良處理過傷口，曉得安家人同意安怡給她幫工，便留下二兩銀子，同安怡道：“算是提前預(yù)支你這個月的工錢，拿去給你爹抓藥吧。”
安怡謝過后就趁早趕緊去昌黎縣城里最大的藥鋪仁惠堂抓藥，卻又多了一個心眼，生怕安家欠藥鋪的錢太多，這錢一進(jìn)了藥鋪掌柜的手里就再拿不出來。便出了五文錢請街邊一個賣瓜子的婦人幫忙，她自己則蹲在人家攤前幫人看著。
忽見一雙精致上好，少說也得賣五兩銀子的金帶鹿皮靴子停在她面前，一條好聽的男聲道：“這五香瓜子怎么賣？”
安怡抬頭，只見早前在周金剛那里遇上的那個青衫少年正一臉促狹地看著她，便假裝沒認(rèn)出他來，淡然道：“五文錢一兩�！�
“來兩斤�！蹦巧倌昴槠鹨涣９献游惯M(jìn)嘴里，清脆利落地磕出兩片殼，揚(yáng)眉笑道：“安姑娘，你什么時(shí)候又改行賣起了瓜子？這瓜子炒得不錯�！�
這吃多了撐的，沒事兒找事兒的公子哥。安怡暗罵了一聲，她今日遇到的事情太多，疲累得很，懶得理睬他，只垂著眼利落地撮了瓜子稱好裝入紙袋遞過去：“公子您拿好�！�
青衫少年接了，又笑道：“你這個人太有趣了！不光銀針使得好，秤也稱得好，也挺會說話的，禮儀規(guī)范堪比大家閨秀。聽說你還寫得一手好字，不知你還會做什么？”
無聊得沒事兒做了，找開心找到她頭上來了？安怡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道：“我還會罵人宰狗�！卑此�，這人聽了這意味再分明不過的話，就算是不勃然變色也該覺得沒趣，自己走人，誰知這少年竟興奮地露出一副八卦嘴臉，興致勃勃地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道：“真的？看不出啊。和我說說，你這細(xì)胳膊是怎么宰的狗？”
果然是無聊了想尋樂子，這種人她早年看得多了，京城里的紈绔二世祖?zhèn)儫o聊了就是這樣的。安怡見賣瓜子的婦人拿了藥出來，立刻上前交割清楚，提著藥就走人。
那青衫少年不死心地跟在后頭揚(yáng)聲道：“你怎么又買藥了啊？”
“噯，你別走這么快啊，聽說周金剛給了你一把彈弓做見面禮？要不要我教你啊？你這小姑娘，怎么這樣不討喜�。克自捳f，伸手不打笑臉人，你怎么這樣呢？這樣可不討人喜歡啊……”
也不知是誰家的公子哥，看了這么久的熱鬧還不夠，非得追根究底，和個多嘴多舌的婆娘似的。安怡在心里翻著白眼，鄙夷地看著跟在她身后一直絮絮叨叨的青衫少年，忍不住停下來皺眉道：“這位公子，您很閑嗎？”
“一點(diǎn)都不閑，我忙著呢。”那少年嬉皮笑臉地道，“你和我說是給誰買的藥我就不再煩你�！�
原來他也知道他很煩呢�？丛谥芙饎偟拿嫔�，安怡勉強(qiáng)耐著性子道：“是給我爹買藥，他去和人理論，挨了一頓打。好了，我說完了，你別再跟著我�！�
“令尊……”青衫少年才開了個頭，安怡就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唇邊示意他噤聲：“說話不算數(shù)的不是男人，是癩皮狗。”
“小小年紀(jì)就這樣老氣橫秋，真不可愛，白瞎了那張臉蛋。”青衫少年無奈地立在原地目送安怡走遠(yuǎn)，轉(zhuǎn)身往旁邊商鋪里去買東西兼八卦，“這個給我來兩斤，你們可知道那個安縣丞的事啊……”
安怡推開自家院門，正準(zhǔn)備回身關(guān)門，門就被人從后頭抵住了，回身一瞧，只見一個穿著破舊儒衫、留長須的中年男子立在門前，將手撐著兩扇門，滿臉討好地看著她笑：“大姑娘，你爹和弟弟好些了么？我來看看他們�！�
舊襦衫，袖子上有墨跡，右手指節(jié)略粗大，有繭，看來是個讀書人。安怡認(rèn)不得來人，便本著來者是客的原則，將人往里讓：“要好些了，您請進(jìn)。”
那人十分意外她態(tài)度竟這樣好，趕緊朝她笑了又笑。忽聽安老太在一旁鄙夷道：“劉秀才，老婆子活了幾十年就沒見過空著兩只手來探望病人的，若是家窮無米無銀錢，山上砍一捆柴來也不錯啊。一個大男人也怪好意思的，何況我們家還是你的債主呢�！�
劉秀才清瘦的臉頓時(shí)漲得通紅，將手胡亂擺了兩下，道：“不是，我是才聽說就忙著趕了來，沒想那么多……”
安老太瞥了他一眼，不客氣地道：“你當(dāng)然沒想那么多，要不是不會想事，也不會明知咱家窮還總來借錢。我可和你說，現(xiàn)下我家里真是什么都拿不出來了�！�
“老太太，我……”劉秀才難堪不已，進(jìn)退不得。吉利默不作聲地提著把笤帚出來，唰唰唰地朝著他腳下掃來，逼得他不停往后退，羞憤欲死，卻偏不走，就站那里大聲道：“安兄，小弟來看你啦！你好些了么？沒有大礙吧？”
這樣的人，要不就是真無賴，要不就是真性情，可留下一觀。安怡擋住吉利的笤帚，把藥遞給她：“去煎藥�！�
竟安排指揮起自己來了？吉利睜大眼睛不服地看著安怡，安怡冷淡威嚴(yán)地看著她，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嗯？”
二人僵持了片刻工夫，吉利終究抵不過安怡的氣場，不敢明目張膽地反對，因?yàn)榇丝趟羰欠磳Π测�，就說明她不想給安保良煎藥，那就是犯了眾怒。算你狠！吉利火大地憤憤接了藥低頭走開。安怡這才回頭朝劉秀才一笑：“是劉家叔父吧？我領(lǐng)你去瞧我爹爹�！庇纸o安老太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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