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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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一點，宴席正酣，南陽邀著我媽跳了一支節(jié)奏輕快的舞，一舞畢，現(xiàn)場氣氛瞬間到了高潮。
今天來的都是縱橫商界的主兒，一個比一個擅交際之道，他們眾星拱月般地簇?fù)碇琶魅A與南陽，我捧著一杯西米露站著，冷眼旁觀地看。
我看我媽臉上那志得意滿的笑。
七年前的今天，同樣是生日宴，她的臉上可沒有這樣的笑。那時的她兇狠凌厲，渾身是刺，恨不得撕毀讓她不滿的一切東西……當(dāng)然，也正是在那一天，她恩斷義絕，親手把我們?nèi)彝七M(jìn)了噩夢的深淵。
宴會廳里突然有一瞬的寂靜，原來是壽星要發(fā)表生日感言，我用力地攥緊了手里握著的杯柄，死死地盯著從司儀手中接過話筒的杜明華，那一刻，我的腦子里盤旋呼嘯著一句：“這才過了幾年啊，你真的忘了大明湖畔的我爸了嗎？”
萬籟俱寂，所有人的目光如炬般朝我射來。
南陽目瞪口呆，南燭蹙起了漂亮的眉，現(xiàn)場足足安靜了有十秒，然后我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我居然把這一句喊了出來！
杜明華沒有想到，我也沒有想到，現(xiàn)場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著猝不及防。宴會廳內(nèi)的氣氛霎時間如死一樣的沉悶，我看著杜明華，她也看著我，毫無疑問，她鐵青著一張濃妝艷抹的臉。
然后也許過了有一分鐘，也許只過了一秒，杜明華就恢復(fù)了那張不動聲色的臉。她用極快的速度將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掃視了一遍，然后抬起保養(yǎng)甚好的右手，微傾身，對著話筒說出了兩個字。
她說：“你滾�！�
所有人都沉浸在錯愕中沒有回過神，但每個人都知道這兩個字是說給我聽的，我看著杜明華，她也看著我，我的眼睛里是寸步不讓，她的眼底是一片森涼。
“你滾！”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把剛才說過的兩個字又重復(fù)了一遍。
她的聲音很大，尾音如芒刺一樣尖，她明明極力想要掩飾，卻泄露出了按捺不住的氣急敗壞。我看著她，突然就有點想笑。抬起右手，朝著杜明華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攥著的馬克杯，我毫不猶豫，一臉挑釁地將它摔在了地上。
奶白色的西米露四濺散開，我轉(zhuǎn)身就走，眼角瞥到了角落里站著的南燭。他看著我，我也看他，然后我朝著他輕蔑地笑了笑。
你知道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
出了酒樓，我落荒而逃地來到了街上。七月的太陽很大，陽光毒辣得讓人睜不開眼，我一頭扎進(jìn)了右手邊的林蔭小路，沒頭沒腦地開始亂逛。
——我愛走路，一遇到不開心的事就愛不停地走，這是我除了吃之外的又一愛好。
A市的綠化建設(shè)不錯，一條路像是有一輩子那樣的長，我一面走，一面回想著七年之前，七年前的今天是什么樣？一片狼藉，兵荒馬亂。
那時的爸爸已經(jīng)很痛苦了，可他還是費盡心思為杜明華舉辦了一場晚宴，當(dāng)然，也正是那一場生日宴會，也正是他愛的那個女人，把他送到了另一個世界。
微風(fēng)拂過，腳底下的樹影跟著風(fēng)斑駁搖晃，我大步大步地往前走，沒有哭，盡管我的心口很脹。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直到四周的風(fēng)景都陌生了，我喘口氣，渾身都是黏膩的汗，抬起頭，深呼吸，眼角卻意外地掃到了馬路旁的一團(tuán)黑色。
是一輛車。
顏色有些熟悉，線條有些熟悉，我的眼皮莫名其妙地跳了跳。果不其然，透過半開的車窗，看到了一張俊秀白皙的臉。
四目相對，兩個人的眼神都充滿了錯愕，他像是沒料到我會突然間停下來，我卻是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他……猝不及防，視線相撞。
自動販賣機(jī)前。
陸尋彎腰取出了一瓶飲料，擰開，遞過來，我面紅耳赤地接住，二話不說就往嘴巴里灌。
微風(fēng)拂過，他一言不發(fā)地站著，黑褲子，淺灰色的V領(lǐng)線衫，明明是極其簡約的裝扮，卻硬生生穿出了電影明星的味道……
我一邊喝一邊用眼睛瞟啊瞟，可就是不敢明目張膽地朝他臉上看一眼，今天我算是確定了，老天爺肯定是跟我有仇，不然為什么每一次我出糗都會被他撞見？
我這邊郁悶得想哭，他倒是云淡風(fēng)輕：“天這么熱，怎么在大街上亂晃？”
聲音很輕，純粹的詢問，沒有任何覺得我是個神經(jīng)病的嫌棄味道。
我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卻不知道該怎么答。說什么？說我被我媽的再婚對象邀請來參加生日宴結(jié)果被我媽趕了出來？我沉默，眼睛盯著他手里攥著的那枚小瓶蓋看。
陸尋看了我一眼，從我手里接過了瓶子，他信手一揚(yáng)，瓶子弧度完美地飛進(jìn)了垃圾桶。
“去哪兒？”他拍了拍手，嗓音柔和地問。
話題轉(zhuǎn)變得太快，我的視線還停留在垃圾桶上，他低頭，看著一臉茫然的我，眼睛里盡是溫柔的笑：“想去哪兒玩？”
電玩城里音樂滔天。我跟著動感十足的音樂節(jié)拍，左搖右晃，勉為其難地把一顆又一顆籃球砸向正前方移動的籃筐，計時結(jié)束，成績是不堪入目的慘淡。
身后簡直是群魔亂舞，有的人在荒腔走板地唱歌，有的人在玩飛車，還有人投入無比地在玩射擊類人機(jī)對戰(zhàn)，陸尋閑閑地站在一旁，拿了一瓶水，看到我的成績有些想笑。
我其實也有點窘，竭力裝作若無其事，厚著臉皮去找他要換好了的幣。陸尋笑著抬手，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抓娃娃機(jī)：“我以為你會玩那個�！�
我是愛娃娃，但發(fā)泄顯然還是投籃更好一點，眼巴巴地瞄了抓娃娃機(jī)一眼，我繼續(xù)去跟籃筐叫板。
一分鐘后，時間到，屏幕上赫然是慘淡無比的“22”。我終于認(rèn)清了自己沒有籃球細(xì)胞這個事實，轉(zhuǎn)過頭，正要說不玩了，卻看到陸尋笑吟吟地朝我走了過來。
我目瞪口呆。
哪哪哪……哪來這么多的娃娃？！
“送你。”陸尋的眼角眉梢都是笑，他伸過手，將一大堆的喜羊羊和皮卡丘遞給我。
我把一堆娃娃抱進(jìn)懷，整個人都有點蒙，一分鐘啊，他抓了多少？！我還蒙著，他卷起了袖子，拿起一顆籃球，朝著我粲然一笑。
同樣的一分鐘，我的是Game Over，他的是直接進(jìn)入下一關(guān)。眼看著他姿勢優(yōu)雅地瞄準(zhǔn)、投籃、得分，我的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要飛出來了——啊啊啊要不要這么帥！��！
第五關(guān)，陸尋終于失敗。
他回頭，有些靦腆地笑了笑：“第一次玩，抱歉�！�
不不不不，不抱歉，你再帥下去我血槽都要空了！
“還玩嗎？”陸尋問。
“不玩了不玩了！”我一胸腔的粉紅色泡泡，“你那么帥我那么衰，我要臉�！�
他哭笑不得。
那一天，陸尋陪著我血拼了足足一個下午，當(dāng)然，除了在電玩城里買的那些游戲幣之外，我再沒讓他替我花錢了。買東西時陸尋堅持要付錢，被我攔住，我朝他搖了搖手里那張白色的卡，嬉皮笑臉地說：“別人給的，不花白不花。”
他看著我的眼睛，沒有笑，也沒有說話。
活了這么多年，在這一天下午，我終于體會到了什么叫有錢就會放肆……太放肆了！東西隨便買，不用問價格，喝酸奶當(dāng)然更不用舔蓋了。我拉著陸尋逛了整整三個百貨大樓，shopping到的東西應(yīng)有盡有，從商場里出來，兩個人，四只手，統(tǒng)統(tǒng)都被占滿了。
華燈初上，夜色不知道什么時候悄然降臨，整座城市都被閃爍的霓虹暈染上了一層柔柔的暖調(diào)。我站在一棵裝飾樹下看著陸尋，陸尋也看著我。
“開心嗎？”他問。
開心。從來都沒有這樣開心過。
雙手拎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我朝著陸尋搖頭晃腦地笑：“不是都說讓女人開心起來的秘訣就是逛街和吃東西嗎？我信了�！闭f完這句，我笑著往離得最近的垃圾桶走，然后停步，蹲下，吐了。
吃了太多太多的東西，有冰激凌，有火鍋……胃里在翻江倒海，眼睛也跟著起哄，吐到后來，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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