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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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JO》編輯部的早晨。
“呀，神谷小姐，今天果然你還是第一名！”
我不回頭也知道這是我的助理多川奈津美在說話，她來公司已經(jīng)兩年了。
“啪”的一聲，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屋子里瞬時飄來一股混合了柑橘味的香水和星巴克焦糖拿鐵的奇妙味道。
她略帶遺憾地說：“又被你搶先了�！�
她似乎認為不該比自己的上司來得晚，每天都努力和我爭奪第一名。不過奈津美住在市區(qū)，經(jīng)常會加班到凌晨，所以這一點是很難實現(xiàn)的。
“太厲害了，你到底幾點就出門了？你不是住得很遠嗎？我記得是在西區(qū)的……好像是……山梨。”
“是調(diào)布呀，我都告訴過你好幾次了。”
對于二十四年來都住在市區(qū)的奈津美來說，調(diào)布似乎已經(jīng)被她劃歸到類似山梨的地區(qū)了。別說她了，就是我以前，也曾以在澀谷區(qū)住了八年為傲呢。
“對哦，車站離你家很近嗎？”
“完全不是。需要坐公交車十五分鐘才能到，從公車站走路到我家還需要八分鐘�！�
到最近的便利店要走十分鐘，最近的自動販賣機也要走七分鐘，最近的商店是無人蔬菜店，走路也要三分鐘。
“哇，那也就是說……”
“沒錯，就是名副其實的鄉(xiāng)下�！�
說著，我抓起辦公桌上堆成山的稿子，毫不客氣地扔給奈津美。
“給你！小奈，你的校對錯誤百出，我已經(jīng)幫你改好了�！�
奈津美接過稿子，喪氣的低著頭就像枯萎了的花一樣。
“與其爭搶上班時間的第一名，不如先學會怎么把校對工作做完美吧�！�
不然每次挨總編罵的人都是我。話到嘴邊，我還是忍住了，因為我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抱怨。我轉(zhuǎn)回到筆記本電腦前，背對著奈津美。
桌面背景使用的照片是里拉大大的笑容，幾乎快等同于實物大小了。每天一到公司打開電腦，或是外出辦事回到辦公室，只要看到它，就會讓我有繼續(xù)努力的動力。
當然，狗其實是不會笑的，不過，不可思議的是，里拉它會笑。當它痛痛快快地玩耍時，當它受到夸獎時，或者當它看到我回家時，都會上揚嘴角露出笑容，褐色的眼睛閃閃發(fā)光、炯炯有神，那是讓人心情愉悅的笑容。
辦公室的同事每次看到我的屏幕，都會笑著說：“它還真的在笑呢！”
奈津美在工作中遇到困難時，還會特地過來向里拉“請安”。
“我雖然很怕狗，但是每次看到這張照片，就會振奮起精神呢。參見里拉！”
她每次都對著我的電腦屏幕這么說，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繼續(xù)工作。
里拉的笑容有著讓人平靜下來的力量。編輯部的十個人都是女員工，其中八個人雖然想養(yǎng)寵物，卻沒有辦法養(yǎng)，所以，里拉可以很輕松地讓在座的每個人得到心靈上的撫慰。
只有總編是個例外。
總編北條惠子進公司時，我也是不回頭就能知道的。
十一點五十五分，辦公室的門開了，香奈兒“自私”香水的香味飄散開來。
她來了。
就算我低著頭也能察覺到編輯部內(nèi)的氣氛隨之瞬間緊張了起來�！斑恕钡囊宦�，是她放下重物的聲音，那是她放下了裝滿資料的特大號愛馬仕鱷魚皮包。接著“唰”的一下，是她脫下Fendi貂皮大衣丟在椅子上的聲音。買那件貂皮大衣的錢足夠買一輛寶馬3系的車了。
北條小姐有三個特大號愛馬仕包，黑色鱷魚皮的，還有米色款和藍色款。除了愛馬仕包，她還有三個不同顏色的特大號BOTTEGA VENETA機車包。她的包里隨時放著一個麻質(zhì)的特大環(huán)保購物袋，專門為了讓助理去便利店買東西時使用。據(jù)說這個環(huán)保袋還在香奈兒店里登場過，成為了一個不小的傳說。當時北條小姐拒絕了店員給她拿出的原配包裝袋，自己不慌不忙地從包里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環(huán)保袋，讓店員把七十萬日元的昂貴西裝放了進去。
“為環(huán)保需自我=新型美的條件”。
這是上個月特刊的宣傳口號，是北條小姐親自構思的標題，銷量好到不可思議。我向來認為“自我”和“環(huán)保”是兩個完全相反的概念，但世間這些追求美的女人們卻好像欣然接受了這個概念。
“赤冢，你來一下。”
她剛坐下就開始點名叫人，沒被叫到的同事頓時松了一口氣，而被欽點的人在午飯之前定是沒有好日子過了。
“這個稿子不要用這個作者。‘紫羅蘭的肉欲’是什么意思？用這樣的表達方式會影響到本雜志的品位，你知不知道！還有這個模特，是不是太瘦了？根本無法傳達‘comme des garcons’的感覺，根本沒有‘女強人’的感覺！造型師說這樣沒有問題嗎？通通都不行！重拍！”
太殘酷了！
北條小姐指出的問題很詳細，說的句句有理，但也還沒到重拍的地步吧！攝影師、模特、造型師、化妝師，這些都要重新約，要配合所有人的行程，再預訂攝影棚，這些全部下來差不多需要一整天的時間，而且費用也要翻倍，所有人的心情都會變得很惡劣。再說了，就算是重拍，效果也未必會更好的。
“總編，恕我直言�！�
我很想從旁插上這么一句，但還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神谷，你過來一下�！�
我如同觸電一般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不由自主地把走向北條小姐辦公桌的腳步變成了一路小跑。
她那雙涂著蘭蔻睫毛膏的眼睛轉(zhuǎn)動了一下，眼神銳利極了，讓人很難相信她昨天晚上剛剛熬過夜。我拼命把極度想要縮回去的脖子往前伸，為迎接即將就要到來的打擊做準備。
“麥當娜十月來日本的時候，我們應該可以爭取到專訪她的機會，到時候要成立一個特刊組，你愿意當這個組的負責人嗎？”
一瞬間，我那原本停滯的血液即刻又順暢地流淌起來。
北條小姐盯著我臉上急速轉(zhuǎn)換的表情，一臉壞笑地問：“怎么樣呀？愿意還是不愿意呀？”
“太好了！啊，不，那個……我愿意，請交給我做吧！”
我慌忙地回答，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那是因為，我差點就要撲上去給她個擁抱了。
我竟然得到了提拔。
這簡直比能直接跟麥當娜見面還要讓我高興。
從年初開始，麥當娜要來訪日本的事情就成了業(yè)內(nèi)的熱門話題，各大時尚雜志都在動用各種關系努力爭取采訪她的機會。我以為這根本輪不到像我們這樣的雜志去采訪，早在一開始就已經(jīng)放棄了這個念頭。
由此想來，北條小姐一定是動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脈才得到了這次采訪的機會吧！五年前也是她，把《JOJO》從一本非主流的時尚雜志，變成了一本走在流行最前端的時尚風向標。如此厲害的人，竟把賭上雜志命運的項目交給了我負責。
天哪！北條總編！至死我都要追隨您！
我正在心里默默地宣誓，北條小姐小聲地說：“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上封面�！�
那也就是說，到時候需要請超級有名的攝影師來為麥當娜掌鏡。
我驚住了。
“天哪！那怎么可能？像我們這樣的雜志做不到啊！”
說完我就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只見北條小姐的眼神驟然一變。
“哦？你的意思是，‘我們這樣的’做不到！是嗎？”
我心里一驚，心想這回完了，但為時已晚，北條小姐叫了一聲“大田”，把和我同時期進入公司的大田麻衣子叫了過來。
麻衣子站到我身邊，一臉的緊張。北條小姐故意裝出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對著麻衣子親切地說：“神谷說‘我們這樣的’拍不了麥當娜的封面，你呢？你怎么想？”
麻衣子頓時渾身僵硬，看起來明顯很不安。她瞥了我一眼，臉漲得通紅，然后竟然清晰地回答道：“我認為，非我們莫屬�！�
漂亮的一擊，勝負立見分曉！
回到座位，看到屏幕上的里拉，正用它的笑臉迎接著我，這個剛剛被麻衣子完美地搶奪了工作的我。不過即使是它那無敵的笑容，這個時候也很難治愈我失落的心情了，我一個人坐在那里發(fā)呆了好久好久。
哎，這也太打擊人了。
事到如今，我必須做出一個相當漂亮的策劃方案，才能重新獲得北條小姐對我的信任。
我沒有出去吃午飯，坐在座位上眼神空洞地滾動著鼠標。有人從身后遞過來一個紙袋，里邊裝著鱷梨蝦仁三明治和焦糖拿鐵，是奈津美每天固定的午飯。
“你下午還要去采訪吧？不吃飯的話會扛不住的！”奈津美一臉的親切與關懷，我有氣無力的回答：“謝啦，可是我什么都不想吃�！�
“你在說什么呀？這么喪氣的話，一點都不是你的風格！要報仇呀！”
她讓我下載麥當娜所有的歌曲，都學會了，好讓總編對我刮目相看。
下午采訪的時候我收到一條短信，偷偷一看竟是奈津美發(fā)來的。
“我正在下載《sorry》呢，還差八十首歌，就可以把麥當娜的歌曲全部下載完了。突然好想去跳舞呀！”
我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奈津美今天一整天都在辦公室，她搶走了我的MP3播放器，自告奮勇地幫我下載了麥當娜的全部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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