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地下的秘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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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的秘密味道
冷 山
11月的一天，天空下起了雪。
姜美翻開日歷。
“哦，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姜美看看窗外，什么時候開始下雪了？
可是，今天的雪好蹊蹺。11月，秋天才過，就下起了雪。她從窗臺上捏起一小撮雪，放進(jìn)嘴里。
“呸，呸……”
城市的雪怎么會是這個味道？又苦又澀。
姜美用鉛筆圈起日歷上的數(shù)字，驀地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今天給自己買塊蛋糕吧，買一塊像雪一樣的蛋糕！
于是她戴上圍巾，晃晃悠悠地走出公寓，從最近的一家蛋糕店里買了一塊小小的僅夠一個人吃的蛋糕。
回來的路上，突然一個黑色的東西從她腳跟下穿過。她嚇了一跳，不小心滑倒了。蛋糕從手里脫落，摔在了地上，爛得不成樣子。
“這可怎么好？”
姜美支起身子，垂頭喪氣地拍打落在身上的雪。
“真糟糕，好不容易買一回蛋糕，竟然就這樣摔爛了！”她嘟囔著。
不過，蛋糕即使?fàn)�了，沒了造型，但味道還在，收拾一下勉強(qiáng)能吃吧。
正在這時，背后傳來怪里怪氣的聲音：“這是街角處那家店里的蛋糕吧？嗯，味道還不錯�！�
姜美抬起頭，驚奇地發(fā)現(xiàn)一只鼴鼠正津津有味地吃著雪地上的蛋糕，并且像人一樣說著話。
“喂，喂，你這個家伙，趁人家落難，怎么干起偷東西的勾當(dāng)來了？”
沒想到鼴鼠眼睛一瞥，雙手抱在胸前傲慢地說：“咱才不是偷東西呢，咱和那些靠偷雞摸狗生活的流浪耗子可不一樣，咱可是正統(tǒng)的鼴鼠，是地下鼠國的居民。”
聽到這樣的回答，姜美覺得可笑。
“那你現(xiàn)在不就在偷吃我的東西嗎？”
鼴鼠著急了，頭一歪：“咱是為了嘗嘗這蛋糕的味道才吃的，再說咱在地下開了一間蛋糕店，用不著去偷別人家的蛋糕�！�
“哦，”姜美叫了一聲，“原來你是想對比一下蛋糕的味道��？”
鼴鼠“嗯嗯”地點(diǎn)頭。
“那結(jié)果怎么樣？”
“這家的蛋糕雖然好吃，但比不上咱家的味道�！�
聽到這樣的話，姜美口水都流出來了。沒想到一只鼴鼠還能做出比店里還美味的食物。
于是她懇求說：“多少錢��？我要買一塊。”
“人類的貨幣在咱們鼠國啊，只能磨磨牙，流通不了哦。不過，你可以拿東西跟咱交換�！�
“拿什么東西？”
鼴鼠指了指姜美的脖子說：“你的紅圍巾�！�
“要我圍巾做什么？”
“實(shí)不相瞞，咱過幾天要娶媳婦了，咱想給她做一套紅衣服作嫁衣�！�
“你們鼴鼠也娶媳婦？”姜美撇了撇嘴。
不過，一想到能吃上美味的蛋糕，姜美覺得即使把圍巾給了鼴鼠，也是值得。于是她解下圍巾，放在鼴鼠面前。
“成交了。你什么時候把蛋糕給我？”
“不好意思哦，這幾天忙著婚禮，等婚禮一過咱會給您送來�！�
“那我要等到什么時候？”
“很快的�！�
鼴鼠說完就叼著圍巾跑了，瞬間消失在拐角處。
會不會被鼴鼠騙了？姜美回到家坐在沙發(fā)上心想。不過，到了晚上她就安心了。因?yàn)樗[隱約約地聽到地下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那應(yīng)該是鼴鼠的婚禮吧。
三天后的一個傍晚，姜美下班剛到公寓的門口，就聽到有個聲音在喊：
“姜美，姜美。”
“是誰？”
“是咱��！”
姜美低頭一看，原來前幾天那個鼴鼠蹲在門口等她。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圍巾上留著便簽?zāi)�，上面寫了你的名字�！?
原來是上次圍巾送干洗店后忘記撕下的便簽啊。
“怎么樣？蛋糕呢？”
“嗯，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請跟我來。”
說完，鼴鼠帶著姜美來到公寓的地下室，一股潮濕發(fā)霉的氣味撲面而來。
“哦！”姜美急忙捂起鼻子。
“好東西不能只看表面哦，比如老人家的舊房子里總會藏著閃光的好東西呢�！�
被鼴鼠這么一說，姜美羞得紅了臉。
是啊，老人家的房子再舊，也有了不起的好東西。爺爺?shù)呐f房子里就藏著古書、木刻的玩偶，還有耀眼的銅質(zhì)胸章。這些好玩的東西即使在大商場也買不到啊。
姜美想起來過世的爺爺。如果說有的人生下來就是幸運(yùn)的，那么，姜美應(yīng)該算一個吧。
姜美的生日是11月16日，巧合的是爺爺?shù)纳找彩沁@一天，所以每年這個時候，一家人會熱熱鬧鬧地聚在一起。姜美還霸道地將人們送給爺爺?shù)亩Y物據(jù)為己有。
啊，現(xiàn)在想想還覺得幸福��！
“咔嚓”一聲，鼴鼠擦著了手里的火柴，抓在它小小的手心里，像一支火把。整個地下室被火光照得通亮。
“請跟我來。”鼴鼠把姜美帶到一個小盒子前。
盒子是用黑色的硬紙片做成的，小小的、圓圓的。姜美睜大眼睛，真不敢相信里面竟有鼴鼠做的蛋糕。
“像藏著魔法一樣吸引人啊�！�
“請品嘗！”
鼴鼠打開盒子，紳士樣鞠了一躬。
姜美伸出手，取了一點(diǎn)兒蛋糕放進(jìn)嘴里。
“呀，涼涼的，比蜂蜜還要甜，可是一點(diǎn)兒都不膩。不過，這個味道好熟悉，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姜美皺起眉頭，努力地想這是哪里嘗過的味道。
“呀，這不是鄉(xiāng)村那個冬天里雪的味道嗎？”
姜美又一次想起五年前爺爺離開的那一天。
那天早晨下起了棉花團(tuán)似的罕見的雪。姜美從睡夢中醒來，朦朦朧朧地聽到有人對她說爺爺走了。
姜美嚇壞了，張著嘴巴哭起來。
也不知哭了多久，等她腦袋稍微清醒的時候，已經(jīng)穿著厚厚的棉服，獨(dú)自站在大人們忙碌的院子里了。
一粒雪花飄進(jìn)姜美哭泣的嘴巴里，甜甜的，像釀過的麥芽乳。
姜美仰望天空，心想著那片白色的天空里藏著爺爺?shù)撵`魂吧，也許那些飄進(jìn)嘴巴里的雪花正是他老人家的惡作劇呢。
就這樣，五年的時間里，也許是因?yàn)楸瘋缽奈凑降剡^過生日。沒有蛋糕、沒有蠟燭、沒有朋友們的聚會，當(dāng)然也沒有了爺爺。不過，從那以后，姜美卻養(yǎng)成了一個小習(xí)慣，就是每遇到下雪，她會忍不住地從地上抓起一團(tuán)塞進(jìn)嘴巴。如果是甜的，她就高興地以為那是天上的爺爺送給她的禮物。
這樣想來，姜美不免有些悲傷了，竟不覺地落淚了。
“莫不是咱的蛋糕太好吃了，把人類都甜哭了？”鼴鼠嘀咕說。
“才不是！”姜美不服氣地大喊，“只是這蛋糕里有股雪的味道，讓我想起了爺爺�！�
“嗯嗯嗯，”鼴鼠得意地瞇起眼睛，“咱店里的蛋糕啊，放了雪的調(diào)味包，所以才會有雪的味道�！�
“雪的調(diào)味包？”
“對，雪的調(diào)味包，咱還有風(fēng)的調(diào)味包、雨的調(diào)味包，都是咱在鄉(xiāng)下老家的山里收集來的，城市里根本買不到哦�！�
第一根火柴眼看就要滅了，于是鼴鼠趕緊又擦亮一根火柴。接著，它從衣服兜里拿出三個小紙包，上面用黑墨水寫著：雪的調(diào)料、風(fēng)的調(diào)料和雨的調(diào)料。
“喏，就是這些。每次向蛋糕里加進(jìn)一點(diǎn)點(diǎn)，只需一點(diǎn)點(diǎn)……就能做出相應(yīng)的味道了。”
“真是大開眼界，魔法�。 苯廊滩蛔《紫律碜�，睜大眼睛。
“什么魔法，這是我們鼠國特有的秘方，人類的店里不是都有秘方的嘛！”
“……”
這時，姜美的腦子里突然閃出一個念頭，她對它說：“唉，鼴鼠，可不可以把這調(diào)味賣給我？”
“這個嘛……”鼴鼠搖了搖頭，“這是鼠國秘密的東西，不能隨隨便便賣給人類。人類不也這樣嘛！”
姜美聽鼴鼠這么一說，犯愁了。沒錯，人家的秘密，怎么能輕易告訴別人呢？
不過，姜美這時想到了一個更好的主意。她從手腕上取下自己的手鏈，在鼴鼠面前一晃，神神秘秘地說：“沒有哪個女人不喜歡首飾的，這手鏈?zhǔn)俏覐闹閷毜昀镔I的，上面的珠子是水晶材質(zhì)的。我猜啊，你媳婦一定喜歡�！�
聽了這樣的話，鼴鼠猶豫起來了。它捋了捋細(xì)細(xì)長長的胡子，想象著媳婦戴上手鏈高興的樣子，不一會兒，它就“啪”地一跺腳：成交了。
“不過，這些味道請不要給其他人吃�！饼B鼠認(rèn)真地說。
“哦，一定的，我保證不會讓別人吃到，這是咱們倆之間的秘密�！�
“你可不能違背承諾，要不然會變成流浪耗子�！�
“嗯嗯嗯！”
姜美和鼴鼠分別后，就抱著蛋糕和調(diào)料包急匆匆地回家了。
當(dāng)天晚上，姜美去了商場，買來了做蛋糕用的機(jī)器和食材，忙忙碌碌地做起蛋糕來。一想到那神奇的味道將要從自己手里慢慢誕生，她的心就“咚咚”地按捺不住了。
等面漿打好了，再小心翼翼地撒一點(diǎn)兒鼴鼠的調(diào)料，然后放進(jìn)烤爐。半小時后，“叮”，烤爐發(fā)出“完成了”的聲音。
姜美興奮地從沙發(fā)上跳起來。
一打開烤爐，她就覺得自己成功了。為什么呢？因?yàn)榭緺t里好像刮出一股風(fēng)，夾帶著不可思議的甜美的香味兒。
“嗯，真不錯！”姜美吃了一口。
的確是風(fēng)的味道，只要稍微咀嚼一下，嘴巴里有“嗚嗚”的好像風(fēng)吹的聲音。
接著，姜美又做了雨味的蛋糕，還做了雪味的蛋糕，直到深夜才疲憊不堪地睡去。
第二天，直到中午，也許是因?yàn)樽蛱熳龅案馓珓诶�，或者說那蛋糕根本就是像酒一樣能醉人的東西，總之這個時候姜美還沒睡醒。
這時，門外來了一位客人，是姜美的同事香織。
“咚咚，咚咚……”香織敲著門。
“姜美，姜美……”
喊了好久，姜美才醒來，迷迷糊糊地開了門。
“喂，怎么還在睡�。磕氵@次遲到，老板可發(fā)火了，嚷嚷著要把你辭掉�！�
姜美一聽，猛地清醒過來，唉唉地嘆著氣。
兩個人在房間里商量了半天，始終想不出什么辦法。
過了好一會兒，香織突然叫了起來：“這蛋糕用什么做成的？味道這么獨(dú)特。”
“哎，不要……”
姜美還沒把“不要吃”說完，香織已經(jīng)拿起第二塊了。
“這是……是我昨天晚上做的蛋糕�！�
這下壞了，答應(yīng)過鼴鼠不能讓其他人吃的，要變成流浪耗子了，姜美心想。
“你怎么會有這么好的手藝？從來沒聽你說過�！�
香織一邊大口大口地吃著，一邊說著：“能做這么好吃的蛋糕，你還上什么班啊，去開個店，賣蛋糕去吧�！�
“不行，不行，我答應(yīng)過別人，不能讓其他人吃到這些味道�！�
“咦，是什么人？”香織疑惑地問。
“是……是只鼴鼠�！�
“姜美，你是不是生病了？鼴鼠怎么可能會做蛋糕？你啊，好好休息下，等病好了一定要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幾天過去了，接著一個月過去了，姜美好好的，也沒有發(fā)生什么大事，更沒有變成流浪耗子。
“鼴鼠的話果然是嚇唬人的，這家伙！”姜美嘟囔著。
冬天真的來臨了，每個早晨，姜美房間的窗子上總會結(jié)上一層厚厚的窗花。姜美裹著毛毯，在床上縮成一團(tuán)，心想：沒錢買暖氣的日子真不好過啊，不能這樣下去了。
她想起了香織的建議。那就開一家蛋糕店吧，姜美盤算著：調(diào)料每次只用一點(diǎn)點(diǎn)，足夠用一年的了。
不久，公寓下附近一個小小窗口旁邊豎起了一個大大的招牌，招牌上寫著：姜美蛋糕店。
蛋糕店雖然不是很大，也不處于繁華地段，但是沒多久這里就聚集了許多人。人們排起長龍，都來買姜美的蛋糕吃。
人們評論說：“這里的蛋糕啊，雖然造型不怎么好看，但味道十足的好�！�
“是啊，是啊，白色的蛋糕一吃進(jìn)嘴里就像雪片似的化開了。”
“我喜歡風(fēng)味的蛋糕，吃了以后身體就輕飄飄的，像融進(jìn)風(fēng)里似的，走路也輕松多了�！�
“雨味的蛋糕也不錯啊，是鄉(xiāng)下雨水的味道哩，我忍不住要撐起傘了呢�！�
這些評論越傳越廣，全城鎮(zhèn)里的人不斷地向姜美的店里涌來，甚至隔壁城市的人開車五六個小時，非要嘗一嘗這家店的蛋糕不可。
這樣半年后，姜美賺足了錢。本來打算用一年的調(diào)料，半年就用完了。
“看來我要把這家店關(guān)了�！苯滥弥湛盏恼{(diào)料包心想，“雖然可惜，不過這半年賺了足夠的錢，再說這半年可真是忙碌壞了，是時候休息下，旅旅游了。”
姜美想起了老家的山。
于是，姜美提起包，準(zhǔn)備去鄉(xiāng)下感受下生活。
咦！幾年不見，山里的變化可真大�。〔恢裁磿r候山下已經(jīng)建了一條街，還有數(shù)不清的店鋪。道路縱橫交錯，姜美都不熟悉了。
走累了，姜美進(jìn)了一家店。心想，吃飽后再到山頂逛逛，說不定那里新建了一些寺廟什么的。
“這里也賣糕點(diǎn)？”姜美看了一眼菜單，問年輕的店主人。
“沒錯，咱這里的糕點(diǎn)遠(yuǎn)近聞名啊！”
店主人有著長長細(xì)細(xì)的胡須，穿著潔白的衣服，正兒八經(jīng)地拿著筆，準(zhǔn)備記下客人的點(diǎn)菜。
“不用麻煩了，我就是點(diǎn)一盤夾心的蛋糕�！�
“請稍等。”
沒多久，店主人便端來一盤蛋糕。無論色澤，還是形狀，都看得出是下了一番心思的。
“不知道味道怎么樣？”
姜美吃了一口。
“嗯？這個味道不就是雪的味道嗎？”
姜美又趕緊吃了一口。
“沒錯，是那個味道，吃起來像冬日里開放的梅花。難道……”
姜美胸口一緊，趕緊從錢包里拿出錢，放在桌子上就向外跑。
“喂，客人，人類的錢在咱們這里不能流通哦！”
姜美下意識地回過頭，那家店的主人已經(jīng)變成鼴鼠的模樣，揮動著姜美放在桌子上的錢追了出來。
“可不能讓它追上，要不然就變成流浪耗子了�！�
姜美急忙加快腳步，奔跑在街道上。
這時的街道已經(jīng)不是剛才的街道了，而是地下鼠國的街市，店鋪里蹲坐著一只只鼴鼠，拿著貨物吆喝著。
看到這種情景，姜美更加心驚膽戰(zhàn)了。違背了跟鼴鼠的誓言，就要變成流浪耗子了。姜美想起了在地下室里與鼴鼠的約定。
要趕緊跑出去啊！
眼看后面的店主人就要追上了，這時旁邊一只脖子戴著水晶項(xiàng)鏈穿著紅色毛線衣的鼴鼠小姐突然對姜美喊：“跳進(jìn)黑洞里去，跳進(jìn)黑洞里去！”
姜美側(cè)眼一看，那鼴鼠小姐旁邊確有一個黑黑圓圓的洞口，她毫不猶豫地縱身鉆進(jìn)那個洞里。
等姜美再爬起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站在漆黑的公寓地下室里了。
終于安全了，姜美的腿還在打哆嗦。
“下次遇到那只鼴鼠或者他的媳婦，一定要好好地感謝它們，還要向它們道個歉�！�
帶著這樣的想法，姜美喘著氣來到了自己的房間，然后靜靜地睡下了。
《童話世界》2015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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