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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節(jié) 第九章

那次短暫的見面之后,每天下班我就去學(xué)而優(yōu)書店,期待還能看到她的身影。過了兩周,我才再次見到她,喜悅之情溢于言表。我請她喝奶茶,她也答應(yīng)了,這讓我非常激動。

正如我之前想過的,她不是一個底層的打工仔,而是一個大專畢業(yè)生,一個質(zhì)檢工程師。F公司按照嚴格的等級將員工劃分成18個級別,3個員級,15個師級,總裁是師15,本科生進來就是師2,?粕鷰1,普工沒有級別。像我這樣剛進來的就是普工,干幾年才會升為員級,田慧是師1,和我差了四個級別,但她并沒有看不起我的意思,或許是比我大、成熟的緣故。

田慧在工廠已經(jīng)干了兩年,所以她至少比我大三歲。我還沒有談過戀愛,但我相信自己喜歡上她了。我一再幻想在書店見到她的場景,并為此創(chuàng)造機會,我把微薄的工資拿來請她喝茶、吃飯,我希望待在她身邊久一點兒,呼吸她的氣息,感受她的溫度。

我想介紹她認識劉軍和孫倩,但她從來不想見。她和我談?wù)摃械脑娋浜驼苎裕以诟咧械臅r候就只有語文成績值得驕傲,所以在這方面,我們有很多話題。

后來我告訴她,她像白云,又像白雪,而我像一個無知的孩子,愛上了這些轉(zhuǎn)瞬即逝的事物。我斗膽牽了她的手,摟著她的腰,但沒有敢吻她。

直到一個周六的晚上,我們照樣從書店出來,出去吃飯。往回走的時候,我牽著她的手,她突然站住,面對面地看著我,就那樣親了我的嘴唇……

我頓時懵住了,不知所措,她突然問我,想不想去開房。我發(fā)誓,自始至終我都沒有這個想法,能牽著她的手我就感到莫大的幸福,而今晚的這個吻,足以讓我回味好些天。她又說,想我抱著她睡覺。

我被她拉著,往那條有很多旅館的街上走,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我的第一次,如你所想,自然糟糕透頂。

事后,我垂頭喪氣地躺在她身邊。她跟我談起了徐志摩和海子,談了詩人的愛情,后來趴在我身上,開始低聲抽泣,我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這樣,更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是緊緊地摟著她,一直到后來睡著了。

當(dāng)我醒來,田慧已經(jīng)不在了。我撥打她的手機,提示對方關(guān)機。周日一整天,我待在書店,卻沒有等到她。

周一的時候,我又聽到了一個悲劇,第五跳。

這次事件使得公司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流水:一個臺灣籍員工強奸女工不遂,對方不堪凌辱跳樓身亡。所有的員工都知道臺灣人在公司的地位,畢竟這是一家臺資企業(yè)。高層主管基本上都是臺灣人,大陸干部頂多混到中層,陸干必定要受臺干掣肘。久而久之,公司里就產(chǎn)生了眾多拍馬屁的員工,不止拍臺灣人的馬屁,還拍高你級別的員工馬屁。E棟廠長從前就是物流出身,誰也不懷疑他的馬屁功夫,要不然也混不到廠長。

據(jù)說這次事件的當(dāng)事臺灣人,就是C棟廠長,底下溜須拍馬之輩經(jīng)常帶他出入各大酒吧歌廳,吃喝嫖賭樣樣俱全。周日晚上,這個道貌岸然的無恥之徒一身酒氣去廠區(qū)巡查,色膽包天,意欲對一個女工不軌,終于造成悲劇。

賠償金已經(jīng)漲到二十萬了。

每一次跳樓事件發(fā)生后,都會有很多版本的傳言,有人說這次是陸干陷害臺干,利用機會排除障礙。

在深圳,在關(guān)外,我時常有人如蟲蟻的感慨,更多的人只會關(guān)注這個事件,而不是事件受害者,很快他們就會被徹底遺忘,只有在家人朋友的內(nèi)心留下永久的傷痕。

我打聽到消息,排除了死者是田慧的可能,但我又懷疑“田慧”只是個假名。整整一周,我都沒有再見到她,她的手機號碼也終于停機了。這讓我異常沮喪,在偌大的廠區(qū),十幾萬人口中難道我就這樣把她丟了?

混在擁擠的上下班員工中,千篇一律的工服,我希望再次看到她,可是沒有,再也沒有,她仿佛真的如一朵白云飄走了,像一場白雪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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