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最重要的人離開了，你好給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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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世界上，你不用好給別人看，好給自己看才是正經事。
@Apple
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到光鮮亮麗的小曼，在她市區(qū)的出租房中，地上鋪滿了紙箱子，她收拾行李要搬家。瘦小的她跪在地上打包一箱子雜物，胸口開得很大，一顫一顫的。不知道為什么，我沒有像平常那樣打趣逗她，反而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凄涼。
“你不是很喜歡這里嗎？”我靠在可以俯瞰城市的23樓陽臺上，一邊問她一邊朝下望，高層視野就是開闊啊，小車像巨型蝸牛般緩緩爬行，擁堵的交通驗證著城市的繁華。
我記得小曼曾經跟我說過，超級喜歡這棟單身公寓，地段好、環(huán)境好、設施好、服務好，連門衛(wèi)都好，晚上坐在飄窗上看萬家燈火，像星星一樣照進心窩里，那一刻覺得大城市真是美好啊，即便被Boss虐成流浪狗也是值得的。
可是，現在她要走了。
“他都不喜歡我了，我再喜歡這里有什么用！”
他是小曼的男朋友飛龍，我認識他們的時候他們就是一對恩愛無比的小情侶。那時我跟小曼是同事，常常一起加班到深夜，飛龍每次都早早過來接她，給我們買好晚飯，小曼喜歡喝一家位置挺遠的奶茶店的奶茶，冬天的晚上飛龍將奶茶抱在懷里，走半小時路帶給她喝。
小曼對飛龍也好，這間公寓租金不菲，但飛龍有潔癖，為了能讓他住得好一點，一擲千金也就擲了，住在精裝小公寓吃糠咽菜也算潮流趨勢。
他們倆分手的原因簡單，不過是個八卦故事，飛龍劈腿，跟公司一個小姑娘眉來眼去，小曼哭過、求過、罵過、自殺過，卻弄巧成拙似的，徹底鬧翻了。飛龍直接搬去了姑娘家，不多久竟發(fā)了結婚請柬。
小曼這才意識到，飛龍不會回頭了，再好的公寓，人不對，都不是家。
她就是因為這個搬走的，但讓我們意外的是，她從這座城市的腹地搬去了偏遠的城郊，住進了破落的平房，沒有獨立衛(wèi)生間，一間屋子里住七八個人，洗澡常常要等很久，小曼好多次等著等著睡著了，第二天早上只好頂著一頭油膩的頭發(fā)出門，因為還要坐近兩小時的車才能到單位。
后來我每次看到她，都很巧是她沒洗頭、沒化妝、沒穿對衣服的日子，她苦笑著說現在只有去見重要客戶時才會稍微拾掇一下自己，要不然公司每天就那么幾個人，還都是女的，沒必要。
“反正也沒人在意，我好給誰看呢？”小曼枯萎的臉色和皺巴巴的連衣裙以及粗糙的指甲讓我真的沒法相信這是之前我認識的那個活蹦亂跳的青春美少女。
小曼甩給我一個愛誰誰的表情走掉了，可我卻在想她說的那句話。
好給誰看？
是啊，沒男朋友的單身，公司里全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女同事，沒有娛樂活動，擠地鐵上班擠地鐵回家，路上都是疲憊不堪為找到一個安全的站立處竊喜的陌生人，誰會注意你有沒有洗頭、有沒有擦粉、襯衫熨沒熨過、穿什么顏色的裙子、應該配什么款的鞋子呢？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現在沒有悅己者了，自然不必費心去“容”，好像是個很順其自然的邏輯。小曼用這個理由開始放棄自己，那個曾經鄙視我們“當你愛上優(yōu)衣庫就是徹底墮落了”的小曼，現在只去優(yōu)衣庫和淘寶。
并不是說優(yōu)衣庫不好，但優(yōu)衣庫的極度舒適也極容易慣壞一個人，慢慢地在懶散的舒適感里沉淪。小曼就是這樣，“反正也沒人看，打扮了做什么？”
可是，在每一條你走過的路上，你不都是風景嗎？那為什么不能成為一道漂亮的風景？你敷衍自己讓自己成為一個不美好的人，是期待以此打壓前任讓他愧疚？還是覺得一個不美好的自己，會遇見一個愿意撿起你的陌生人然后突然光鮮亮麗地重新開始？
我又想起了另一個朋友花花，其實與小曼無關，但總是會常常想起她，大概是因為她也是我人生中的一道光。別人的人生是順利到開了掛，而花花的人生則是亂得像得罪了世界。小時候，她父親迷戀賭博，欠了一屁股債，原本殷實的家底被敗光，后來被債主失手打死，母親帶著她改了嫁，繼父又家暴，常常將母女倆打得遍體鱗傷，后來花花為了保護母親對繼父拔了刀，被他家親戚圍攻，身無分文趕出家門。
母親為了撫養(yǎng)她成人，在建筑工地做工，那是很少有女人的地方，免不了被男人騷擾，但對于花花來說，也比之前繼父的暴力要好太多，而且她知道如何發(fā)掘別人的善心來保護自己，又勤快又會叫人又愛笑，還常常通過畫畫、撿垃圾換錢送給工地上工人的孩子，人人都喜歡她。
可就算這樣還是沒有能夠輕易逆襲成為勵志片中的“小公舉”，她的媽媽在一次安全事故中死去，包工頭逃了，沒有任何賠償。
她獨自一人成長，什么苦都吃過，養(yǎng)活自己，在學校旁聽，遇見一個很好的校長，這大概是她長那么大遇到的第一件幸運的事，校長幫她申請了學籍，她成績好，一路過關斬將保送上了大學，現在有著不錯的工作，還有一個疼她的老公。
她很少跟人說起這段經歷，但有人問起也絕不回避，“沒什么啊，已經過去了！”這是她的淡然。
她曾跟我聊起，很聽不得別人說這樣的句式：“如果不是某某某，我一定不會是現在這副樣子，一定比現在混得好！”是的，比起那些父母離婚就覺得全世界都欠自己的“沒人比我慘”，還有談個戀愛對象劈個腿就覺得對方毀了自己一生甚至是下輩子的，花花最有權利說這樣的話了，她臉蛋漂亮身材好，想快速發(fā)家致富機會多得是，完全有資格在完事之后套用該句式：
如果不是我爸那個混蛋，我一定不會給人當二奶；
如果不是我繼父那個王八蛋，我一定能考上大學；
如果不是工地上那幫色狼，我一定也是個自愛純潔的少女。
我全家都不在了，我好給誰看？
可偏偏不必，就算有那些混蛋王八蛋就算全家都不在了，花花也沒有給人當二奶，考上了大學自愛純潔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就算無人欣賞無人期待，也好給自己看，因為這一輩子都是自己要分分秒秒度過的日子。
但確實在很多人口中聽到花花厭煩的句式，這卻是小曼很喜歡說的。
跟飛龍分手后很長一段時間小曼都沒找到合適的男朋友，年紀越來越大，家里催得恨不得她上吊謝罪。“根本沒有遇到比飛龍好的男人，讓我怎么談？無論長相、氣質、工作、性情，沒一個比得上他，那些介紹人簡直是瞎了眼，什么人都介紹給我！”
“如果不是飛龍浪費我這么多年，讓我變成大齡剩女，我會變成現在這么個尷尬的情況嗎？”
我并沒有好意思扮演毒舌的角色問問她，現在的你，配得上比飛龍更好的男子嗎？飛龍離開的這些年，是誰在浪費光陰？你不能再好給飛龍看，可你也沒有好給其他任何人看，包括你自己。
為什么我們一定要給別人看，如果沒有人看你，你不能兀自配得上所有的美好嗎？
至今記得很久之前看奶茶劉若英的專訪，她說她的外婆這一生，哪怕在家，也要穿戴整齊化上淡妝，永遠是美美的姿態(tài)。
后來我真的遇見過如她外婆一樣的女人，有兩個兒子，一個頭腦有問題，一個身體有問題，丈夫也在多年前生病去世，她獨自撫養(yǎng)兒子長大，生活自然艱難。但每天去菜場，如若看見便宜的鮮花，必會帶回一兩支插在瓶子里，而且那些撿來的玻璃瓶子，她會貼上彩紙或用麻繩裝飾，總之變成很漂亮的花器，她把家收拾得特別整齊，一塵不染。常常搞定兩個兒子去睡覺了，她能夠歇下來已經很晚，還是必須把家里再收拾一遍。
可是，她家常年并沒有什么客人。
“如果不拼命過得好一點，好像就虧待了自己似的，畢竟生活已經很難了�！�
我記得這句話，記在心里，講給許多人聽過，也常常再講一遍給自己聽，在自己“不想好”的時候告訴自己，你要好好的，要過得好，別虧待了自己。
真有那么一年，就像大家說的水逆一般，那一年我?guī)缀跏チ怂械恼芰�，沖動地辭了職想跟男朋友創(chuàng)業(yè)，結果創(chuàng)業(yè)沒有成，連愛情都丟了，他嫌棄我沒有長遠眼光，我指責他胡亂燒錢，終于吵得兩個人視同水火，退了租下來的店面，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
我在家里窩了三個月，吃飯看電視上網逛街，啥正事也不干，家人實在看不下去了，托人給我找了份工作，到親戚的公司當業(yè)務助理。其實所謂的“助理”正事兒沒有，來客戶了倒杯水，收發(fā)快遞，公司人員出去辦事登個記。
朋友聚會的時候看不下去，勸我說：“你才20多歲啊，這種退休般的生活你過得心安理得嗎？當年那股拼勁兒去哪兒了？你開店的夢想就這么不要了嗎？”
“連男朋友都丟了，還拼給誰看？兩個人的店只剩一個人，還談什么狗屁夢想！”
那個晚上朋友們都沒再說什么，后來各自回家之后，我收到了他們發(fā)來的信息：
不是拼給別人看，是為自己拼一次，兩個人的夢想沒有了，屬于你自己的那份夢想還得在！愛情死了，還有生活，你始終要跟自己過一輩子，只要沒死，你就不能丟下自己！
那條信息我看了不下一百遍，在任何時候都能一字不落地背出來。是啊，我們每個人唯一可以陪伴永遠的就是自己，且只有自己，怎么能夠為了別的人，不去成為一個美好的自己，放棄對生活的熱情呢？
后來，對，我從親戚那兒辭了職，跟朋友一起，把那個曾經駐扎在心里很多很多年的小店夢圓了。雖然小店一直生意不好，事實證明我們這些理想化的女生根本沒有什么商業(yè)頭腦，沒有理想不行，只有理想也不行。
我們的店鋪轉讓的時候幾個人待在店里狠狠哭了一把，但并不后悔，因為在這個過程中學到了太多領悟了太多，從不諳世事到開始真正面對生活，明白生活中的對立與殘酷，明白有些事不是只要努力就會有回報，你做的一切，只對自己生效。
就好像愛情一樣，你愛他多少，不必去在意他是否也同樣用力愛你，愛他時的那些快樂，才是回贈。
所以，一旦他離開了，你仍然要好好的，并不是為了好給他看，讓他后悔，而是讓自己不后悔。
否則，前男友看到你過得不好，心里生出來的那點兒你期待的愧疚，能對你的生活產生怎樣的影響，充其量不過是心尖兒上的一個戰(zhàn)栗罷了。不能在冷的時候變成衣服，不能在餓的時候變成食物，不能在孤單的時候變成陪伴，亦不能在卑微的時候變成能量。
可那些常常被用來顯示自己是“受害者”“弱者”受了大委屈的句式聽起來那么熟悉：
連父母都不關心我，我好給誰看，反正沒人在乎我；
我那么愛你，你曾跟我說要天長地久永遠對我好，卻半路丟下我，我受了這么大的刺激和委屈才會變成現在這樣，我找不到對象變成剩女都是你害的；
就算我活得再漂亮，也沒人看得起我，我那么努力干嗎？
連社會新聞里對新聞背景都要格外提醒，“嫌疑人生在單親家庭，父母對其不聞不問”“嫌疑人被女友拋棄，萬念俱灰”……好像只要你被傷害過了，那沒過好自己這一生也就是情有可原的。
其實，即便全世界都原諒你沒有好好度過這一生，不，你應該知道，全世界也許沒有別人會在乎你有沒有過好這一生，精神的摧殘、心靈的憤怒、靈魂的記恨、身體的懶散……這些不是你施給別人的罪，都是給自己的。
把失去一個人變成自暴自棄的理由，都是給自己找的借口，不管那個人是誰。在這個世界上，你不用好給別人看，好給自己看才是正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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