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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湨梁村人對在外面干事的人回來,迎頭碰上都不先打招呼。外面干事的人無論官再大錢再多,要先同村里人打招呼。不先打招呼會遭人罵。輩長的人罵:“咦,我日恁娘,真是翅膀硬了?眼里還有誰?”同輩的人罵:“這個雞巴貨,出去三天回來就仰頭蹶尾(yì)的,不認(rèn)人了?”晚輩人不罵,嘴里也沒有好話:“恁大官恁有錢,還回來干雞巴啥?”
司馬同進(jìn)湨梁村時天已經(jīng)快晌午了,到了老戲臺那片空地旁,沒想到碰見了王狗頭。應(yīng)該說是王狗頭碰見了他。王狗頭開著小汽車正要出村,“吱”一聲把車停在司馬同身邊,揺下車門玻璃,一臉微笑的說:“老弟回來了?”
司馬同這才看清開車的是王狗頭。司馬同沉默一會兒,突然伸出一只手端起王狗頭的下巴。
王狗頭嚇了一跳:“你想干啥?”
司馬同說:“想看看你的嘴,又去哪兒咬肥肉吃?”
王狗頭把頭甩開了,說:“凈瞎雞巴扯,哥咬肥肉吃還能忘了你?”
司馬同沒有說話,皮笑肉不笑的盯著狗頭看。王狗頭覺得臉上有些發(fā)燒,燒得像剛喝過酒,心里有些發(fā)毛。
司馬同說:“盛萬桶死了,2月26號和你分手,2月27號死的!
王狗頭把車開到路邊停下,打開車門出來,掏煙盒叼出一根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把煙霧吐了出來。他問:“你是不是有啥話要說?”
司馬同說:“盛萬桶開車攛山溝里摔死的,就我和他在一起,沒有旁人,我給他收的尸!
狗頭說:“這我知道了!
司馬同說:“我在盛家坪見到了柿花!
狗頭的臉霎時變得通紅,問:“你到底想說啥?”
司馬同沒再說啥,徑直走了。
三天過去,司馬同剛吃過早飯,王狗頭來了,一臉的微笑。他說:“老弟,哥這些天神經(jīng)衰弱,整夜睡不好覺,天天像熬鷹一樣。哥能力真的不行,正好你回來了,村長你干吧?”
司馬同說:“你當(dāng)村長,是鄉(xiāng)親們投387張票選的,誰想當(dāng)就當(dāng)?”
狗頭說:“再投票選村長,我保證全票都選你。”
司馬同和王狗頭在村委會辦公室談了一個上午,商定的結(jié)果是:王狗頭辭去村長,把賣老戲臺的380萬如數(shù)交回村委會。司馬同承諾,對王狗頭賣老戲臺和柿花的事保密,永遠(yuǎn)不對任何人講。
王狗頭離開湨梁村的那天,瘸根、母老虎柿花媽等人圍在小車旁送行。王狗頭吸著煙吐著煙霧,笑瞇瞇的風(fēng)度依然。他說:“我去深圳發(fā)展,掙了大錢再回來建設(shè)咱湨梁村!
母老虎柿花媽一臉的柔情依依不舍,說:“頭,一個人在外面混太辛苦,恁媳婦走三年多了,遇到合適的就再辦個人(當(dāng)?shù)厮渍Z:意為娶個老婆),白天端茶遞水,夜里也好有個暖腳的。”
王狗頭點點頭,優(yōu)雅的向送行的人擺擺手,鉆進(jìn)小車走了。
司馬同當(dāng)上了村長,帶張小孬去了盛家坪。到了盛家坪,直奔村委會。盛開拓坐在沙發(fā)上,見到司馬同,趕緊站起來。司馬同說:“今天是萬桶哥三七,我再來給萬桶哥燒燒紙,看看他!
盛開拓拉著司馬同的手,滿臉沮喪,說話帶哭腔:“同哥,柿花失蹤了。”
司馬同和張小孬聽了大吃一驚。
盛開拓眼里淚珠閃動,說:“三天前,柿花留下一張紙條,說和我分手了,去很遠(yuǎn)的地方,不讓我再找她了!
司馬同問:“柿花和你過好好的,咋會突然失蹤了?”
盛開拓說:“柿花是狗頭村長介紹的,我們結(jié)婚才十個月零九天。結(jié)婚前狗頭村長和我哥商量好,兩個村子農(nóng)業(yè)聯(lián)合開發(fā)公司成立后,我當(dāng)總經(jīng)理,柿花當(dāng)副總經(jīng)理。我哥一死,這副總經(jīng)理咋也跑了?”
司馬同明白了。他心里明白又不便明講,便指著張小孬介紹說:“這位是張先生,河南有名的風(fēng)水大師。我請他來是想給萬桶哥看看,看他到底沖犯了啥,恁有錢,人說沒咋就沒了?也給你看看吧,好好一個家,咋說散就散了?”
盛開拓抹一把快要流出的淚珠,像遇見救命恩人一樣,緊緊握著張小孬的手說:“張先生法眼高超,給我們好好看看!
三人出了村委會大院,張小孬一眼瞭上了操場上的戲臺,停下腳步問:“這戲臺啥時候蓋的?”
盛開拓:“蓋成有幾個月!
張小孬走到戲臺前,前后左右上下仔細(xì)查勘一番,然后問盛開拓:“這戲臺原本是只平原虎,咋進(jìn)山來了?”
“平原虎?”盛開拓聽了大驚失色,想了想說:“噢,張大師說的對,它原來是平原一個村里的,我哥買來的。”
旁邊有一個石頭高臺,張小孬蹬上高臺放眼張望,伸出左手,用大拇指在其他四個指頭的指節(jié)上不停地掐著,嘴里嘟嘟囔囔,然后跳下高臺,咂咂嘴說:“你們看,這戲臺尾坐北山,口朝南坪,位臨5黃星。5黃星為災(zāi)星。5黃臨門,運氣阻塞,破財傷命,兇險發(fā)生。戲臺正脊的兩吻虎頭嘯天,五條脊背的虎身鏤空,臺柱礎(chǔ)石為虎爪蹬地,氣勢洶洶。平原虎放進(jìn)了山,哪有不吃人的?”
盛開拓臉色變得蒼白,驚恐的看著張小孬。
張小孬的目光繼續(xù)審視著戲臺,對盛開拓說:“快把這個戲臺請走吧,看樣子還要吃人!
盛開拓渾身發(fā)抖,拉著司馬同的衣角走到一旁,背著張小孬低聲說:“同哥,你看看這咋整?”
司馬同說:“盛家坪恁些人,下一個吃誰還弄不準(zhǔn)哩,你怕啥?”
盛開拓說:“我哥走了,村里現(xiàn)在我是老大,又是我哥的親弟弟,下一個吃誰不是明擺著?柿花也走了,家也破了,是不是都與這虎有關(guān)?”
司馬同面色凝重沒有說話。
盛開拓說:“同哥,要不把這只虎再送回你們湨梁村?”
司馬同思考著,臉上露出的神情像個要拯救盛開拓走出苦海的救世主。他思考片刻,慎重的點了點頭。
三人來到了盛萬桶墓前,村委會有人已經(jīng)把三個花圈擺在老盛的墳前。盛開拓燃著了花圈和一堆錫箔。司馬同恭恭敬敬的對著老盛的墳?zāi)谷瞎,趁盛開拓沒注意,從屁股后兜里掏出一沓東西扔進(jìn)了火里。那東西和花圈一起燃燒,變成了一堆灰燼。一陣旋風(fēng)過來,旋起的灰燼像一群黑色的蝴蝶,越過老盛的墳頭,飄飄搖搖的向遠(yuǎn)處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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