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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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并不算寬敞,因趙倚樓橫在路中央,車隊不得不在靠近他們三丈遠的地方停下。
宋初一哭得十分賣力,看見有人過來,立刻撲在趙倚樓身上,順便把他的頭發(fā)全部撥開。以趙倚樓這種姿色,倘若真的是俳優(yōu)車隊,不收留他簡直就是瞎了眼。
少頃,車隊中有個人騎馬緩緩踱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宋初一和趙倚樓,聲音粗獷道:“喂,為何橫在路中?”
宋初一早已想好了說辭,立刻急促道:“我主不知為何暈了過去,請壯士相救!”
騎在馬上那人淡淡看了一眼,見只是兩個瘦弱的孩子,便放松了警惕,目光在趙倚樓的面上流連片刻,才道:“你且候著,我去幫你問問。”
他掉轉馬頭,咕噥了一句:“啐,居然又有人暈倒在路上!”
宋初一心中詫異,敢情早就有人用過這一招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輩!
那人回去片刻,便領了一名三十歲上下的中年婦人過來。那婦人著暗褐色曲裾,行步端莊合度,顯見是經過嚴格禮儀訓練的。
她走到宋初一面前,還未張口,目光便被趙倚樓吸引,立刻蹲了下來,伸手端住他的下頜仔細打量片刻,又伸手摸了摸四肢,眼中滿是喜色。但只是一瞬,她便掩飾了表情,問宋初一道:“你家主人是何身份?”
宋初一心里斟酌了一下,垂眼弱弱地道:“主家中敗落,我們逃難至此!
一般的奴隸都沒有什么見識,有些因為長久不說話,連語言能力都退化,像宋初一能表現(xiàn)出來的程度,已經是比較高級的奴隸了。
“我們這一趟是去楚國,你愿意隨我走嗎?”婦人問道。
宋初一忙不迭地點頭,全然一副溺水中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婦人滿意地點了點頭,絲毫未曾留心眼前這個毫不起眼的女奴。宋初一衣衫襤褸,旁人可能分辨不出性別,但婦人閱人無數,一眼便瞧出了那是個女娃。一個身份低賤的女娃,有什么可戒備的?一條命在她手里,生死也不過是在她一念間。
“將他們也放進那輛馬車里!眿D人起身,目光又忍不住從趙倚樓面上掃過。
“諾!”那壯漢伸手便將趙倚樓扛了起來,往車隊里走去。
宋初一疾步跟了上去,與婦人擦肩的時候,眼角余光從她身上掠過,心里知道趙倚樓裝得并不好,這婦人早就看破他是在裝暈,但是她還是收留他們,顯見是十分看重趙倚樓的美色,難道是有什么特別的用處?
宋初一仔細回憶了一下,楚國哪個權貴好男色嗎?
她想著,已經隨那漢子走到了一輛馬車前。他把趙倚樓放進去,轉頭對宋初一道:“你也進去。”
宋初一應了一聲,飛快地爬上馬車。
這是那種能載十余人的大車,里面很干凈,車板上鋪了草席,在一面車壁的旁邊躺著一個年輕人。他身上蓋著薄薄的褥子,面容蒼白,生得很是好看,五官倒也算不得多么出色,但很干凈,所謂眉清目秀,大約說的就是他這種。即便這樣閉著眼睛,也能看出他氣質儒雅,想必是一個讀書人。
“看夠了沒有!”那人霍地睜開眼睛,直直瞪向宋初一。
宋初一打量他一眼,這人目光凌厲,全然不像閉上眼睛時溫和。宋初一不理他,轉而伸腿踹了趙倚樓一腳,“行了,不用裝了!
趙倚樓揉了揉腰,也顧不上與宋初一置氣,伸手摸著身下鋪著的草席,贊嘆道:“這草席織得真好!
躺在被褥中的青年看了趙倚樓一眼,蹙起眉頭,冷冷道:“堂堂丈夫,竟甘愿做那輾轉在人身下的玩物嗎?”
這話說得極重了,男寵與奴隸一樣,都是沒有絲毫地位的。趙倚樓怒視著他,似乎想要反駁,但緊緊抿著唇半晌,最終并沒有說什么。
宋初一從角落里扯出兩條被褥,給了趙倚樓一條。
“不知羞恥為何物!”青年卻不依不饒,還是針對趙倚樓。
趙倚樓這回真的怒了,連軟軟的棉被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在他正要沖過去之前,宋初一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被他的力量帶得猛然撲向前去,重重壓在了青年身上,痛得青年悶哼一聲。
宋初一察覺到手下異樣,伸手將被褥扯開來,看見里面的情形,不禁啞然一笑。
被褥中,青年身上被五花大綁,像蠶蛹一般,幾乎看不見衣服的顏色,全都是草繩。
“被人綁著去做男寵和自愿去,有什么區(qū)別嗎?你倘若真有羞恥,早就咬舌自盡了,又無人堵著你的嘴!彼纬跻恍覟臉返湹匦Φ。
那青年似乎沒想到一個奴隸竟然敢如此囂張,不禁盯著她看了半晌,“你們究竟誰主誰仆?”
青年在車隊里待了很久,因此也稍微有些了解,這支車隊中載的并非美姬、俳優(yōu),而是美男子,全部都是用來獻給權貴的。
“你們是進來騙吃騙喝的吧!”青年道。
宋初一壓低聲音,伏在他耳邊道:“想詐我們就動動腦子,不要用這么拙劣的手法。”
青年愕然,須臾,忽然一笑道:“妙哉!”
“在下張儀,不知小兄弟怎么稱呼?”青年問宋初一,顯然并未看出來她其實是個女子。
宋初一審視了他半晌,一屁股坐到草席上,輕聲道:“一月!
她也不算是撒謊,她原來的字是寅月,也就是一月的意思。宋初一出生在一月初一,所以她那個自詡很有才華的父親便把她的名字變成了日期記錄,并以此揚揚得意了好一陣子。
張儀也看出了宋初一和趙倚樓不過是混吃混喝,他想要逃跑難免要借助別人的力量,因此見宋初一頗為冷淡,便開始主動講起他的遭遇,打算拉近關系。
要說張儀也實在很背運,他本是魏國人,家境貧寒,在魏國入仕無門,便輾轉去了楚國,投奔在了楚國相國昭陽門下,成為相國府內幾百名食客之一,混得也不甚如意。
半年前,昭陽領兵大敗魏國,楚王將一塊和氏璧賜給了他。某日他與門客同游之時,喝得酩酊大醉,便將和氏璧拿出來炫耀,結果傳來傳去竟不見了。
因張儀家境貧寒,出身低微,所有人都懷疑是他偷走了和氏璧。昭陽嚴刑逼供,張儀被打得遍體鱗傷,逃出楚國,跋山涉水、千里迢迢,終于快到了他的家鄉(xiāng)魏國邊境,結果身負重傷體力不支昏死過去,醒來便躺在車上了。
“我在這車隊里待了半月,發(fā)現(xiàn)這車隊不僅載的都是男寵,居然還是前往楚國!”張儀滿臉無奈,“這期間我試圖逃走,結果就成了現(xiàn)在這樣!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沒有最霉只有更霉!宋初一聽完他的敘述,很無良地大笑起來,笑著笑著,見張儀面無表情地盯著她,不禁干咳了一聲。
宋初一本以為自己的笑聲會引起護衛(wèi)的注意,未曾想,居然沒有一個人過問。
“區(qū)區(qū)奴隸,你就是笑死,也沒人會管你!睆垉x冷嘲熱諷地反擊回去。
宋初一擁著被子躺下,對他的話毫不在意,轉而懶洋洋地道:“你如何落到這個地步,我倒是看出一兩分端倪。一點兒也不識時務!沒有絲毫還手的力量,居然還妄圖激怒我,于你有何好處?”
張儀愣了一下,旋即垂眸沉思起來。在楚國相國的百余門客之中,他敢說自己的才華不在任何人之下,他心有抱負,卻一直輾轉不得志,原來竟是敗在這些小事之上嗎……
宋初一閉上眼睛,她的心里卻不似表面這樣平靜,她前世從來沒有見過張儀,但是對這個名字卻如雷貫耳——未來大秦的相國!
初聽見“張儀”這個名字,宋初一還以為是重名,聽他講述經歷之后才確定其身份。不管如何,結交張儀有利無弊。
宋初一自醒過來便風餐露宿,縱然此時馬車顛簸,她擁著暖暖的棉被也很快進入了夢鄉(xiāng)。趙倚樓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摸到這樣好的被褥,這樣精細的草席,躺在上面,激動得久久不成眠。
宋初一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天色朦朧。她微微動了動手臂,入手一片溫軟,她怔了一下,伸手摸了又摸,腦中猛然空白了一瞬……這個物什……是……
“趙小蟲!”宋初一冷颼颼地喊了一聲。
趙倚樓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往她身邊湊了湊。
“趙小蟲!”宋初一一聲怒吼,猛地將他被褥掀開,果不其然,趙倚樓渾身光溜溜的,一絲不掛。而宋初一方才手摸到的地方,明顯是他胯下。
旁邊正往嘴里塞飯的張儀被嚇得噎了一下,轉頭看了一眼,頓時那一口飯直接卡在了嗓子眼兒里,咽不下去吐不出來,憋得臉色漲紅。
趙倚樓被子被扯開,冷得一個哆嗦,陡然醒了過來,發(fā)現(xiàn)張儀漲紅著臉,宋初一臉被頭發(fā)遮著,看不清神色,但可以感覺出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
這個場面太詭異了,男人瞧見他的身體害羞臉紅,女人瞧見他的身體卻看得起勁!趙倚樓飛快地拽過被子蓋上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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