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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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儀也意識到這個問題,與宋初一兩人相顧無言。
“懷瑾。”趙倚樓有些不安,他從來都知道自己的容貌不俗,因此才會隱居山林,不敢接近人群。方才他沐浴過后,那些人看著他的眼神,他便知道是禍不是福。
“放心吧!彼纬跻惠p聲安慰了一句。
趙倚樓點點頭,便不再作聲。
宋初一接著再嘆了一聲。她原本也不過是存著利用趙倚樓的心思,等逃離車隊的時候也未必一定會把他帶出去,可是這孩子如此輕易地便將全部信任都交了出來,讓她心中頗為觸動。
她知道趙倚樓看起來有些怯弱,不過是因為長久的獨處。從一個人的眼神中能看出性格,他是個倔強且有骨氣的人,必不甘于做人玩物,生得這副容貌,到時候的下場難免凄慘。
如預料的那般,優(yōu)喬果然沒有太過逼迫,車隊只停了片刻,便繼續(xù)開始行駛起來。
“這優(yōu)喬停下車隊扎營,難道只是為了給美人沐浴?”張儀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因為車隊在路上多耗費一日,消耗物資便頗多,并非一般俳優(yōu)能花費得起的。
宋初一心里暗暗籌劃,應該找時機逃走,否則一旦入城,優(yōu)喬與其勢力聯(lián)系上之后,恐怕更難。“她必是利用趙美人有大用處!
美人一詞雖不限于女子,聽起來卻總沒有氣概,趙倚樓頗為不滿,放低要求道:“你愿意叫趙小蟲也可!
張儀抄手笑道:“容貌天賜,如你我這般風姿,都有泛泛之輩難以理解的痛苦,且忍受吧,倘若不想止于容貌,只能強大自己!
宋初一瞠目,不用問,所謂“泛泛之輩”除了她沒有別人!
外面天色漸黑,雪一會兒停一會兒下,始終沒有太大。因趙倚樓,當晚車廂里添了兩床厚厚的棉被,并且宋初一和張儀都特別給了個沐浴的機會,并且給了兩件衣物。
接下來幾日,果不出宋初一所料,馬車附近的護衛(wèi)多了整整三倍,幾乎包圍得密不透風。張儀和宋初一也不敢再談論時事,亦不敢謀劃逃離之事,只各自在心中盤算,一有機會便交流幾句。
自從入車隊以來,優(yōu)喬一次也不曾出現(xiàn)過,只命人過來請趙倚樓。頭兩次還縱容著他,他不愿過去也不加逼迫,第三次卻是直接派護衛(wèi)把他抓了去。
不過宋初一并不擔心,既然優(yōu)喬需要利用趙倚樓的容貌,便不會用太強硬的手段引起他的反抗,她猜想,多半是在訓導趙倚樓的舉止禮儀。
這些天趙倚樓身上的變化也證實了宋初一的猜測,至少他不會再露出那種接近野獸一般動不動就全身防備的姿態(tài)。
宋初一但凡逮到時機,便讓趙倚樓事無巨細地匯報優(yōu)喬都如何教導他。得知優(yōu)喬只是在教導他禮儀、風度,以及簡單的識字,宋初一很滿意,也就讓趙倚樓跟著認真學習。
在車隊里整整半月,宋初一除了食物差一些,待遇比其他奴隸要好很多,至少不用徒步而行。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宋初一發(fā)現(xiàn)車隊是從衛(wèi)國和宋國穿過。
衛(wèi)、宋兩國的國土不大,眼看在宋國境內(nèi)已經(jīng)有些時日了,張儀面上雖然平靜無波,一些小動作卻顯示出他內(nèi)心的焦躁。
宋初一看在眼里,很清楚他為什么如此不安。
張儀在楚國受辱一心逃回家鄉(xiāng),未曾想,家鄉(xiāng)近在眼前,他竟然陰差陽錯又以男寵的身份被綁了回來,車隊一旦入楚境,他可能很快便會被送到某些權貴的府中,到時候即便逃跑成功,也背上一個“臠寵”的名聲,想他堂堂鬼谷子的得意門生,這種恥辱直接可以以死謝師門了!
接近楚境,氣溫比在齊趙之地時要高一些,剛剛過午,便遇上了一場大雨,道路泥濘不堪,根本不適合趕路,但是道兩旁不是林子便是曠野,沒有合適落腳之處。
不過宋初一和張儀倒是絲毫不擔憂,尤其是張儀,從車窗里瞧著滂沱大雨樂呵呵地拉著宋初一道:“看來天也憐我!”
宋初一裹著被子睡得正酣,聽他如此說,便懶洋洋地含糊了一句:“天要真是憐你,你早回家里見到妻兒了!
“時運有變!”張儀不悅地哼了一聲,繼續(xù)觀雨,越瞧越覺得這雨下得合心,轉(zhuǎn)頭看見宋初一還在睡,忍不住扯了她被子,“起來起來,半個月來你不是吃就是睡,究竟有沒有動過腦子想正事!”
宋初一被他搖得頭暈,半瞇著眼睛,敷衍道:“想了想了,我正與周公商議大計,你且候一候,周公很忙,莫誤我時辰!
張儀絕望地一松手把她丟下。
咕咚!
宋初一筆直地摔到車板上,陡然間徹底醒過來。
車板上雖然鋪了草席,但依舊堅硬,宋初一揉著腦袋上的包,瞪著張儀,怒道:“我說,這不是你的腦袋你不心疼是不是,你靠你的舌頭吃飯,就舍不得咬舌自盡,老子還靠腦袋呢!不比你那舌頭輕賤!”
縱橫之事,除了心中對天下大勢了如指掌,還要靠口舌之利。張儀很多時候要靠言辭去辦事,舌頭自然金貴得很。
“我瞧著它不大愛動彈,實在是擔憂久而久之便朽了,心里著急,所以就幫它動一動!睆垉x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道,“你看,現(xiàn)在多活泛!
宋初一揮手拂開,“活泛你個腚!”
張儀瞠目,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只鴨蛋,顫手指著她“你”了半晌沒說出半句話來。
時下最狠的罵人言辭無非是“汝母婢也”,再者就是“豎子”“汝非人也”……哪有宋初一這么風格犀利又狠的!
宋初一摸著良心說,她已經(jīng)很克制了。她也有分寸,經(jīng)過一段時間與張儀的接觸,知道以他的為人,這句話他完全可以接受,才會毫無顧忌地罵出來,因此也懶得理他,擁著被子倒頭繼續(xù)睡。
路上泥濘難行,所以車隊便停在了原地,派出了四五個侍衛(wèi)到方圓五里查看。正好便宜了宋初一,睡了一個沒有顛簸的好覺。
天完全黑透的時候,有護衛(wèi)在林子里終于尋到了一個避雨的地方,但是林子里到處都是枯草雜枝,連一條小路都沒有。
這場雨下得極大,道路恐怕一兩日干不了,此處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再往前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適的落腳之處,所以車隊主事命一半人都去開路。
趙倚樓一大早便被叫去主事車里學習認字,因此宋初一和張儀所乘馬車周圍,人手幾乎都撤去了,只余一人在側(cè)。
張儀終逮到機會,立刻抓住宋初一搖晃道:“懷瑾,懷瑾,這里約莫已經(jīng)快要到楚國了,再往前二三十里就能到達楚國一個小城池,不能再等了!
宋初一懶散地坐起身,沉吟須臾,小聲道:“你且靜心,我觀車隊這些天來每至一城必入,以儲備物資,這幾日給的食物分量明顯少了,想必再過一兩日就可以接近城池,我自有法子逃走!
張儀眼睛一亮,急促道:“果真?可需我配合?”
宋初一點頭,正欲繼續(xù)說話,只聞“砰”的一聲,馬車卻猛地頓住,車輪陷進了一個坑里。
宋初一和張儀被重重地摔在車壁上。
兩人還未來得及爬起來,馬匹受驚嘶鳴起來,卡在坑里的車輪猛地被拽了出去,馬開始四處逃竄。
宋初一連忙抓住窗欄,張儀慌亂之下一把抓住宋初一的腿,但被車子一晃,不曾抓穩(wěn),只揪住了深衣內(nèi)的褲角。
馬車不停地顛簸,不知道要往那里跑,宋初一的褲子已經(jīng)被拽到了屁股下面,幸虧上面還有一層深衣。
張儀的半個身子已經(jīng)滑到了車廂外面,宋初一咆哮道:“你她娘的把我褲子都拽掉了!使勁抓住腿。」庾パ澴佑惺裁从!”
她說著,一邊把腳繃直,讓張儀能夠更順利地抓住,一邊往窗外看。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樹木生長得很稀疏,馬車一直沒有撞到樹干,但很容易就壓到了石頭,幾度有翻車的危險。雖然在車上也很不安全,但張儀若是掉下去砸到尖銳些的石頭上,至少也得重傷,到時候想逃跑可就難于登天了!
但是這種情況,宋初一力氣又弱,便是有十個腦袋也沒有任何辦法,但是她的腳離張儀還不算遠,只要加把勁一伸手便能抓到。
嗚——
正在此時,一種熟悉的叫聲響在耳邊。
“是狼!”宋初一驚道,她分毫不敢動,死死壓住褲子。褲子被拽掉不要緊,張儀若是摔下去,可能就要喂狼了!
馬車幾次顛簸,張儀的身子被甩出車外大半,眼看已經(jīng)沒有可能抓住宋初一的腳了。
“看看能不能松開我的褲子,抓住車板!”宋初一道。
張儀知道她的用意,便一手抓住她的褲子,一手拽住車板。因為大半個身子都在車外,根本借不上力氣,倘若宋初一反悔不救他,絕對是掉下車被狼群啃食的結果。
張儀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決定賭一次,松開她,雙手抓住車板和門欄,馬車一顛,他整個身子又向下滑了幾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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