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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jié) 第三章

“芊羽,你旅行的意義是什么呢?”站在溫泉旅館的緣廊上,看著檐外皚皚白雪,穿著浴衣的男人轉(zhuǎn)頭笑問身邊的女孩。

她長發(fā)恣意披散,微斂的眉目看起來若有所思,又似魂游天外。陽光和煦,透過玻璃觸摸她精致的容顏,折射出撩人心弦的光輝—美如人偶。

良久,她才嘆息了一聲,視線落在了庭院中那株傲雪的寒梅之上:“意義?這種東西本身有什么存在的意義?旅行就是旅行,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運(yùn)氣好的話就換一份心情,運(yùn)氣不好就浪費(fèi)美景。如果追究旅行的意義,這種行為就和旅行的本意相違背了,所以,是不該有意義,也不能有意義的!

席宇城右拳半握在唇邊輕笑了一聲,然后說:“芊羽,如果你不愿意說,我不問就是啦,不用說這種辯證的話來傷腦筋。”接著就露出一臉的“和我還有什么好隱瞞的”的表情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芊羽。

芊羽瞪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轉(zhuǎn)身離去。她背對著席宇城抬起手,那寬大的浴衣就滑了下去,露出一截白瓷般的小臂,那小臂擺了擺:“時間不早了,我先泡個溫泉。難得來一趟,總不能辜負(fù)了大好時光。大明星你也好好享受啊!

看著芊羽離去的背影,席宇城臉上的所有微笑都逐漸褪去,留下的只是落寞,但更多的還是無奈。他張了張嘴,以唇語無聲地說:“要快樂起來啊!

無論發(fā)生什么,也不管世事如何變遷,我所愿的永遠(yuǎn)只有一個,那就是希望芊羽你快樂。我并不奢求能得到你的青睞,或入主你的心扉。但求可以陪伴你走過你所有需要卻沒人陪的時刻!绻荒芙o你幸福,至少要做到守護(hù),只有如此,才不算辜負(fù)整個青春里付諸所有熱忱的迷戀。

席宇城的這份心意,芊羽其實(shí)一直都知道,所以,她很少主動去找席宇城,但若是席宇城找她,她一般也都不會拒絕。畢竟他是幫了自己很多忙的人。而那些看似隨意的嬉笑怒罵,也并沒有太過隨心所欲。

他有他的原則,她也有她固定的近身距離—既然是無法回應(yīng)的感情,她當(dāng)然不會給對方任何一絲一毫散發(fā)著“有可能、有希望”的氣息。

喜歡就會放肆,但愛是克制。友愛也好,情愛也罷。這兩個人都會克制,所以才能在彼此之間做出一個穩(wěn)固的平衡點(diǎn)來,恣意地將關(guān)系繼續(xù)下去。

晚間泡完了溫泉之后,本來是就想這么睡下了,但是席宇城來敲門,說這來日本旅游,第一不可錯過的就是晚間的消夜。

“消夜?”芊羽慵懶地靠在門框上,打了個哈欠,顯然是沒有興趣模樣,“我朝各色小吃甲天下,什么樣的消夜沒有見過,有這閑工夫,還不如優(yōu)哉游哉會周公呢。況且這冰天雪地的,哪里會有什么夜宵啊……”

“笑一個!”席宇城雙手環(huán)胸,靠在她斜對面的墻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芊羽不明所以,但也配合地扯了扯嘴角,眼中雖無會心的笑意,但也是華光流轉(zhuǎn)。

“佳人倚門嬌笑,風(fēng)流無……”

“刷拉!”那個“雙”字,消失在拉門關(guān)起的聲響中。

席宇城心中笑她臉皮薄,但又覺得她惱了的樣子也好看。一邊敲門,一邊賠不是,好話說了一籮筐。

好不容易,芊羽把門開了一點(diǎn)點(diǎn):“有話快說!”

“入鄉(xiāng)隨俗,我們一起去吃拉面吧!毕畛茄鄣椎男е谘┗旱牧α,還怕這個理由不足夠她答應(yīng),又補(bǔ)充說:“在云城的時候,就算是想吃消夜,也是要小心翼翼,街頭路邊更是基本不能,到底不自由,F(xiàn)在難得有個機(jī)會……拜托啦!”

二十五六歲的人,這會兒拜托起人來,還帶這么那點(diǎn)兒不好意思,羞澀地仿佛十八九歲邀請小姑娘約會的小男生。完全和剛剛那個調(diào)侃她的男人聯(lián)系不起來。

半晌,芊羽嘆了口氣:“你等等,我換衣服再陪你去!奔热皇钦埱罅,那還有什么理由拒絕呢?他能不打擾,她自然也能奉陪。

席宇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溫潤的臉上寫的是無盡的耐心和若有似無的柔情。

芊羽一向崇尚天然美,若非正式場合,她是不化妝的,如此一來,這出門的速度自也不慢。

兩人并肩走上街頭,芊羽也不通日語,只任由席宇城帶著,緩緩而行。此時風(fēng)雪已停,月光如水。配上兩邊鱗次櫛比的和式建筑,比起國內(nèi)來,著實(shí)是另一番風(fēng)情,給人不一樣的心情。

恍惚間,她想起了大學(xué)時代看的一本漫畫中的場景。也是這樣的雪天月夜,男女主角并肩慢行,本是決定要分開的兩人,卻在走過了那一條長街之后,在漫天的雪花中改變了主意,最后相擁在一起……想到這里,芊羽看著暖黃色的路燈散發(fā)的光亮,心中微微有些惆悵:國內(nèi)的秦添,此時在做什么呢?

席宇城雖然不能察覺她的心意,但是也感受到了她低落的情緒,便想要說點(diǎn)什么來調(diào)節(jié)一下氣氛,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阿添哥哥,怎么還沒有到!我快走不動啦……”嬌俏的女聲在街邊的一個轉(zhuǎn)角處響起,于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還不是你說要走走,一定不要坐旅館的接送車。”男人的聲音,是芊羽再熟悉不過的溫和,他話雖抱怨,但語氣中更多的是無可奈何。雖然沒見著人,她甚至都可以想象出,男人說這話的時候,看向身邊的女孩,眼神中會泛出何等柔和的光芒;甚至想象得出,他下一句會以什么樣的語氣,說出什么樣的話……快到了,累的話我們停下歇一歇。

“不遠(yuǎn)了,累的話就停下歇一歇。”

芊羽聽到這句剛在自己頭腦里轉(zhuǎn)悠的話,四肢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中了邪—這,一定是幻聽吧……她有些懷疑地看向席宇城,瞧他那震驚的表情,顯然他也聽到了。

“好啊好啊……”那女生似乎靠在了墻面上,一小段的沉默之后,她又說,“阿添哥哥,今夜月色不錯呢!”

芊羽呼吸一滯。這個時候用那矜持含蓄的典故,還真是應(yīng)景。

“你看起來一點(diǎn)也不像累的樣子,那就繼續(xù)走吧,大概還有個一兩百米就到溫泉旅館了,堅持一下!

這回答又讓芊羽稍微松了一口氣。

席宇城對芊羽無聲說了句:“世界真小。”然后用眼神詢問她是否要迎上去。

芊羽搖了搖頭,拉著他閃身進(jìn)了一邊的小巷,整個人都埋進(jìn)了他的風(fēng)衣里,以求不被秦添發(fā)現(xiàn)。

良久之后,那兩人的腳步聲遠(yuǎn)去,芊羽也不知是在沉思還是在干嗎,就一直保持那樣的姿勢。

席宇城雖然也知道她難過,但還是想要盡可能地將氣氛調(diào)節(jié)得更輕松:“鴕鳥小姐,獵人走了哦。我們是去消夜,還是回旅館,還是……繼續(xù)?”

芊羽的臨時調(diào)節(jié)能力還算不錯,席宇城話音才落,就覺得胸口挨了一記粉拳。

旋即,她就從他懷中退出來,繞回到原先的路上:“吃,怎么不吃!人生在世,唯佳肴不可辜負(fù)!

“嘖……佳肴?以后我就叫席佳肴好了!”席宇城低笑一聲追上去。

“這話……”芊羽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幸好席宇城及時扶住。

芊羽本想弄個作嘔的表情,說句“我好像突然有些惡心……”但是猛然間想起,自己曾經(jīng)也這么開席宇城的玩笑,結(jié)果他張嘴就以戲腔接一句“娘子可是有喜”,頓時就將那話吞了回去。只起身轉(zhuǎn)過了街角,假裝完全沒有聽到那句話。

秦添猛然停住腳步,回頭去看,卻只看見有男人的背影轉(zhuǎn)過街角,風(fēng)衣的小擺旋了一個漂亮的弧度。

“阿添哥哥,怎么了?”洛云卷有些奇怪秦添為什么停下腳步。

“沒什么,我們快走吧,可能又要下雪了!鼻靥磙D(zhuǎn)過頭來,視線并沒有聚集在洛云卷的身上,而是抬頭望著那輪寒冷但很皎潔的明月—是因?yàn)樘寄,所以出現(xiàn)了幻聽么?可是空氣里明明彌漫著芊羽的氣息,他似乎能感受到她傳導(dǎo)而來的溫暖……洛云卷看著他露出這樣的表情,神色頓時黯淡了下去。這種毫不掩飾的思念,自然不是為自己。想到這里,她突然有些挫敗—連那半年的共同求學(xué)都沒能打動他,如此短暫的旅行,又有什么意義呢?

但這種消極的念頭在洛云卷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到底年輕,熱血滿滿。更何況,她如今對著秦添是滿腔熱忱。

“阿添哥哥,我們明天去哪里玩兒呢?”她一派天真無邪,又帶著點(diǎn)兒期盼和興奮,不留痕跡地打斷他的思緒。

“明天啊……”秦添略微沉吟了一下,“抱歉云卷,明天你就在這邊好好逛逛吧,我已經(jīng)幫你安排好了導(dǎo)游!

“導(dǎo)游?”洛云卷的笑臉再也掛不住了。

“對,因?yàn)槲倚枰グ菰L一個朋友,所以不能陪你了!鼻靥碚Z氣很淡,卻透著不容辯駁的篤定。

“那怎么行!”洛云卷再有熱忱,也架不住冷水接二連三地向自己潑來,登時大小姐脾氣就犯了,“你答應(yīng)了我媽媽和爸爸要照顧我的,爸爸才去東京開會,你就要丟下我么?我也要去。”

“別任性!鼻靥戆櫭,“我那個朋友……比較特別,你不能去!

都是陳述句,不帶商量的語氣,也沒有強(qiáng)調(diào),只是波瀾不驚地陳述著,全然沒有情緒的起伏—這就是他對自己的感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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