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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jié) 第二章

聰明的人

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響起來的時候,王亞楠習(xí)慣性地伸出左手摁下免提鍵,右手則仍在不停地翻閱著案件卷宗。聽到話筒那頭發(fā)出了“喂”的聲音,她才隨口應(yīng)道:“我是王亞楠�!�

“是我啊,警察同志,你不記得我了嗎?”聲音很陌生,但是卻沙啞中透著溫柔。

王亞楠皺起了眉頭,放下手中的筆,不顧對面老李詫異的目光,伸手一把抓起了話筒,沒好氣地說道:“這是辦公電話,請不要開玩笑。你是哪位?有什么事嗎?沒事的話我就掛線了!”

“哦,對不起,”對方顯然意識到了自己言語中的隨意讓王亞楠很是生氣,于是趕緊換了一種口吻,“我姓汪,是同心酒吧的老板娘。”

“同心酒吧?”王亞楠抬頭狠狠瞪了一眼老李,老李偷笑著拿起了同線電話。

“說吧,汪老板,找我有什么事嗎?”

“王隊長,看來你是貴人多忘事啊,上次你來我們酒吧,臨走的時候曾經(jīng)說過,如果我有關(guān)于那個女人的消息的話,就盡快打電話通知你。這個座機號碼,還有那個手機號碼不都是你留給我的嗎?我想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在上班,所以就先打這個電話試試嘍�!�

“好吧,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請詳細(xì)告訴我�!蓖鮼嗛炎笫诌叺呐募埐竞豌U筆抓了過來,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你到酒吧來找我吧,我在酒吧的辦公室等你�!闭f著,沒等這邊做出反應(yīng),對方就把電話掛了。

王亞楠無奈地看了看老李。

老李嘿嘿一笑:“王隊,我看你還是去吧,她既然主動找你,沖著你是警察,她也不敢胡來。這報告我替你寫,誤不了你的工作�!�

王亞楠剛走出辦公室,只聽見身后傳來老李終于憋不住而哈哈大笑的聲音,她心里窩火,經(jīng)過于強辦公桌的時候,用力地一拍桌子,沒好氣地吼了一句:“快點,跟我出外勤!”

于強開車,王亞楠一臉愁容地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看著窗外陰沉的天空,半天沒有吱聲。

車子剛到同心酒吧的門口,還沒等車停穩(wěn),王亞楠就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王隊,要我跟你進(jìn)去嗎?”

王亞楠回頭瞪了他一眼,不悅地說:“又不是什么龍?zhí)痘⒀ǎ徊贿^問個話而已,我很快就出來了,你在車?yán)锏任揖褪橇�。”說著,她煩躁不安地?fù)]揮手,頭也不回地走進(jìn)了酒吧。

于強無奈地嘆了口氣,沒敢把車子熄火,只是隨手拉上了手剎,正尋思著該怎么打發(fā)這一段不知道要等多久的時間,右車門突然被猛地用力拉開,隨著一股寒風(fēng)涌入,王亞楠氣呼呼地鉆進(jìn)了車?yán)铮贿吂o了外套,一邊抱怨道:“趕緊開車,凍死我了!”

“王隊,出什么事了?你怎么這么快就出來了?人不在嗎?”于強一頭霧水。

“沒錯,人不在,聽調(diào)酒師說十多分鐘前接了個電話,然后就匆匆忙忙出去了,留下話說會和我聯(lián)絡(luò),約定下一次見面的時間。你說這種人,連最起碼的誠信都沒有,害我白跑一趟,也不打個電話過來。放我鴿子,太過分了。”

可是,抱怨歸抱怨,王亞楠的心里卻隱約感到了一絲不對勁,怎么會這么巧?就在自己趕到約定地點的幾分鐘之前,她就出去了呢?電話中這個姓汪的女孩不像是在說謊騙自己,雖然她的身上有很多讓人看不慣和難以接受的地方,但是,僅有一次的接觸卻讓王亞楠感覺到對方還是挺真誠的,老李也說過,這案子和她根本就沒有任何關(guān)系,她沒有必要騙警察。

想到這兒,王亞楠趕緊掏出了手機,找出剛剛從酒吧調(diào)酒師那里拿來的手機號碼,開始快速地?fù)艽驅(qū)Ψ降碾娫挕?

“嘟、嘟、嘟……”電話響了好多聲,始終無人接聽。王亞楠的心頓時懸了起來,她又一次撥打,結(jié)果仍然一樣。

“于強,把燈拉起來,前面轉(zhuǎn)彎,我們回同心酒吧去,速度要快,我感覺酒吧老板可能出事了!”王亞楠神情緊張地說道。

一聽這話,于強立刻打開左邊車窗,一邊把著方向盤,一邊快速地把警燈按在了車頂上。

警車呼嘯著重新又逆向沖上了立交橋。

盯著手中的尸檢報告足足有半個多小時了,章桐卻一個字的批注都寫不出來,她修長白皙的手指茫然地在電腦鍵盤上來回游移著,就像丟了魂兒一樣不知所措。劉春曉的案子總算是有了個定論,可是,這也就意味著自己從此后不能再觸碰這個案子,無論是出于職業(yè)敏感還是內(nèi)心的煎熬,那道無形的界限讓章桐感到了說不出的難受。她深深地嘆了口氣,努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手頭畢竟還有很多工作,雖然自己不像王亞楠那樣,三天兩頭忙得腳不沾地,工作性質(zhì)也相對比較單純,可是每次尸檢工作結(jié)束后,還是有成堆的文案需要撰寫。章桐抬頭看了看工作臺邊放著的那盆小小的墨綠色的仙人掌,這是彭佳飛今天早上特地帶來的,說是要給這個房間增加一點生氣,章桐輕輕地笑了,是啊,身邊的死亡氣息太重了。

正在這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章桐順手接起了電話。

對方是一家國內(nèi)知名的法醫(yī)學(xué)雜志社,等對方說明來意后,她不由得頗感意外,連連推辭道:“對不起,王總編,我不知道能不能勝任這份工作。我雖然是法醫(yī)人類學(xué)的博士,也在工作中帶過學(xué)生,但是局里的工作相對還是很忙的,一有案子的時候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有空了,所以,我可能沒有辦法按時完成審稿的工作。到時候如果耽誤你們的出版進(jìn)程,那就麻煩了�!�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爽朗的笑聲:“章主任,現(xiàn)在國內(nèi)在法醫(yī)人類學(xué)和犯罪學(xué)方面,再加上具有豐富現(xiàn)場實際探查經(jīng)驗的人里,你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專家了,希望你不要推辭。再說了,我們這次大賽也旨在激勵新的一代立志從事法醫(yī)工作的年輕人。其實嘛,工作也是很簡單的,你只要對我發(fā)過來的論文的相關(guān)學(xué)術(shù)方面做一下評判就可以了。再寫上幾句評語就更加OK 了,署一下名。

至于費用方面,我們這邊是大雜志社,你放心,不會拖欠的,提前支付。我們給的評審費用也是國內(nèi)最高的。”

章桐見對方顯然是誤會了自己的初衷,于是非常無奈地說道:“王總編,你誤會了,我不是說錢的事,我只是不想?yún)⑴c這種商業(yè)性活動�!�

“不!不!不!不是商業(yè)性活動,”看樣子對方應(yīng)該是不想再和章桐繼續(xù)理論,于是換了一種口吻,迫不及待地亮出了殺手锏,“再說,我再給你打這個電話之前就已經(jīng)和你們局里的唐政委預(yù)先溝通過了,他表示完全同意你以個人評審的身份參與這次大賽�!�

章桐一時語塞。

“那就這樣吧,我馬上通知下屬盡快把論文、合同和支票給你送過去�!�

臨了,王總編又不慌不忙地打了句哈哈,“章主任啊,我代表這次大賽評委會謝謝你的支持!”

章桐實在沒有話可以應(yīng)對了,她只能嗯嗯啊啊地掛上了電話。

一個多小時后,章桐悶悶不樂地來到了六樓唐政委的辦公室,見門開著,她伸手敲了敲門,然后走上前,把那張剛剛送來,油墨似乎還沒有全干的現(xiàn)金支票遞給了唐政委,說:“捐給局里的基金會吧�!�

唐政委一愣,他看了看支票上的出款方和金額,頓時明白了,隨即點點頭:“你決定了嗎?”

“我沒什么好后悔的�!闭峦┪⑽⒁恍Γ诰柚旧虾灹俗趾�,轉(zhuǎn)身抱著文件夾離開了辦公室。

局里的基金會剛成立不久,主要是用來捐助那些因公殉職的警員家屬,其中也包括在出外勤時因公致殘的。刑警本就是一個高危型的職業(yè),雖然也有為數(shù)并不多的撫恤金下發(fā),但是基金會的援助多少也能算作一點大家的心意。

看著章桐單薄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樓道轉(zhuǎn)彎處,唐政委輕輕地嘆了口氣,拉開抽屜,把支票放了進(jìn)去。

“什么?章姐,你竟然把剛到手的稿費全給捐了?”潘健還沒有等章桐把話說完,就激動地跳了起來,一屁股坐在了頂頭上司的辦公桌上,“那可是好幾萬吶!章姐,我們一個月工資才掙多少?加班還總不算數(shù)�!�

章桐皺著眉頭說:“你這人怎么一點最起碼的覺悟都沒有,我也不想當(dāng)這個評審,就當(dāng)是為局里爭個光吧。干我們這行的,本來就不是為了錢�!闭f著,她把手里裝著一沓厚厚論文的文件夾放在了工作臺上,準(zhǔn)備今晚帶回去做。

就在這時,彭佳飛走了過來,指著文件夾,隨口好奇地問:“章主任,到底是什么比賽��?”

“哦,是法醫(yī)學(xué)雜志社舉辦的,聽說規(guī)模還是很大的,在國際上的法醫(yī)界有一定的影響力,請了很多業(yè)內(nèi)著名的專家,我呢,只能算是最后充個數(shù)罷了,和專家一點邊都掛不上的�!�

彭佳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即臉上流露出了憨厚的笑容:“章主任,您過謙了,在來您這邊實習(xí)之前,我就聽說過您的名字了。外界均流傳,您以實際經(jīng)驗豐富著稱,破了很多案子,在國內(nèi)同行里是很有名氣的。不然的話,法醫(yī)學(xué)雜志社也不會找上您來當(dāng)評審。”

“我也是沒辦法啊,唐政委那邊壓下的任務(wù)�!闭峦⿹]了揮手里的文件夾,“時間不早了,難得今天比較清閑。你們忙完手里的工作后也趕緊下班吧,好好放松一下。明天上班可別遲到了�!�

章桐走后,潘健開始有點心神不寧,他不斷地查看著兜里的手機。見此情景,彭佳飛會心地一笑:“潘健,你也走吧,今天的報告我來完成就可以了。”

“那可太謝謝你了!”潘健迅速脫下外套,邊往外走,邊笑瞇瞇地回頭向仍然坐在電腦邊的彭佳飛做著抱拳作揖的樣子,“兄弟,我明天一定請你吃肯德基,最新產(chǎn)品!一定啊—”話音未落,他急促的腳步聲就消失在了門外的走廊里。

當(dāng)周圍的一切都逐漸恢復(fù)平靜的時候,彭佳飛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呆呆地注視著面前不斷跳動著的電腦屏幕。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他逐漸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王亞楠感到身心俱疲,她又一次用力推開了同心酒吧沉重的大門,門上掛著的老式銅鈴發(fā)出了清脆的叮當(dāng)聲。站在冷風(fēng)呼嘯的大街上,她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厚厚的風(fēng)衣外套。抬眼看去,身邊的行人急匆匆地低頭擦肩而過,就連抬頭彼此看一眼的工夫都沒有。

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王亞楠苦苦地思索著,汪老板,也就是那個叫汪少卿的女孩子,就仿佛人間蒸發(fā)了一般,再也沒有了任何訊息。因為不到四十八小時,也沒有哪怕一丁點的危險的跡象,所以,除了在幾個朋友那里尋找?guī)椭�,王亞楠也就沒有權(quán)利動用局里的警力來為自己找到這個特殊的女孩。在過去的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里,她一遍又一遍地分別仔細(xì)查看了酒吧門口和酒吧里的監(jiān)控錄像,可是,在那短短十分鐘不到的視頻里,王亞楠根本就找不出任何有用的線索。視頻中,自己所要尋找的女孩和平時一樣用手機接了個電話,緊接著和店員交代了幾句,然后就匆匆忙忙地抓起包出門,上了一輛早就等候在店門口的銀灰色的桑塔納2000。王亞楠知道,像視頻中這樣的車子在天長市的街頭隨處可見,更別提是一輛套牌車了。局里老李打來電話證實了這個情況,并且說交警那邊監(jiān)控錄像顯示,車子過了幾個紅綠燈后就消失了。

又或者汪少卿根本就是在愚弄自己?想到這兒,懊惱的情緒在王亞楠的心中逐漸升騰,這個一年前從外地來天長打工的女孩子,從最初的一文不名,到一夜之間就開起了這個特殊的酒吧,汪少卿的經(jīng)歷本身就是一個看不透的謎。

酒吧后面的小小的經(jīng)理室里裝滿了她全部的家當(dāng)。而熟知汪少卿的店員則一再堅定地表示,她們汪經(jīng)理平時的社會關(guān)系就非常簡單,社交圈幾乎就和這個小小的酒吧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對于自己的過去,汪老板從來都是只字不提。

王亞楠掏出手機,撥通了局里戶籍科老鄭的電話,請他幫忙調(diào)查汪少卿的背景。沒過多久,她的懷疑得到了證實,不出她的所料,有關(guān)這個汪老板的來歷被證實是費心編造的,隨后,老李把暫住證上的相片傳了過來,看著完全不同的兩張臉,王亞楠感覺仿佛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那么,接下來究竟該怎么辦?王亞楠雙眉緊鎖,沒有立案通知書,自己就沒有辦法去移動公司調(diào)取汪少卿的手機通話記錄�?粗磉叢粩嗖良缍^的人群,她簡直不敢相信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輕輕松松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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