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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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被表達(dá)，就不是真愛；如果能夠被找到，就不是真相。”
第十六幅壁畫：
一金字塔宮殿塔頂部一個凸形空中祭臺上，
躺著一個頭頂黃金發(fā)冠，
身體被涂成淡藍(lán)的女孩，
正用惶恐的目光，
看著她身旁一黑衣祭司。
黑衣人手中握著一把利劍，
那劍莖頂部是碩大的蛇頭，
蛇眼處鑲嵌著兩顆猩紅色的瑪瑙。
黑衣人手揮著劍，正向女孩的心臟刺落。
�。ㄒ唬�
斯塔從踏進(jìn)飛艇，飛離亞特老家別墅上空的那一刻開始，她就覺得時間已經(jīng)被永恒地凍結(jié)了。不只是時間，連同她的思想、肉體、記憶，甚至于她對母親的恐懼與對亞特的愛都在瞬間進(jìn)入了夢境，而她自己是隔著一扇無法穿越又時刻可以吞噬自己的張狂又霸氣的現(xiàn)實之門，嘆息著自己的夢境的。那夢與現(xiàn)實的邊界就是自己最后的理性和知覺，它們讓她還能夠把握這些夢的實質(zhì)，還可以嘆息。她知道，瑞儀神的光線已經(jīng)來到她的床邊，來自“良心之屋”前那小塊不知為何被辟出來滿是灰松鼠屎粒的空地上成長起來的大麗花也在散發(fā)著香氣，她的頭因為沉重?zé)o法斷定這花被放置的位置，但她非常清楚，它們一定就在她身體旁的某一個部位�；蛟S是在胸前，因為她的心臟感覺到無比地沉重。她想喊，想讓她的貼身宮廷女仆把壓在她心臟上的花瓶拿走，但她就是喊不出來。所有的語言都集結(jié)到喉嚨骨壁邊緣后，就開始在原地打轉(zhuǎn)轉(zhuǎn)，開始捉迷藏，開始促狹鬼似的亂跑，開始罷工了。就像那個無論如何也不想走入火星語教室的童年時的自己。還有，她的貼身宮廷女仆一定趁她昏睡的時候趕去跟那個機器人侍衛(wèi)去偷偷約會了，因為她能夠聞到她身上的那種獨特的金屬味。他們一定有過一個漫長又銷魂的夜晚，就像她的夢境一般地綿長，但卻更加地甜蜜。
誰說愛情不是夢呢？一個散發(fā)著罌粟花香氣迷人又致命的夢。
她覺得她必須蘇醒了。她必須蘇醒了。這是她最后的理性和知覺給她發(fā)出的警告：那漸漸地被黑暗的力量融化成了銀灰色金屬溶液的夢境之門正向她的腳邊蔓延著，馬上就要融化掉她的肉體了。當(dāng)自己變成了一攤銀灰色的溶液之時，她將永恒地?zé)o法回到現(xiàn)實之門的另一邊來，隨即她所有的理性與知覺都要變成一枝瘋狂的夢境之花，只能盛開在虛幻與空虛構(gòu)建的灰色土壤里了。
她突然開始無限地懼怕。
她覺得夢境里的她更像是另一個年齡段里的自己，或者曾經(jīng)滄桑的孿生姐妹，正帶著無奈與哀憐的眼神在俯視著現(xiàn)在的自己。但是她比自己更無助，她同自己一樣，被無言的侮辱與寒冷席卷著，無處躲藏。因為殘留于夢境里的那點現(xiàn)實里的理性和感覺，早在不知何時變身成了一個極其神經(jīng)質(zhì)的母親，總是不肯原諒做錯了事情的懦弱孩子，總是在她準(zhǔn)備遺忘的時候責(zé)備她，鞭打她，讓她羞辱，讓她自責(zé)，讓她殘酷地記起。夢中的自己卻只能這樣被這個神經(jīng)質(zhì)的母親操控著、蹂躪著。這殘留于夢中的那點最頑固與根深蒂固的理性不知道是源自她的原罪，還是源自她基因中埋藏的前幾世記憶，還僅僅是她的臆想。
她在不真實的夢境里卻神奇地找到了一種生命真相�；蛟S，這里才隱藏著她所有的生命奧秘。夢里的她又喚起了她童年時常常做過的一個夢：她看到一個滿是金色蠟燭的石屋里，一個長短如孩子身高的凸形大理石祭臺，她看到一個老婦人頭戴著華麗的黃金發(fā)冠躺在上面。那黃金發(fā)冠在燭光里奕奕閃爍。那老婦人赤身裸體地躺在了祭臺上，她是微笑的，她的眼神是平靜的，但那笑容里卻藏著神秘與詭異。她的身體都被涂成了藍(lán)色，她似乎并不介意。她躺下的時候，四肢散落向地面，就像失去了水分就要枯萎的可�；ā：鋈�，她麻利地用一只手抓出了自己的心臟，又用另一只手鋒利地割斷了自己戴著黃金發(fā)冠的頭顱，然后緩慢地走下祭臺，朝屋角的黑洞邊走去。那黑洞里傳出了潺潺水聲。就在她步入黑洞前的一瞬間，無頭的她突然轉(zhuǎn)過身，然后那被她拎在手里的頭顱忽然開始微笑，對著她的前面的生靈說道：
“來吧，孩子，這是永生的入口，跟我去吧。”
沒有拿頭顱的那只手向她的“孩子”伸過來，但那孩子卻在強烈的恐懼中大哭著“不……”
一瞬間，無頭老婦人沒有了，黑洞入口沒有了，潺潺的水聲消失了，金色蠟燭熄滅了，屋內(nèi)陷入了永恒的黑暗。那個孩子在黑暗中開始大聲哭泣，直到她的哭聲驚醒了夢中的自己。斯塔才知道自己是在夢中又做了一個夢，就是她反反復(fù)復(fù)地重復(fù)了十幾年的夢。有一天，她在凝視她祖母的畫像時才明白那老婦人就是她的祖母。她是在失去王位后的一年后病逝的。而她的祖母病逝后的一年，斯塔出生。宮內(nèi)傳言斯塔是皇太后的轉(zhuǎn)世，但是也司王后不許任何人散布這個謠言。但謠言還是富有著頑強的生命力，就像黑色病毒一樣，每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就會肆虐一次，直到有一天，它們傳到了斯塔公主的耳朵里。從那以后，斯塔總是情不自禁地想知道，每當(dāng)她的母親帶著憂郁和愧疚甚至恐懼的眼神凝視她的女兒的時候，她的內(nèi)心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這次她陷入了比童年之夢更沉重、更恐怖、更無可自拔的黑色夢境里。在這次夢里，她似乎在被提醒著曾經(jīng)在她的現(xiàn)實里發(fā)生過的一件意義深遠(yuǎn)的事實。也許跟她想極力擺脫她黑色夢境詛咒的掙扎有關(guān)，或許是關(guān)于……愛情。愛情，多么迷人又美好的事情，即便它散發(fā)著古柯葉子的香氣，即便它溢滿了麻桑樹蛙的毒素，還有吐銀樹的詭秘，但是，她怎么可以沒有愛情。對了，她戀愛了，她愛上誰了？她怎么想不出來了。她只記得，她愛上的那個人與她的生命將永恒連結(jié)，永遠(yuǎn)不可分離。他們是彼此的歸宿，在永恒的安泰世界。還有，在這喧囂的塵世中，他是唯一可以驅(qū)走她永恒的生命黑暗的使者。她肯定，她就是肯定。但是為什么她現(xiàn)在又會陷入比童年的夢境更黑暗的夢境里？
到底又發(fā)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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