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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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比生還多幾道程序。”
第十七幅壁畫：
一個金黃色的波的海洋。
遠處縱深隱約可見幾個小小的門。
散于其中的一堆又一堆不規(guī)則的綠色電磁波碎片。
一個巨大的黑白太極光球，正向電磁波碎片席卷而來。
有一束電磁波光束正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向縱深門的方向狼狽逃竄著。
�。ㄒ唬�
答離的飛艇在暗物質(zhì)的世界里經(jīng)過了近一個月的太空跋涉，終于在路光國金字塔最頂層的正殿門口的巨石空地上停好。飛艇的強悍空氣旋渦把守在正殿門口的士兵的金屬配飾吹得七零八落，將也司王后頭頂?shù)挠鹈图t色禮服飄帶揚起，甚至將王后本人朝正殿方向吹著倒退了幾步。
亞特透過舷窗，再次感受到了暗物質(zhì)世界的神秘。與明物質(zhì)世界不同的是，這里的一切都像是被籠罩在變形的黑色薄霧里。星星（那實際上是瑞儀星）如此的遙遠，像是與地面隔著幾層凹凸不平的折射鏡，你不知道你看到的星星究竟是真實的星星，還是隔著那黑色氣體透視鏡呈現(xiàn)出的視覺幻象。而你更無從知道那星星的準確位置：這里的一切好像都被這神秘的黑色物質(zhì)給扭曲了。因此，這里的一切秩序都是嶄新的。最基本的，對于你眼前的物質(zhì)，你必須要隔著幾層空間才能費力地抓在手里。因此，真實的宇宙似乎在這黑色透視鏡的另一面，不只是遙遠，甚至超現(xiàn)實和詭秘；這里的時間，似乎也是在倒流著；不倒流的時候，該是在停止；而空間里的物質(zhì)，也因為這無處不在的黑色物質(zhì)，顯得模糊又疏離。這里的人們，甚至有點怪異的冷漠和自閉。
亞特?zé)o論如何也不能想到，現(xiàn)在并不是夜晚，而是路光國的午后，這里的時間是倒流的。但是，就在他的飛艇到達前，路光國民才驚恐地發(fā)現(xiàn)，這里出現(xiàn)了500年來罕見的大吉或大兇的征兆，即過了亞金時，黑夜依舊籠罩著世界。歷史有過記載，500年前，拉比那爾家族發(fā)動軍事政變殺死先王億凡思的那天，白晝也是過了亞金時都沒有光臨。所以，現(xiàn)在，金字塔王宮底下已經(jīng)聚集了很多路光國國民，他們剛剛聽過了13個水晶頭骨的歌唱，但他們的惶恐并沒有平息。他們想從國王夫婦或者巫師那里聽到解釋。
但是，國王夫婦及巫師本人都沒有出現(xiàn)。
只有巫師的黑色飛艇出現(xiàn)在了金字塔王宮的頂層。事情顯得更加地詭秘。
瑞儀星光下的金字塔更像是地球時代文藝復(fù)興時期的一幅油畫景色：光不是光，是被滲透、篩選、加密、分散、曲解后的視覺誤差。金字塔真像是亞特夢境中一個魔鬼駐扎的籠子：它如此地暗，暗得發(fā)烏、發(fā)灰，暗得讓人泄氣，而灑在它身上的零落星光顯得陰森與詭秘。那被雕刻在每一個臺階上的怪異象形文字和圖案更增加了它的異域色彩，階梯盡頭正殿大門兩邊是兩只巨大的比丘鳥石雕。鳥頭都沖著門。鳥尾一只向西北，對著瑞儀星升起的地方；另一只比丘鳥的鳥尾沖向東南，是瑞儀星落下的地方。正門頂部雕刻著一條長著羽毛的黑色巨蛇，蛇頭婉轉(zhuǎn)低垂，正壓在門的中央。
亞特不知道，保護這暗物質(zhì)世界的力量有多大，而這造物者的謎底到底是什么，但他有一點非常清楚，迄今為止，造物者對他們是偏心的，因為生活在明物質(zhì)世界里的人類還幾乎對他們的存在一無所知。
答離曾經(jīng)在飛艇上，對亞特說過這樣的話：
“我們可以看見你們；但是，你們看不見我們。”
亞特記得答離那個時候的眼神：自負、自豪，還有些嘲弄。亞特覺得非常不舒服。也許答離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馬上補充道：
“但我們是生死相依的鄰居；宇宙毀了，我們誰也無法獨善其身。”
亞特忽然覺得答離的話語里藏有深意，甚至有種威脅，他覺得答離其實知道什么，他甚至懷疑答離是否掌握了自己跟造物者之間的秘密。想到這里，亞特忽然覺得一絲恐懼。他覺得，他跟答離越是遠離交心，越是安全。答離畢竟是巫師，有著亞特?zé)o法匹敵的靈異力量。更何況，這里是暗物質(zhì)世界，一旦出現(xiàn)意外，自己真有可能無法回到火星。
但答離似乎并沒有排斥亞特的意思。正相反，他很喜歡探究這個宇宙最聰明的男人，也很喜歡跟他交談，甚至斗智：
“黑暗讓我們學(xué)會了沉默。我們也有太陽，就是瑞儀星。瑞儀神統(tǒng)掌著瑞儀星及整個室女星系。在我們的世界里，真正的時間不是一條周而復(fù)始不停流動的封閉曲線，或是沒有拐點、不可回頭的單調(diào)直線，或是蟲洞里可任意被拆洗、挪動、縫縫補補的根本沒有尊嚴可言的破線頭。時間對我們來說，表面是倒流的，但在精神上，則是一個頑固的點。是開始，也是結(jié)束。是線的死結(jié)。我們沒有時間，甚至超越了時間；可以說每一個路光國的公民都像瑞儀神那樣優(yōu)雅，因為每一個公民都是瑞儀神在俗世的化身。
“我們歡喜地看著自己和周圍的人老去。我們不會去刻意區(qū)分生與死，因為本來就沒有生，更沒有死。是的，在這里，所有你們明物質(zhì)世界的人引以為自豪又怯懦地想緊緊地抓在手里的概念，早就被我們遺忘了，或者自大地說，被超越了……”
答離突然止住了話題，他看著亞特，臉上露出悲傷。亞特為他的突然沉默感到不解，他好奇地問道：
“您就是瑞儀神的媒介，對嗎？”
答離耷拉下了腦袋，剛才的自負全然消失了，他沮喪地吐了一口氣：
“我只是其中之一，我真的算不得什么。”
答離第一次顯露出了謙卑，在亞特面前。亞特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他低聲問道：
“您想起了斯塔公主？”
出乎亞特的意料，答離乖乖地點了點頭：
“我用盡了各種辦法，甚至親自乞求過死神桑國路，以列王曾經(jīng)獻出過自己最高貴的血液，都沒有把公主的魂魄從冥界喚回。瑞儀神給了我一點點啟發(fā)，這都怪罪于他與桑國路神從前有過的爭執(zhí)：是有關(guān)斯塔祖母的魂魄歸屬問題的公案。也許，就像是一千七百年前發(fā)生在你們地球叢林里的那場可怕的旱災(zāi)一樣，那場無可挽回的災(zāi)難斷送了我們祖先在地球的最后一點希望。現(xiàn)在，瑞儀神都已經(jīng)決定撒手不管了，所以您將是公主最后的希望……”
亞特的臉開始微微發(fā)紅，他有了罪惡感。
答離并沒有在意亞特的罪惡感，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繼續(xù)念叨著。他的聲音似乎是從喉結(jié)里發(fā)出的，因為亞特幾乎看不到他的唇在動：
“公主的母親。王后，真是可憐……”
亞特憑男人的直覺感受到了什么，但他不想深究。在這近乎一個月的航行當中，亞特越來越通過與答離的談話，感受到了他對王后的那種不同尋常的“情結(jié)”，但亞特的教養(yǎng)強迫他對感覺到的事情故意忽略不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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