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5節(jié) 單身男女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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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桂芬站在鏡子前，端詳自己的面容好一陣子。
這些年，張桂芬感覺自己衰老得很嚴重。對于一個單身中年婦
女，除了操持家務(wù)，養(yǎng)活孩子和老人，她對性的要求已經(jīng)變淡了。張桂
芬就像一個上緊發(fā)條的老鐘擺，想不走都不行。在她的意識里，已經(jīng)忘
記了自己還是一個女人。
張桂芬的兒子今年18歲，在市里重點中學讀高二。張桂芬的丈夫
王原生前給兒子起了一個特別好聽的名字叫王子幻。按照家族的傳統(tǒng)，
實際上是老人的要求，父親叫王原，子輩的名字就必須是三個字。還有
就是王子幻下午兩點出生，王原他媽說是五行缺水，所以才起了子幻這
個名。王子幻七歲那年，王原辭了工作，下海經(jīng)商。在此之前，王原是
一個車輪廠的職工。為了給兒子更好的生活環(huán)境，王原找了門路去跑長
途運輸，隔年就因車禍撇下了兒子、母親和張桂芬走了。
張桂芬現(xiàn)在住的房子是老車輪廠分的職工福利房。房子不大，王
子幻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張桂芬就把原本窄小的一居室分割成了兩居
室，給王子幻一個稍微好點的學習空間。如今，這個房子可能要換了。
手機鈴音響起來的時候，張桂芬還在收拾兒子雜亂的書桌。張桂
芬跑到自己的房間，拿起那個黑色的磨得有點兒發(fā)白的手機，向窗外望
了望。
“喂，桂芬，你在干什么？”電話那邊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隔著電話的聽筒，那聲音很有磁性，很好聽。
“我在家收拾一下，一會兒要去養(yǎng)老院給老太太送些厚衣服。那
邊打電話來說老太太感冒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
“還是不要了吧。老太太的脾氣你也知道。”
這些年，王原的母親害怕張桂芬丟下兒子另找人家，對涉足這個
家庭的每個男人都要嚴加防范。前一段，老太太身體不好，張桂芬又要
上班賺錢，只好住進養(yǎng)老院。張桂芬那點兒微薄的薪水去了給老太太的
開銷，就不剩什么了。
“那你先去，中午我給你打電話。接你。”
“嗯，先這樣吧。”
張桂芬今天不用上班，她給一個商場打工賣男裝，一個月休息兩
天。張桂芬整理了一下房間，挑了一些換季要穿的厚衣物，沒有吃飯便
去了老太太那兒。家里沒有多少米了，張桂芬想著這點米晚上還夠吃一
頓，等回來時買一袋。
夏秋時令交替，早上多少有點兒冷。張桂芬出門時想到自己不該
這時才給老太太送衣服，要是早點兒，老太太可能也不會感冒。
養(yǎng)老院在離張桂芬家較遠的市區(qū)，張桂芬走了一段路坐了公共汽
車才到的。這是一家社區(qū)養(yǎng)老院，不大。張桂芬進了養(yǎng)老院大門，院內(nèi)
很干凈。老太太住的房間在二樓，和另一個老人同住一個房間。張桂芬
到房間里沒見到老太太，也沒別人。張桂芬把衣物放在床邊的柜子里，
出了門。這個時候老太太應(yīng)該睡個早覺的，會去哪兒呢？
張桂芬去找護工，問二樓3號房的老太太在哪兒。護工說這時可能
在活動室。張桂芬就去了活動室。
活動室里人很多，在打乒乓球。張桂芬站在門口找了老太太好一
會兒。老太太在一個乒乓球案子前站著。有護工過來問她找誰。張桂芬神色慌忙，問那個老太太為什么一個人站在那兒，為什么不玩，為什么
不讓她坐著。護工跟張桂芬說，那個老太太不想交買球拍的錢，她沒有
球拍，說她歲數(shù)大了身體不好，玩不動了。
張桂芬鼻子一酸，問護工球拍多少錢。護工說二十。張桂芬從兜
里掏了五十塊給護工，告訴護工剩下的錢給老太太就行。
出了養(yǎng)老院的大門，張桂芬還是忍不住，哭了。她蹲在緊挨大門
的墻邊，哭了好一會兒。張桂芬感覺自己有點對不起死了的王原。直到
電話鈴音想起的時候。她才擦擦眼淚，站起身。
是那個男人打來的電話。
“喂，你在哪兒？”男人的聲音依舊好聽，帶著很強的磁性。
“我在老太太住的養(yǎng)老院門口。”張桂芬啜泣了一下。男人沒有注意。
“你在那兒等我，我去接你。”
“嗯，好。”張桂芬這個時候感覺自己真的需要一個男人來照顧。
十幾分鐘后，一輛白色捷達車停在路邊。從車上下來一個中年男
人，中等個兒，短發(fā)，屬于那種干練型的男人。
張桂芬見男人下車，急忙朝車子走過去，上了車。張桂芬不想讓
別人看見自己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尤其是在老太太住的養(yǎng)老院門口。張
桂芬認為，一個女人到了這個年紀，還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是一件丟人
的事兒，何況自己是一個單身且有子女和老人要養(yǎng)的女人。
在車上，兩個人都不說話。男人打開音樂，放那首張桂芬愛聽的
曲子《愛爾蘭畫眉》。男人把頭向張桂芬靠了靠，張桂芬也把頭向男人
靠了靠。
車子走了很遠一段路，男人問她想吃什么。張桂芬想了好一會
兒，說吃鍋包肉吧。在張桂芬的意識里，沒有比鍋包肉更好吃的菜了。
事實上這些年，張桂芬不是經(jīng)常能吃到鍋包肉的，她要把自己兜里的錢
盡量壓縮節(jié)省，以備更多的意外開銷。男人朝張桂芬看了看，張桂芬也朝男人看。男人微微拉動了一下嘴角，笑了。他笑得很好看，張桂芬看
著也很舒服。男人是張桂芬所在商場的樓層經(jīng)理，叫孫平。他們在一起
工作久了，男人知道張桂芬單身，張桂芬也知道男人好些年前就離
婚了。
在飯店里，男人招呼服務(wù)員點了好多菜。除了張桂芬要的鍋包
肉，還有鹵雞翅和蘿卜燉牛肉。男人很紳士地給張桂芬要了一杯軟飲，
給自己要了一瓶礦泉水。
張桂芬很少吃這樣的菜。她很快地吃完了整盤的鹵雞翅。
“我能把剩下的菜打包帶走么？”張桂芬抬頭望著男人。
“當然，只要你愿意。一會兒我們?nèi)タ纯捶孔樱?rdquo;男人的聲音
很輕。張桂芬猶豫了一下，然后點點頭。
男人兩口喝掉了半瓶礦泉水，招呼服務(wù)員過來打包，拎著菜隨著
張桂芬走出了飯店。
他說的房子，是他離婚前所住的房子。離婚后，他又在市里買了
一處新房。原來的房子一直出租，現(xiàn)在空著了。房子不大，兩室一廳，
但要比張桂芬那個刻意分割出來的兩室一廳寬敞得多。他換新房的時
候，一些舊陳設(shè)就放在那兒不要了。
車子一路輾轉(zhuǎn)到了男人舊房所在的小區(qū)，六樓。上樓的時遇見四
樓的女人。住了這么多年，都是老鄰居了。相互寒暄了幾句，男人說是
領(lǐng)人來看房。這個房子的鑰匙男人早給過張桂芬。男人心疼張桂芬，想讓她搬到這里住，起碼這里會比張桂芬現(xiàn)在的住房條件好得多，上下
水、暖氣以及物業(yè)管理都是比較優(yōu)越的。張桂芬考慮到老太太那兒，遲
遲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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