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節(jié) 當野心家遇到陰謀家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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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高和李斯本是互相利用的關(guān)系，日后的鉤心斗角、排除異己也就勢在必然。胡亥整日在宮中淫樂，根本就不視朝理事，所有大小事務(wù)，全委托趙高辦理。
李斯此時所想的還是如何治理好國家，這是知識分子無法改掉的“劣根性”，而此時趙高想的是如何除掉這個唯一的權(quán)力障礙。對于李斯，趙高是必欲除之而后安。趙高設(shè)計了一整套完備的計劃，讓李斯一步步地蹈入死地。
一天，趙高往訪李斯，裝出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趙高故意談及關(guān)東亂事，兩人相對欷歔。趙高說：“現(xiàn)在關(guān)東群盜如毛，警報頻傳，而主上恣意為樂，又征調(diào) 役夫，修筑阿房宮，采辦狗馬等無用之物，充斥宮廷，不知自省。我們心急如焚，怎奈人微言輕，不如丞相德高望重，還望丞相進諫。”李斯說：“不是不愿進諫， 實是皇上并不出朝視事，無由得見。”趙高則說等他探得主上閑暇，便來報告。李斯還以為趙高是個忠臣，就很高興地答應(yīng)了。
過了幾天，正當胡亥玩得高興的時候，趙高卻派一宦官急傳李斯入見。李斯穿好朝服，疾趨入宮，沒想到正撞在胡亥的興頭上，迎頭遭了一頓訓斥，只好回去。 這樣往復三次，胡亥十分討厭李斯，怪他敗壞了自己的游樂之興。趙高趁機詆毀李斯說：“假造詔書讓您當皇帝的事，李斯參加了，他本以為功勞很大，皇上會封賞 他的，現(xiàn)在未能如愿，就心懷不滿�，F(xiàn)在接連求見，恐怕不懷好意，要加提防。再說外邊風傳他與長子李由合謀反叛，雖未證實，但關(guān)東盜賊猖獗，李由并不奮力撲 擊，就是絕好的證據(jù)，請陛下下令拘捕，不要猶豫了。”
胡亥聽了，也未敢全信，就派人去調(diào)查李由謀反的案子。到了這時，李斯聽說有人在調(diào)查自己和兒子李由，才知道中了趙高的計。他立刻上書，歷數(shù)趙高的罪 狀，妄圖挽回敗局。但胡亥看了奏章以后十分氣憤，說：“趙高為人清廉，下知人情，上適朕意，朕不任趙君，將任何人？丞相心虛，還來誣劾趙君！”當即把李斯 的奏章擲回。
李斯見胡亥不聽，竟去聯(lián)絡(luò)右丞相馮去疾、將軍馮劫聯(lián)名上書，請胡亥罷修阿房宮，并有隱斥趙高的語意。胡亥這才真正動怒，在他看來，天子富有天下，無論 怎樣享樂都是應(yīng)當?shù)氖虑�，而臣子不能平定盜賊，不能為君分憂，實屬不該。李斯沒想到自己獻上的“督責之術(shù)”竟“督責”起自己來了。在趙高的一再慫恿之下， 胡亥當即下令逮捕了三人，一并罷官，下獄論罪。
馮去疾、馮劫不肯受辱而自殺，李斯卻貪戀富貴，不肯就死，被趙高打了一千多杖，竟致昏去。李斯曾想上書申冤，但被趙高截留。李斯受不了嚴刑拷打，只好招供，其長子李由又已戰(zhàn)死，正好死無對證。于是趙高就輕而易舉地羅織了一件謀反大獄。
胡亥見了案件材料以后，十分贊嘆地說：“多虧趙卿破了這一大案，否則后果真是不堪設(shè)想了。”
胡亥令李斯受五刑，誅三族。李族的子弟族黨一并逮至市曹。李斯哭著對次子說：“我想和你再牽著黃犬，出上蔡東門，趕捕狡兔，已不可能了！”
他先被在面上刺字，再割去鼻子，再截去左右趾，然后殺頭，最后從腰中斬斷，砍為肉泥。其余族黨一并處斬。
李斯是中國第一位合政治家、權(quán)謀家與學者為一體的人物，然而，他的下場卻是如此！縱觀李斯的一生，為秦始皇統(tǒng)一中國出謀劃策，為建立郡縣制力駁群儒， 其功勞確有不可埋沒之處，但其原發(fā)動機卻并非為了國家、百姓，甚至也不是為了哪一個朝代、君主，而是為了自己的權(quán)勢名位，顧他的一生也劣跡斑斑，害死韓 非，阿諛逢迎等姑且不說，只促成“焚書坑儒”之一事，已夠他萬世也不得翻身了。
這就是中國第一位政治家、權(quán)謀家、學者的最后下場！
這時，由陳勝、吳廣首先發(fā)難的農(nóng)民大起義節(jié)節(jié)勝利，大有席卷全國之勢，秦朝的大將章邯也投降了項羽，秦朝的滅亡已經(jīng)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了。
不過，似乎更值得嘆息的還不在這里，為什么傳統(tǒng)的中國很少有真正的憂國憂民之士呢？為什么學者的憂國憂民，一旦做了官，就變成了憂身憂家了呢？更何況到處都是李斯這樣的不惜任何代價換取功名利祿的人！封建官場真是一口靈魂的大染缸，把一個民族都染換了顏色！
但說句公道話，李斯畢竟是讀書人出身，還殘留著一絲正直和誠實，否則，他就不會中趙高之計，前去勸諫胡亥了。與趙高相比，李斯既保留讀書人的本色，又 使人看到，真正的讀書人永遠成不了到家的權(quán)謀家，因為在他們的內(nèi)心深處，總有一絲正義和善良不絕如縷，這一絲善良和正義足以使他們從封建官場上敗退下來！
李斯死后，趙高就開始策動政變。他為了檢驗朝臣對他的態(tài)度，演出了一出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活劇：指鹿為馬。
一天，他當眾給胡亥送了一頭鹿，指著鹿對胡亥說：“臣下獻給皇上一匹馬。”胡亥以為趙高弄錯了，便笑著說：“丞相錯了，那是一頭鹿，你怎么能指鹿為馬 呢？”說完，就問身邊的侍者和臣下：“你們說是鹿還是馬？”大多數(shù)人連聲說：“是馬、是馬。”只有幾個人說是鹿，散朝以后，趙高就派人把說鹿的人都處死 了，就這樣，趙高完成了一次政變預演，心里更有了著落。
胡亥根本沒有懷疑趙高在搞什么陰謀，反而懷疑自己出了毛病，回去之后連忙找人算卦。算卦的人也受了趙高的囑托，對胡亥說：“你之所以把馬看成鹿，是由 于你沒有很好地齋戒的緣故，現(xiàn)在需要馬上齋戒。”胡亥信以為真，連忙帶著一批人到上林苑里齋戒去了。趙高的目的就是為了把胡亥趕遠一點，讓他躲起來。胡亥 在上林苑里也不齋戒，反而縱情游樂。一天，他率眾射獵，偶爾遇見一人從上林苑經(jīng)過，一箭就把那人射死了。趙高知道了就囑咐自己的女婿、咸陽縣令閻樂裝作不 知道這件事，給胡亥寫了一道奏章：“不知誰殺了人，把尸體移到了上林苑，希望能拿到懲辦。”趙高就拿著奏章去對胡亥說：“聽說這個人是您射死的，皇上殺了 一個無罪的人，上天和鬼神都會生氣，您還是躲遠點罷，以免災禍降到你的身上。”
胡亥果然聽了他的話，趕快離開上林苑，跑到咸陽縣東八里處的望夷宮躲災去了。
趙高正好積極策劃政變。趙高的親弟弟趙成是郎中令，可以自由出入宮廷，趙高派他做內(nèi)應(yīng)；趙高的女婿咸陽縣令閻樂手中有些兵力，由趙高派他率兵化裝成農(nóng)民趙義軍，攻打望夷宮殺掉胡亥；其后是立子嬰當皇帝，由趙高操縱。
秦朝在不長的時間里就要經(jīng)歷第二次宮廷政變了。
首先，郎中令趙成在望夷宮中造謠，說農(nóng)民趙義軍已攻入咸陽。趙高就急忙命令咸陽縣令閻樂帶兵保衛(wèi)望夷宮，閻就趁機帶兵沖進望夷宮，詐說反賊已經(jīng)入宮， 要進宮搜查。閻樂殺了守門的官兵，直趨宮中，有個別太監(jiān)和士兵想抵抗，全被閻樂殺死。趙高派人向胡亥報告說：“反賊打進宮來了。”等胡亥登上城樓四下一 望，只見“反賊”四處亂竄，回望身后，只剩下一個太監(jiān)。
胡亥氣急敗壞地說：“你們怎么不早告訴我啊，弄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那太監(jiān)說：“早告訴你也不聽，我就是因為沒早說話，才活到了今天，如果早說了話，那 早就死了！”閻樂帶兵沖到胡亥跟前，歷數(shù)他的罪狀：“你大興土木，荒淫無道，殘暴成性，弄得天下皆反，還是極早自己了結(jié)吧！”
胡亥抖著身子問：“可以見一下丞相嗎？”
閻樂說：“不行！”
胡亥又說：“我不當這個皇帝了，可以給我個郡王當嗎？”
閻樂果斷地搖頭說：“不行。”
胡亥退而求其次：“那就讓我當個萬戶侯吧！”
閻樂斬釘截鐵地說：“不行！”秦二世絕望地哀求道：“那我就帶著妻子去當平民百姓，總可以了吧？”
閻樂吼道：“你啰唆什么，我是奉丞相之命為民除害，對你的要求，我不敢轉(zhuǎn)達，你還是快點兒自盡吧！”
胡亥知道再無希望，如不自殺，閻樂就要動手了。他低頭看看自己孤零零的身影，又最后看了一眼豪華的宮殿，就拔劍自殺了。
趙高殺掉胡亥以后，立子嬰為秦王，因為當時秦朝的大部分土地已被農(nóng)民軍奪去，只剩下不到原來秦國大小的一片。趙高這一立君建議，朝廷上無人敢于反對。 雖然大家都明白趙高取消秦國的帝位實際上就等于宣布秦朝的滅亡，是為自己召開新朝做準備，但無人敢于發(fā)表不同意見。子嬰非常清楚，趙高很快就會殺掉自己 的，于是，趁趙高來看他之機，埋伏好士兵，讓自己的兩個兒子突然出擊，殺死了趙高。不久，劉邦率農(nóng)民軍攻入咸陽，子嬰投降，秦朝滅亡了。
秦朝如此短命的原因在哪里呢？秦始皇是中國歷史上的第一個封建皇帝，他統(tǒng)一了中國，也想統(tǒng)一“思想”，因而“焚書坑儒”，且“以吏為師”，任用酷吏，施行血腥的法律，企圖把人民置于武力的統(tǒng)治之下。其實，讀書并非亡秦的根源，不讓人讀書才是使秦國滅亡的根本。
秦始皇企圖讓人們整齊劃一，都按絕對的規(guī)矩規(guī)和尺寸去生活，秦朝表面上好像是安定了，但由于消滅思想，消滅文化，其結(jié)果是使社會失去了正確的輿論導 向，并由此而導致了慘無人道的統(tǒng)治，這樣，農(nóng)民大起義就勢不可免了。思想和文化不是導致滅亡的原因，消滅思想和文化才是覆亡的根本。其實前人已早替我們總 結(jié)出來了：“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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