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何謂背水一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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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年來,人們都以為韓信曾經背水一戰(zhàn),這實在是一個千古誤解!
四年的楚、漢相爭,有過許多著名的乃至傳奇式的戰(zhàn)役,其中韓信平定趙國的戰(zhàn)役就是其中最突出的一個。應該說,這個戰(zhàn)役即使在人類戰(zhàn)爭史上也是有著十分重大的意義的。
漢三年(公元前204年)十月,韓信奉漢王劉邦之命,與張耳率領數(shù)萬人馬往東進攻趙國。趙王歇和趙相陳余得知漢軍來攻,在漢軍必經之路井陘口(太行山八隘之一,今河北井陘縣北井陘山的井陘關)調集了二十萬大軍,想憑借有利地形,與漢軍決戰(zhàn)。張耳和陳余原是非常好的朋友,曾經結為刎頸之交,但后來各為其主,反目成仇。所以,兩人對彼此的性格都十分了解。
趙廣武君李左車是個非常有見識的人,他向陳余獻計說:“聽說韓信渡過黃河,虜魏王,擒夏說,現(xiàn)又引軍千里來攻打趙國,其鋒難以抵擋。俗話說‘千里缺糧,士有饑色’,今井陘之道,車不能并行,騎不能成列,漢軍前來,糧草必在后面。臣愿請三萬精兵,從小路斷其輜重;君憑借地勢,堅守不出。如此,漢軍前不能戰(zhàn),后無退路,軍無糧草,不出十日,漢軍必敗。”陳余聽后,以仁義之師不用詐謀為由,拒絕采取用李左車之計。
在當時的具體情況下這的確是一著非常厲害的殺手锏,如果真的采用了這個策略,韓信的處境將是極其危險的。韓信在打敗陳余以后,曾經十分恭敬地向李左車請教有關的戰(zhàn)事,并虛心地采納了他的建議。
韓信聽說陳余沒有采納李左車之計,這才放下心來,率領人馬直抵距井陘口三十里處扎下大營。半夜時分,韓信開始調兵遣將,他令一將領率兩千輕騎,人手一面旗幟,乘夜色從小路隱于井陘口左右。
韓信告誡他們說:“趙軍見我軍撤走,必然要追趕。那時你們就火速占領趙軍的城堡,拔掉趙旗,插上我們的漢旗。”安排妥當以后,韓信拔營而進,直逼井陘口。這時,天已微明,韓信又傳下命令,激勵士氣,他叫將士暫以干糧充饑,待今日打敗趙軍后,再營灶做早飯(“滅此朝食”)。他又派出一將,領精兵一萬余人,渡過泜水,背水列陣。
韓信既不給士兵飽食,又背靠河流列陣,這是兵法上所從來沒有的,也是兵家之大忌,以常理度之,這種自絕退路的做法,也是不能理解的。
趙國的將領見后,不禁暗自發(fā)笑,對韓信這位赫赫有名的大將到底有多大的本領開始懷疑,就是漢軍對如此列陣也疑惑不解,但都知韓信向來用兵如神,雖心中不解,也不敢多問。天色已經大亮,韓信與張耳也渡過泜水,準備出戰(zhàn)。
韓信對張耳說:“趙軍占據了有利地勢,如不見我大將旗鼓,只是看見這一小股軍隊,是一定不肯應戰(zhàn)的。”于是,令人樹起大將旗鼓,并與張耳領一支人馬,殺向井陘關口。陳余見韓信親自領兵出戰(zhàn),又見漢軍人少,就有恃無恐,下令打開關口,領兵殺出。
兩軍混戰(zhàn)多時,各有死傷,很難分出勝負。顯然,如果再打下去,對漢軍是十分不利的。韓信也正是利用了敵軍的這種心理,想引誘敵人出關。他見時機已到,命令漢軍丟棄旗鼓、兵器,緩緩后退。趙軍見漢軍兵敗后退,衣甲器杖丟得各處都是,紛紛爭搶,以作為憑據,戰(zhàn)后請功求賞。這樣一來,留守關上的趙軍將士,看到別人輕而易舉地奪取了戰(zhàn)功,也不禁心動,便按捺不住,躍出營門,搶奪漢軍所拋棄的物品。
正在這時,一聲炮響,埋伏在關口附近的漢軍突然殺出,趙軍本來留在關上的軍隊就不多,再加上他們已經打開了關口,猝不及防,趙軍就亂了手腳。漢軍很快攻進營寨,殺散趙軍,占領了井陘關口,將趙軍旗幟拔掉,插上了漢軍大旗。
也就在此時,韓信、張耳已引軍退入背水陣中。陳余見到這種情形,以為韓信已經沒有退路,而自己無后顧之憂,完全可以憑借優(yōu)勢兵力來打敗漢軍,于是,他下令破陣。
此時,漢軍的形勢的確是非常危急的,前有數(shù)倍于己之敵,后有泜水,已經陷入了絕境,如果不打敗敵人,只有死路一條。正當漢軍不知所措的時候,韓信翻身上馬,用劍一指蜂擁而至的趙軍,大聲對眾將士道:“我們后退只有死路一條,只有殺敗趙軍,才有生路,況且趙軍的關隘已經被我們拿下,他們的軍心已經亂了。”于是,漢軍又隨韓信、張耳反身殺回,個個拼死向前,至死不退。
這時,天已近午,陳余見一時難破漢軍,便下令收軍,軍隊已經十分饑餓,而自己這方又占有主動權,覺得不必在一時間與漢軍硬拼,完全可以消耗漢軍的銳氣,不必急于取勝,反正漢軍背靠河水,也逃不了。于是就下令退兵關口,午飯后再同漢軍廝殺。這在當時的情況下是合乎常理的。
然而,當趙軍退臨井陘時,忽見關口上插滿了漢軍旗幟,才知要塞已被漢軍占領,一時軍心大亂。這時,后面追兵已到,前面漢軍也已殺出。趙軍頓時大亂,四處逃散。陳余想控制住混亂局面,雖連斬數(shù)人,仍難奏效,只得隨敗兵退到泜水岸邊,又被漢兵圍住,最后被殺于亂軍之中。
這就是著名的背水一戰(zhàn)的經過。
韓信在破趙軍、殺陳余以后,又派出一支人馬,追斬趙王歇于襄國。隨后,領兵躍過井陘關,很快平定了趙國。
背水一戰(zhàn)所用的正是兵法上所講的“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的戰(zhàn)法,這是一種自絕退路的戰(zhàn)術,其好處是可以充分利用將士的求生欲望,激發(fā)起他們最大的戰(zhàn)斗潛力。
然而,這也是一種非常危險的戰(zhàn)術,非有大智謀而不可用。否則,就會置之死地而后死。
縱觀韓信的這次背水一戰(zhàn)的過程,我們可以看到如下幾個特點:
一、他是十分主動地采取這一戰(zhàn)術的,并不是在被迫的情況不得已而為之。這樣一來,就可以非常從容地安排與此相關的各種策略,使背水一戰(zhàn)由被動在實質上轉為主動。這是最關鍵的一點。馬謖在守街亭的戰(zhàn)役中用的也是這一戰(zhàn)術,但他是在被動的情況下采取這種戰(zhàn)術的。于是,性質就發(fā)生了根本的變化:硬拼。
韓信的背水一戰(zhàn)實際上是謀定而后動,與我們今天習慣使用的“背水一戰(zhàn)”的意義是根本不同的,倒是與馬謖的做法有點兒接近。
所以,韓信的背水一戰(zhàn)決不是我們今天所說的“背水一戰(zhàn)”,而是一種主動進攻的奇妙的大智謀。
二、韓信的背水一戰(zhàn)是一個系統(tǒng)的謀略。這不僅表現(xiàn)在奪取敵人的關口上,還表現(xiàn)在他早晨出擊,算定敵人必定要在中午退回關口吃午飯,只要自己堅持到中午,敵人見關口被奪,就會不戰(zhàn)自亂。另外,韓信是否料到自己以少數(shù)兵力對付敵人的優(yōu)勢兵力會失敗呢?雖然歷史記載的戰(zhàn)例沒有說,其實我們根據當時的情況就可以分析出來。趙軍見韓信背水列陣,已無退路,就覺得不必急于消滅敵人,況且打仗也不是一上午就能解決的事,韓信親自指揮,以精銳之師、堅定之師與敵人相持到中午是肯定沒有問題的。這就做到了知彼知己。
三、韓信這一著其實并非險棋,而是萬全之策。為什么呢?他所擔憂的并不是與趙軍作戰(zhàn),而是趙軍據險固守,不出來作戰(zhàn)。一旦出了關口,大家就平等了,他還怕你什么陳余。況且,就是韓信埋伏下的軍隊攻克不了趙軍的關口,也足可以從已經出關的陳余的后方攻擊,也完全可以把韓信救出來。在自保這一點上,可以說是計出萬全的。
四、韓信的軍隊是得勝之師,銳氣正盛,足可以一當十。韓信所擔心的只是被敵人切斷糧道,在山區(qū)小路上無法進軍,曠日持久,消磨了軍隊的銳氣,所希望的就是與敵人速戰(zhàn)速決。誘陳余出關,是他的根本目的。只是他所用的方法,一般人覺察不出來罷了。
由此看來,韓信的“背水一戰(zhàn)”哪里是什么背水一戰(zhàn),實在是一個厲害到家的陷阱。非有大智謀者不可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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