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你不仁,休怪我不義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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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賜禮之后,薛寶釵受到了嚴重的刺激。薛寶釵明白自己落選了,對于自己的禮物與寶玉相同,她“心里越發(fā)沒意思起來”,看到寶玉、黛玉在一起,“只裝看不見,低著頭過去了”。這些奇怪的行為,讓我們感到薛寶釵仿佛一夜之間變了一個人。
第三十回還有更嚴重的情節(jié),我們來看幾個關(guān)于薛寶釵的細節(jié):
第一,寶玉將怕熱的寶釵取笑為楊貴妃,這本是寶玉無意識的玩笑話,但薛寶釵陡然變色,“不由的大怒”,雖不好當(dāng)眾發(fā)作,但也紅著臉冷笑道:“我倒像楊妃,只是沒一個好哥哥好兄弟可以作得楊國忠的。”
第二,小丫頭靛兒來找寶釵尋扇子,寶釵動起了無名之火,指著她斥責(zé)了一番。
第三,林黛玉對寶玉當(dāng)眾奚落寶釵感到稱心如意,也想趁機在寶釵身上撈點油水,卻遭到薛寶釵一番搶白。
寶玉、黛玉、寶釵三人激烈爭斗的場面,引起了王熙鳳的注意,于是她趕緊以“生姜”的玩笑話結(jié)束了這個尷尬的場面。從這些細節(jié)可以看出,此時的薛寶釵極為反常和失態(tài)。她為什么會這樣?其實薛寶釵在情急之下已經(jīng)透露了內(nèi)情,她說自己沒有一個像楊國忠的兄弟,也就是在表露自己內(nèi)心對這次選秀失敗的憤慨與失望。
不過,薛寶釵很快就從這種失態(tài)中調(diào)整了過來,跟上了薛姨媽的步伐。她認為,既然入宮無望,做“寶二奶奶”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因此,擺在薛寶釵眼前的問題,就是讓王夫人經(jīng)歷一次打擊后能夠振作起來,繼續(xù)未盡的“金玉”事業(yè)。
王夫人受到的刺激絕不亞于薛寶釵,當(dāng)然不是因為元春賜禮,而是源自清虛會議。王夫人心中剛剛?cè)计鸬幕鸹,被賈母一盆冷水澆了個通透。相比于薛寶釵的失態(tài),王夫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王夫人的失態(tài)起因很簡單,賈寶玉以為王夫人睡著了,就挑逗起金釧來。假寐的王夫人見時機成熟,立馬“翻身起來,照金釧兒臉上就打了個嘴巴子”,痛罵道:“下作小娼婦,好好的爺們,都叫你教壞了。”罵了不解恨,還要將金釧打發(fā)出去。一向標榜“寬仁慈厚”的王夫人,為什么突然之間情緒如此激動呢?實際上,聯(lián)系到清虛會議給王夫人的打擊,我們應(yīng)該能夠感覺到,王夫人罵金釧的話另有所指。說直白一點,如同薛寶釵無意中說出楊國忠一樣,此時的王夫人也是情急之下表露了心跡,她此時想罵誰,大家應(yīng)該心知肚明。
可以說,此時的王夫人、薛寶釵,算得上“同是天涯淪落人”。雖然都是情不自禁,但薛寶釵不過是造成一些緊張局面而已,王夫人卻直接導(dǎo)致了金釧的自盡。不過,這倒是為薛寶釵給王夫人鼓勁,提供了一次絕好的機會。
寶釵聽說金釧跳了井,“忙向王夫人處來道安慰”,從這里看出,薛寶釵要重燃王夫人的希望,可以說是迫不及待。來到王夫人房中,見她在房內(nèi)“坐著垂淚”。而王夫人見寶釵來了,未等寶釵開口,先向?qū)氣O說起了金釧跳井之事,并欲蓋彌彰地解釋道:
“原是前兒他把我一件東西弄壞了,我一時生氣,打了他幾下,攆了他下去。我只說氣他兩天,還叫他上來,誰知他這么氣性大,就投井死了。豈不是我的罪過?”
聽見王夫人如此先占地步,心機靈敏的薛寶釵知道其中必有隱情,對薛寶釵而言,王夫人有隱情,正是自己賣乖討歡心的絕好機會。寶釵便順著王夫人說道:“姨娘是慈善人,固然這么想。”接著,薛寶釵進一步發(fā)揮自己顛倒黑白的推理能力,為王夫人開脫道:
“據(jù)我看來,他并不是賭氣投井,多半他下去住著,或是在井跟前貪玩,失了腳掉下去的。他在上頭拘束慣了,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處去玩玩逛逛,豈有這樣大氣的理?”
寶釵的一番推斷,將金釧的死因分析得天衣無縫,也讓王夫人從心理上為自己開脫了罪名。接著,為了讓王夫人的內(nèi)心徹底釋懷,薛寶釵又說道:“縱然有這樣大氣,也不過是個糊涂人,也不為可惜。”
事實證明,薛寶釵拍馬屁的功夫絕對一流。薛寶釵洞悉金釧的死有隱情,而且與王夫人有著必然的聯(lián)系。王夫人之所以先聲奪人,就是避重就輕,這也暴露出她內(nèi)心的不安,生怕真相暴露,使自己無立足之境。為了迎合王夫人,讓她內(nèi)心徹底釋懷,薛寶釵不惜顛倒黑白、指鹿為馬,做了一番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的推理,將金釧的死歸咎于她貪玩而出了意外。作為一個下人,被主子攆了出去,這是多大的罪過,多丟人的事情!而且對自己人生的發(fā)展軌跡將產(chǎn)生不可逆轉(zhuǎn)的惡劣影響,她還有心思“各處去玩玩逛逛”?所以,薛寶釵也覺得這樣的推理實在經(jīng)不起仔細推敲,便進一步以金釧是“糊涂人”為由,說即便她是賭氣跳井,“也不為可惜”。這是一種什么思想?這是為了一己私利,漠視生命存在的極端個人主義思想;蛟S是長年累月地吃“冷香丸”,讓她對一個生命的逝去如此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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