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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位置:圖書頻道 > 官場財經(jīng) > 茶葉戰(zhàn)爭:茶葉與天朝的興衰 > 第 2 章 1840年的茶葉戰(zhàn)爭之中英對抗
第6節(jié) 英吉利與天朝上國上篇

  夷性犬羊與堅船利炮。——晚清對英國的認識
  
  選茶,19世紀初,水墨林則徐通過虎門銷煙樹立的高大形象,因為他的一些其他“事跡”而被帶入新一輪的嘲笑中。“以茶制夷”只是其中的一個,但這個笑點太高。
  
  舉個笑點低的例子。就在英國人準備大舉進攻中國的時候,林則徐依舊認為英國人斷然不會來進犯中國。他十分自信地說,通過他的仔細觀察,已經(jīng)把英國人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他們不敢用侵凌其他國家的方式窺伺中華。為什么呢?
  
  林則徐的第一個解釋是,英國的船太大,吃水太深,只能在大海上晃蕩,一旦到淺水區(qū),就難轉動。以前律勞卑帶人進犯虎門,不就被大清的大炮嚇破膽,回去就死了。其實律勞卑是病死的,他還不至于被大炮嚇死。
  
  第二個解釋,林則徐說:“夷兵除槍炮之外,擊刺步伐,俱非所嫻,而其腿足纏束緊密,屈伸皆所不便,若至岸上,更無能為。”林則徐認為英國人只強于海戰(zhàn),一旦上了岸,就成了軟蛋,普通百姓就可以把他們干掉。這與流行在乾隆年間的說法很類似,他們解釋為什么訪華使團不雙膝跪拜時,說“西洋人用布扎腿,跪拜不便,是其國俗,不知叩首之禮”。其實英軍打綁腿,恰恰是為了裝束靈便,并不會造成腿腳屈伸不便。就是這樣一個開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對英國的認識尚且如此,其他人可想而知。
  
  裕謙同樣認為:“該夷大炮不能登山施放,夷刀不能遠刺,夷人腰硬腿直,一擊即倒,我兵矛矢擊刺,趲捷如飛,用我所長,攻彼所短。”取長補短的戰(zhàn)術本來是對的,但低估乃至蔑視英軍陸上作戰(zhàn)能力,就是謬誤。道光就是被這些錯誤的言論一直牽著鼻子走,喊打聲越來越高。
  
  翻閱大部分鴉片戰(zhàn)爭時期皇帝與大臣的往來朱批和奏折,都對英國充滿了“夷性犬羊”的批評。他們認為英國人除了船堅炮利外,簡直就是一群利欲熏心的野蠻人。王爾敏統(tǒng)計說,僅僅道光時期,朝內外大吏言及“船堅炮利”者就有六七十位,這表現(xiàn)出一個時代變局的共識,而“夷性犬羊”則顯露了朝中對外的心態(tài)。王爾敏.今典釋詞[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78.
  
  顏斯綜在《海防余論》中總結道:“彼之伎倆,專務震動挾制,桅上懸炮,登岸放火,占據(jù)各處地方,多用此法。然未敢嘗試于大國之邊疆,恐停貿(mào)易,則彼國之匹頭,港腳之棉花,何處銷售?茶葉等貨,何處購買?彼之國計民生,豈不大有關系?”
  
  英國人謀一據(jù)點,主要是為了貿(mào)易,這也是大清自乾隆以來的共識。但地盤卻是皇帝最關心的,誰都擔心在自己手中丟了老祖宗打下的江山,“江山”二字,幾乎是衡量一個皇帝是否文韜武略的重要指標,F(xiàn)在對康熙、乾隆的評價,其首功就是奠定了今日中華之版圖,而對晚清喪權辱國的批判,又多來自于江山的丟失。
  
  翻開任何一本古代的地理書,哪怕是小小的縣志,一開始都是大量的對山川形勢、物產(chǎn)和里程的細致描寫。“江山如此多嬌”,這都是政治意圖的體現(xiàn)。
  
  巴黎世博會的中國館,1878,版畫,刊印于《倫敦新聞周報》從英國對茶葉、大黃的需求,晚清獲悉了英國人的部分飲食習慣;從他們的裝束、外貌、語言,他們又把英國人劃入了歷史上從來沒有的“鬼蜮”一族,與歷史上的“蠻夷”作了區(qū)別。對內是華夷之辨,對外是人鬼殊途。最先來的荷蘭人成了“紅毛鬼”,最后到的美國人成了“花旗鬼”,從印度來的英國人是“港腳鬼”,因為他們都來大海,所以他們無疑都是水鬼。每類人都加了“口”字旁,故稱呼英國,用得最多的稱法是“英咭唎”最初“英”前面也有一個“口”字旁。。
  
  晚清在寫英國人名字的時候,甚至也會加上“口”字旁。這種特別處理,目的是告訴大眾,這些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但許多士大夫還是固執(zhí)地認為,英國人是畜類。讀完《瀛環(huán)志略》后,張穆直言不諱地說:“英咭唎,海外畜獸耳。”


  
  如章學誠所言,要是把我們自己置換到那個時代,會怎么看待這個擁有五千年不中斷文明的天朝上國?“華夷之辨”有著長達千年的傳統(tǒng),要突破這一觀念非常困難。五口通商后,福建的林昌彝畫了一幅《射鷹驅狼圖》,深受林則徐的喜愛,他激贊自己老鄉(xiāng)的畫有很高的立意。
  
  晚清對英國缺乏認識,也與那些活躍在中國的傳教士有關。1792年10月,清廷收到馬嘎爾尼(GeorgeMacartney)使團即將來華的信件后,對英國不熟悉的大臣想通過在華的傳教士搞清楚情況。葡萄牙藉傳教士索德超傳達的信息令人大跌眼鏡:“該國即系紅毛國,在西洋之北,在天朝之西北。”后來的許多研究者對此表示懷疑,當然,也不排除西洋教士因為各國的利益,給英國人穿小鞋。但傳教士本身有其使命,利瑪竇的教訓擺在那里。
  
  一直以來,中國對西方一無所知,他們被鎖在了天圓地方、天朝上國的框架里,沉浸在對世界無所不知的美夢中。明末清初葡萄牙人利瑪竇來華后,他的《坤輿萬國全圖》初稿一完成就遭到中國士大夫的攻擊與嘲笑:中國在地圖上太小,位置又不在中間,這怎么會是世界地圖呢?為了安全和傳教,這個可憐的葡萄牙人只能按照中國人的習慣修改地圖,他抹去了福島的第一條子午線,在地圖兩邊各留一道邊,恰好使中國出現(xiàn)在正中央,這回中國人滿意了。利瑪竇,金尼閣.利瑪竇中國札記[M].何高濟,等,譯.北京:中華書局,1983:180181.利瑪竇深信,這是贏得中國好感的辦法之一。在利瑪竇之后抵達的傳教士,從他身上汲取了不少教訓,當他們?yōu)榇笄蹇滴趸实圩鰠⒅\畫地圖的時候,中國依舊處于世界的中心。


  
  利瑪竇畫像乾隆年間的《皇清四裔考》里,對英國有過粗略的描述:“英吉利,一名英圭黎,國居西北方海中,南近荷蘭,紅毛番種也,距廣東界計程五萬余里……”即便是馬嘎爾尼使團訪華后,也沒有人有興趣知道關于英國更多的資料。此后大清典籍大都延續(xù)著這樣的態(tài)度,到了道光年間,濃縮得只剩下像“船堅炮利”這樣的只言片語。
  
  法國人老尼克在《開放的中華:一個番鬼在大清國》里,用了一種很有意思的寫法,穿越到鴉片戰(zhàn)爭前夕,“親身體驗”了一把中國晚清社會生活,值得一讀。里面沒有我們厭倦的德教,也沒有野史的粗獷,更像一位人類學家的田野考察筆記。
  
  鴉片戰(zhàn)爭前,主人公老尼克去福建訪茶,路上他與一個曾經(jīng)當過兵的中國老船長“沃”交談。尼克回避著被當做傳教士的危險,“中國人表面上對夷人大為不屑,但內心深處認為這些人借貿(mào)易為由,實為侵略做準備,總有一天會來奪取皇位。我在不暴露身份的同時盡力消除這位老軍官的擔憂。”
  
  他們交換對眼下局勢的看法,尼克問:“如果夷人有意發(fā)動戰(zhàn)爭,為什么要推遲至今?他們不都是和平來,和平離開么?他們是我們的朋友,你認為呢?”
  
  船長回答說:“那不是些商船,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裝著大炮的大軍艦。要是他們只是為貿(mào)易而來,我們是會熱烈歡迎的?墒亲鋈魏问虑槎际怯袆訖C的。他們?yōu)槭裁匆蔽溲b?肯定是打算攻占帝國。那些忘記將艦隊的到來稟告皇帝的官員都受到了嚴懲。夷人的目的如果不是這么顯而易見,那么就不會這樣了。”他的見識讓尼克覺得很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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