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陽光心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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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天里打了10個電話，發(fā)了6封E-mail，寄走了兩封信和一個航空的郵包。
收到了南希和John的兩封電子郵件，若若的兩封信。若若兩封信的題目分別是：《匯報生活》和《無題》。
和女兒很少分開。像這樣跨越大洋和國度的分開，記憶中只有兩次，一次是美國，另一次是馬來西亞。因為遙遠(yuǎn)，思念便被拉得很長。在很長的思念中拿起穿越時空的電話，有時候僅僅是為了能聽一聽她的聲音。
在國內(nèi)偶爾分開，也是一天一個電話，這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甚至一天很多次和她說話。而這一次分開是真正的遙遠(yuǎn)，遙遠(yuǎn)而漫長，要整整的一年，365天，甚至比365天還要長。最初的10天我不能適應(yīng)既見不到她又不能和她講話的生活，于是便總是禁不住拿起電話，將一天一個電話的習(xí)慣延伸到真正遙遠(yuǎn)的美利堅。一種不顧一切的感覺。在那樣的時刻，甚至國際長途的費(fèi)用也是無足輕重的，只要我能聽到女兒的聲音，知道她究竟怎么樣。
那時候我剛剛托朋友買到了一張吉通公司500元的IP電話卡。那時候吉通公司的這種每分鐘4.8元的IP國際長途業(yè)務(wù)還沒有正式對外運(yùn)營。那時侯4.8元的費(fèi)用對我來說實在是太便宜了，因為那時候國際電訊的資費(fèi)是每分鐘15元�？赡苁且驗樘阋�，我才敢不計成本地和遠(yuǎn)在美國的女兒每一天都通話。而只要一聽到她的聲音，我就不想再放下電話，希望就這樣永遠(yuǎn)地和她說下去。我們真的就這樣不停地說呀說呀。
那是她第一次出門遠(yuǎn)行。
第一次真正的遠(yuǎn)，遠(yuǎn)到遙不可及。
通過21日女兒到達(dá)美國那天的幾次電話之后，我終于得知女兒已安全抵達(dá)了諾維爾的家。22日晚上我就又撥通了女兒美國家中的電話。記得是很久以后，我才能準(zhǔn)確地計算出天津和波士頓之間的那12個小時的時差（包括美國的夏時制），也才明確知道了女兒的清晨8點就是我們的晚上8點，而我早上給她打電話就是她的晚上，通常她總是在家或是容易在家的。所以后來我就總是在這個時段給她打電話。可是剛剛開始的時候，我并不能很好地掌握和女兒的時差。可能還因為她剛剛離開我太想念她了，于是就不論白天夜晚，只要想她，受不了了，我就會抓起電話，所以常常是電話打過去，卻又找不到女兒。那是她的白天，她的白天總是會安排很多活動的。于是找不到女兒的心情就會格外的焦慮和慌亂，不知道她去了哪兒，不知道她是不是能適應(yīng)。
是的，22日晚上我就又給女兒打了電話。那是她的早晨。我知道她會在家的。在連接信號遙遠(yuǎn)的奔襲之后（那是聽得出來的），終于聽到了女兒的聲音。那聲音是那么清晰，就那么清晰地撞擊著我那一份強(qiáng)烈的思念。
我聽得出女兒剛剛睡醒�；蛘咚�沒有睡醒，她是被我的電話吵醒的。那聲音懶洋洋的，像過去在家時那每一個清晨呼喚她起床的樣子。但是幸好她說她已經(jīng)睡醒了，問她怎么樣，她說一切都很好，唯一不太適應(yīng)的，就是美國的飯。她說那里的飯不好吃，沒有鹽。于是想起平時外婆給她做的，都是她最喜歡吃的最好吃的飯菜。我就心疼她，不知道該怎樣幫助她，但是她馬上說沒關(guān)系，她會慢慢適應(yīng)的。
接下來她又說，我送給John和南希的每一件禮物他們都很喜歡。他們想不到我會送那么多禮物給他們。他們對若若說，你媽媽真好。當(dāng)然那些禮物確實是我精心為他們選擇的。為他們家庭中的每一個成員。后來南希在給我的信中也專門表達(dá)了他們深深的謝意。
大概是剛剛醒來的緣故，女兒的思維好像很慢，語速也很慢。而且總是問一句才答一句，好像她沒有什么好說的。問她，你睡覺怎樣？吃飯怎樣？英語全能聽懂嗎？能適應(yīng)嗎？總之所有的情況都是我問出來的。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變得遲鈍，后來她才告訴我，初到美國時，她先是不會說英語，后來就連漢語也不會說了。再后來就英語漢語都不會說了，再再后來又英語漢語都會說了。總之有很長時間，女兒一直努力在這兩種語言間艱苦地適應(yīng)著轉(zhuǎn)換著，直到有一天她終于能夠在這兩種語言之間游刃有余地往返穿行。
22日那天我還給女兒發(fā)了一封E-mail。那是我第一次在電腦上寫信，那時候我打字還很不嫻熟。我是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用漢語拼音拼出我想要對女兒說的話。我說媽媽太想你了，每一分鐘想的都是你，想聽到你的聲音。我會時常給你打電話。
我告訴她從機(jī)場回來后才發(fā)現(xiàn)李雨氓送給你的那個藍(lán)色的小包沒帶走，那是你最喜歡的。媽媽很后悔。怎么會忘掉？不過我會盡快給你寄去。告訴媽媽你一路是怎么過來的？你一定是個非常勇敢的小孩兒。不知道你是不是睡好了覺，和南希他們在一起是不是很開心？把你新的信箱地址盡快告訴我。另外，給媽媽寫信如果用漢語拼音太麻煩，就用英文，我可以借助字典慢慢地讀。你要好好聽他們的話。媽媽愛你。日日夜夜想念你。
然后23日一早，我就帶著要寄給女兒的那些東西去了郵局。趕到郵局的時候，郵局竟然還沒有開門。站在郵局的門外，想著我們曾一同來這里，寄各種給南希和Jonh的信件，就禁不住又難過了起來。
我這樣寫著前年和女兒離別時的情景，就又是禁不住熱淚盈眶。因為想到未來，她也許又會離開我到美國去上大學(xué)。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又走了，那么，現(xiàn)在每天和她在一起的這一切，還有什么意義呢？這房子，我們倆住的，從此空空蕩蕩，我又怎么住？還有華苑那邊的新房子，我們每個周末都回去。和她在一起，一天都不分離。她的房間，還為她買了她自己挑選的那些家具。如果她走了，留下她的房間，又會是怎樣的悲傷。不能待在她經(jīng)常待的地方。到處是她的氣息她的印痕。我太怕這樣的別離了，永遠(yuǎn)怕。那對于任何母親來說都是最殘酷的傷痛，永遠(yuǎn)無法治愈。天下的母親。只要你深愛你的孩子。
但是當(dāng)然我知道我不能再哭了。因為再哭我就不能寫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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