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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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蘭在拉維諾醫(yī)生的醫(yī)院里所度過的夜晚里,這是最最折磨人的一夜。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遙遙無期地、令人心煩地、慢慢地過去,就像那傳到房間里來的聽熟了的音樂一樣。
洛蘭從窗口到門口那么來回地踱著,從甬道里傳來了一陣悄悄走路的腳步聲。她的心咚咚地跳起來,跳了一陣又停住了,因為她聽出那是值班護(hù)士的腳步聲,值班護(hù)士到門口來是為了要在窺視孔里望一望,房間里200支光的電燈徹夜通明。拉維諾醫(yī)生斷言“這對失眠者有幫助”。洛蘭沒有脫衣服趕緊睡到床上,蓋好被子裝睡。結(jié)果在她身上發(fā)生了一件不尋常的事:多少夜來沒有睡著的她,由于被這一切經(jīng)歷折磨到了極度,一下子睡著了。她一共只睡了幾分鐘,然而她覺得好像整整睡了一夜似的。她吃驚地跳起來,跑到門口,突然跟正在走進(jìn)來的阿爾杜爾•陶威爾撞了個滿懷,他沒有騙她。她勉強(qiáng)忍住才沒有叫出聲來。
“快點,”他小聲說,“護(hù)士在西面甬道里,我們走吧。”
他抓住她的手,小心地攙著她走,他們的腳步聲被患失眠癥的病人的呻吟和喊叫掩蓋住了。沒有止境的甬道終于走完了,最后總算到了這所房子的門口。
“花園里有看守值日,不過我們可以溜過去……”陶威爾很快地耳語道,他攙著洛蘭朝花園深處走去。
“可是那些狗……”
“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用我吃剩的面包喂它們,它們認(rèn)得我。我來這里好幾天了,為了不至引起人家懷疑,我一直躲避著你。”
花園沉浸在昏暗中,然而在石頭圍墻上,每隔不遠(yuǎn),像在監(jiān)牢周圍那樣,點著一盞一盞通明的燈。
“這里有一叢小樹……那里……”
突然間,陶威爾在草地上伏了下來,而且還扯了扯洛蘭的手,洛蘭也照他的樣子做了,一個看守從這兩個逃亡者近旁走了過去。等看守走遠(yuǎn)了,他們開始偷偷地向墻邊走去。
不知在哪里有一只狗叫起來,它跑到他們跟前,看見了陶威爾就搖起尾巴來,他扔了一塊面包給它。
“你瞧,”阿爾杜爾低聲說,“最主要的事辦妥了,現(xiàn)在我們只要爬過墻去就成了,我來幫你。”
“那你呢?”洛蘭擔(dān)心地問。
“放心,我跟著你身后就來。”陶威爾回答。
“可是我爬過墻去怎么辦呢?”
“那邊有我的朋友們等著我們,一切都準(zhǔn)備好了。好吧,請你稍微做一點體操吧。”
陶威爾靠在墻上,用一只手幫助洛蘭爬到墻頂上。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看守看見了她,發(fā)出了警報。一剎時,整個花園都被燈光照得通明,看守們互相呼應(yīng)著,帶著狗,就要跑到逃跑者的跟前了。
“跳!”陶威爾命令道。
“你呢?”洛蘭吃驚地喊。
“你跳呀!”他大聲嚷起來,于是洛蘭一下跳了出去,不知是誰的手接住了她。
阿爾杜爾朝上一跳,雙手吊在圍墻頂部,開始把身子往上吊,可是兩個衛(wèi)生員抓住了他的腳。陶威爾的臂力是那么大,靠著兩手的氣力,他差一點把兩個衛(wèi)生員拉了上去。但是,他手一滑,掉了下來,把那兩個衛(wèi)生員壓在身底下。
墻外可以聽見發(fā)動了的汽車馬達(dá)聲,朋友們顯然是在等陶威爾。
“快點開走!開足馬力!”他一面跟衛(wèi)生員搏斗,一面這樣叫了一聲。
汽車按了一下喇叭作為回答,接著就聽見它風(fēng)馳電掣地開走了。
“放手,我自己會走。”陶威爾說道,同時停止了抵抗。
然而這兩個衛(wèi)生員一定不肯放手,他們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拉著他朝房子走去。
拉維諾醫(yī)生穿著晨衣站在門口,嘴里一口一口地噴著煙。
“帶他到隔離室去,給他穿上拘束衣①”他對衛(wèi)生員說。
①給狂暴的病人穿的使其不能動彈的衣服。——譯者
陶威爾被帶入一間沒有窗的小房間,這間房間的地板上滿鋪著墊子。這是給狂暴的瘋子在發(fā)病的時候住的,衛(wèi)生員把陶威爾推到地上,拉維諾在他們身后走了進(jìn)來。他已不抽煙,他雙手插在晨衣口袋里,低下頭,牢牢用他圓睜睜的眼睛盯著陶威爾。陶威爾默默地承受著這個目光。后來拉維諾向那兩個衛(wèi)生員點了點頭,他們就走出去了。
“你裝得不錯,”拉維諾對陶威爾說,“可是我是不容易欺騙的。你頭一天到這兒,我就識破了你,我一直在監(jiān)視你,然而,我承認(rèn)我沒有猜中你的意圖,你跟洛蘭,為了這個勾當(dāng),將要付很大的代價。”
“不至于比你將付的代價大。”陶威爾回答說。
拉維諾微微動了動他的蟑螂般的胡子。
“威脅我?”
“你先威脅我。”陶威爾簡短地頂了一句。
“要跟我斗可不容易,”拉維諾說,“我才不捧你這種乳臭未干的孩子呢。你想向當(dāng)局起訴嗎?沒有用,我的朋友。而且,在當(dāng)局到來之前,你也許已經(jīng)消滅不見了,連一點影兒也找不到了。順便問一聲,你的真姓名叫什么?久巴力是假名字啊。”
“阿爾杜爾•陶威爾,陶威爾教授的兒子。”
拉維諾顯然很震驚。
“很高興跟你認(rèn)識,”他想用嘲弄的口吻來掩飾自己的困惱,“我很榮幸,跟你的可敬的爸爸以前也曾相識。”
“快感謝上帝,我的手臂是被捆住的吧,”陶威爾回答說,“不然的話,你可要倒霉了。不準(zhǔn)提起我的父親……你這壞蛋!”
“我非常感謝上帝,你是捆得緊緊的,而且要捆很久,我親愛的客人!”
拉維諾陡地一下轉(zhuǎn)過身去,走了出去,鎖很響地“喀嗒”響了一下,剩下了陶威爾一個人。
他不怎么為自己擔(dān)心,朋友們不會丟下他不管的,他們會把他從這個牢獄里救出去的。然而他還是意識到自己的情況的危險。拉維諾一定很明白,他的整個企業(yè)的命運(yùn)可能取決于他跟陶威爾之間的斗爭的結(jié)果。拉維諾中斷了談話,突然走開,并不是偶然的。作為一個出色的心理學(xué)家,他一下子就看出了他是跟什么樣的人在打交道,他甚至沒有試用一下他那審判官的才干。
阿爾杜爾•陶威爾不是用心理、用唇舌斗得過的,和他斗,只有用毅然決然的行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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