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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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郁遠達的分工確定下來了,他分管工業(yè)企業(yè)、環(huán)保和安全生產(chǎn),聯(lián)系馬坡坪鎮(zhèn)。對于分工,郁遠達雖然有點想法,但也不便說。包括他在內(nèi),南溪縣的副縣長共有八位,用南溪話來說,可以開一桌飯了。八位副縣長,郁遠達資歷最淺,排名最后,沒有分管到好的單位,也算正常。
南溪原本是一個農(nóng)業(yè)大縣,但由于縣里銻礦豐富,開采銻礦的廠子特別多,最高峰時有百余家。當時誰想挖礦,就在山上隨便開個洞,就算是一家礦廠。后來經(jīng)過整頓,就只剩十余家礦廠了。縣里煉銻的企業(yè)上規(guī)模的也有幾家,其中藍天冶煉廠是最大的私營企業(yè),但是這家廠子的污染也最為嚴重。附近村民一直在不斷地向有關(guān)部門反映藍天冶煉廠污染的事,并多次與藍天冶煉廠發(fā)生直接沖突,但藍天冶煉廠的老板孫柳滿是本地人,也是當?shù)匾话,根本就不將村民放在眼里,誰對他廠子有意見,他就安排一些地痞流氓去找誰的碴子。最后村民們被惹急了,集體到縣委縣政府上訪。縣里開始沒有太重視,只是安排環(huán)保局派人去調(diào)查了一番就算了事。村民們卻不愿被忽悠,就大家湊錢跑到省委去上訪。作為集體上訪事件,南溪縣主要領(lǐng)導(dǎo)被追責(zé)了,并要求盡快拿出解決方案。對于這件事,縣里主要領(lǐng)導(dǎo)分成了兩派意見,邢賀華只想拖,并不積極拿解決方案,羅海鷗則強烈要求調(diào)查清楚,如果冶煉廠真的污染嚴重,就必須關(guān)停。最后這事就交給羅海鷗負責(zé)處理,正好這時郁遠達下來了,作為分管這方面的副縣長,羅海鷗便要郁遠達盡快拿出一個解決方案來。
郁遠達決定到藍天冶煉廠去了解一下情況。他叫辦公室打電話通知環(huán)保局來位熟悉情況的領(lǐng)導(dǎo)陪他一起去,環(huán)保局那邊回電話說局長出差去了,就安排了一位快要退休的副局長朱大保過來。郁遠達當時也沒有在意,覺得有熟悉情況的人陪他去就行了。
由于縣財政困難,政府這邊只給縣長、常務(wù)副縣長和常委副縣長配了專車,其他的副縣長都沒有專車,需要用車時就由辦公室統(tǒng)一安排。郁遠達第一次用車,董至高就給他派了一輛車門都關(guān)不緊的吉普車,司機是剛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分配到辦公室不到三個月的小李。
車子開到藍天冶煉廠大門時,郁遠達吃了一驚。只見數(shù)十名工人站在工廠大門口,高呼著口號:“我們要生存,我們要吃飯,別拿環(huán)保嚇唬人。”工人們還舉著幾條用白布做的橫幅,上面寫著“關(guān)我們的廠子就是斷我們的路子!”“誰斷我們路子就打斷他的腿子!”等標語。車子就被工人們堵著了,無法再往廠里開。
朱大保見這架式,有些害怕,他對郁遠達說:“郁縣長,要不我們先回去,改天再來吧。”
郁遠達有些生氣:“我們來了解情況的,怕什么!”
朱大保說:“郁縣長你有所不知,這個廠的工人鬧事是出了名的,每當環(huán)保部門要查處這個廠子時,這些工人就跑到我們環(huán)保局和縣委縣政府去鬧事。我看他們這次好像又是有組織有準備的,而且像是要將事鬧大。”
郁遠達感到不解:“縣委縣政府還怕他們鬧事?”
“縣里個別主要領(lǐng)導(dǎo)說藍天冶煉廠是縣里納稅大戶,有事時處處護著他們,所以也就助長了他們的氣焰。”朱大保說到這里時,顯得很氣憤。但朱大保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讓郁遠達覺得這藍天冶煉廠背后似乎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水。
郁遠達這時突然想到前不久在網(wǎng)上看到的一條新聞,說某縣一位分管教育的副縣長下去檢查工作,學(xué)校讓學(xué)生停課,舉著花環(huán)頂著烈日歡迎他。因那位副縣長珊珊來遲,有兩個女生站立時間太久,體力不支最后暈倒在地。郁遠達在心里幽了自己一默:郁遠達呀郁遠達呀,人家副縣長下去檢查,都是鮮花掌聲歡迎。你到南溪縣第一次下企業(yè)了解情況,竟是示威抗議恭候!
這樣自我調(diào)侃了一下,郁遠達心情放松了一點,他對朱大保說:“你打電話給他們孫廠長,問問他怎么回事。”
朱大保掏出手機撥打?qū)O柳滿的電話,手機卻傳出:“對不起,您所撥的電話暫時無法聯(lián)系。”再撥過去,依然是無法聯(lián)系。
郁遠達有些來氣了,他直接拔通縣政府辦公室的電話,值班秘書小王剛問了一句:“這里是縣政府辦公室,請問您找誰?”郁遠達沒好氣地說:“我是郁遠達,昨天我叫辦公室通知藍天冶煉廠主要負責(zé)人在家,你們辦公室怎么通知的?今天怎么廠里一個領(lǐng)導(dǎo)也不在?”
小王在電話唯唯諾諾地說:“我不知道昨天誰接到的通知,我立即將此事向董主任匯報。”
郁遠達“啪”地一聲將手機蓋子合上,頭扭向車外。工人們圍在車子四周,不讓車子往前行,有的還用拳頭砸車頭了。郁遠達覺得再縮在車里等電話也不行,便拉開車門下了車。朱大保見狀,只好也跟著下來了,一邊走一邊指著郁遠達對著那些工人大聲說話:“這位是咱們縣新來的郁副縣長,今天來藍天冶煉廠做個調(diào)研,請大家配合。”
朱大保話剛落音,團團圍著的工人便大聲起哄:“做什么調(diào)研,再調(diào)研我們廠子就沒了。”
有的話說得更難聽:“是沒有地方吃中飯了,想跑到咱們廠里撮頓飯吃吧。我們廠子窮,沒錢招待貪官污吏。”
郁遠達裝作沒聽見,臉上一副平和的樣子,不急不慢地說:“我今天就是來聽大家意見的,大家如果有什么問題,就盡量提。現(xiàn)在你們采取這種方式,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你們廠長在哪里,請他出來。”
“哪家工廠生產(chǎn)沒有一點污染?為什么縣里總盯著我們這家廠子不放?你們是存心不讓我們活!”一個30出頭的小寸頭大聲說道,他話一落音,旁邊的人就跟著附和起來。
“這樣吧,既然你們的廠長現(xiàn)在還沒趕來,你們就派幾位代表,我們一起到工廠辦公室里坐下詳細地談?wù)劊視J真地聽取你們的意見。”郁遠達誠懇地說道。
“我們沒有代表,誰也代表不了我們。”小寸頭說道。他話一落音,其他的人就跟著附和起來:“上面講三個代表,我們只講一個代表,那就是我們代表我們自己。”
“既然沒有代表,那就一起去會議室,大家一起坐下來談?wù)劇?rdquo;朱大保大聲地說道。
“談什么談!你們當官為了圖個政績,就只想將我們的廠子關(guān)掉,這有什么好談的。”對方語氣硬邦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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