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雨中失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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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了,陳昕已經(jīng)與汽車快修店的年輕老板唐義打得火熱,艾樂樂的蒂芙尼還是不見蹤影。
她垂頭喪氣地在部門會議上轉(zhuǎn)著筆,被眼尖的經(jīng)理趙詮一把逮住。趙詮狠狠瞪了她一眼,又指桑罵槐地教訓(xùn)了全體人員一通。她越想越不對勁,猛然間,她“呀”的一聲叫出聲,神色慌張地握住了自己的左手無名指。
艾樂樂將自己無名指上的金戒指揪下來,兩只手指捏著戒指在陽光下看了會兒,她恍然大悟,自己的手指只有11號,那枚戒指乍一看起碼14號,明顯不是適合她的尺碼!
那不是買給艾樂樂的戒指!
腦子里冒出這個想法的艾樂樂頓時覺得眼前一陣暈眩,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她從來沒有擔(dān)心過這個問題。
得出這個結(jié)論后,她趕緊給陳昕打了電話,電話那邊的音樂有些輕柔,應(yīng)該又是在某家不知名的情調(diào)酒吧。白天泡吧,也就陳昕有這閑工夫。
“我覺得蘇凡背叛我了。”艾樂樂劈頭蓋臉地說一句。她不明白自己打這個電話的意義是什么,不過她現(xiàn)在必須找一個人訴說,否則她就會像一個不斷充氣的氣球,等到鼓足了氣的時候就會爆炸!
“你覺得?有沒有真憑實據(jù)?”陳昕的不緊不慢讓艾樂樂惱火,也讓她覺得佩服。她的話提醒了自己。
艾樂樂掛了電話后,跑到開水間泡了一大杯黑咖啡,咕嚕咕嚕灌進胃里。
沉著,必須沉著。淡定,必須淡定。
趁著上班間隙,她在網(wǎng)上搜了一番,結(jié)婚第三年,叫皮革婚,正是有韌性的時候。韌性?那就是可以彈出去,也可以縮回來?
她手指上繞著自己的發(fā)圈,反復(fù)地拉扯著,直到橡皮發(fā)圈沒了韌性。“不!我不要!”她險些喊出口,雖然還未證實蘇凡是否有了外遇,但憑什么我艾樂樂陪著他住鴿子籠、吃泡面,蒂芙尼卻套進了別的女人的手指?
套句當(dāng)下流行的話說,發(fā)現(xiàn)老公出軌一定要頭腦冷靜,要不然將來別的女人用咱的老公、住咱的房,還打咱的娃。不不不,還沒有娃,那也就是意味著兩個人的關(guān)系完全無血緣干系。她痛苦地抱住了腦袋。
偏偏這時蘇凡打電話來了,聲音很是急促:“樂樂,我媽明天過來,我要出差,你能去接她嗎?”出差?艾樂樂強忍心中怒火,心中咯噔一聲:婆婆來了。
以前她最惱婆婆過來,每次她來準(zhǔn)沒好事,肯定是為了孫子的事。她非要認為艾樂樂是不下蛋的母雞,去年過年回縣城拜年,婆婆竟然拍拍她的屁股,輕輕嘆息。
婆婆那意思用醫(yī)學(xué)術(shù)語說是盆骨太窄,用俗話說就是不好生養(yǎng)。
她只覺得生活在瞬間攪和成了一團糨糊,安安穩(wěn)穩(wěn)、磕磕碰碰的小日子一下子偏離了軌道,那速度快得讓她應(yīng)接不暇。
“我招誰惹誰了?蘇凡才三十一歲,按道理不是男人最黃金的年紀(jì),有什么能力給別人買蒂芙尼?那可是奢侈品!”艾樂樂頓時傻眼了。
她呆呆地坐在辦公室里,聽著打印機單調(diào)地往外吐紙的摩擦聲,半天也沒想出頭緒。
怎么能接受自己曾經(jīng)飛蛾撲火愛上的男人出軌的事實?
為了和蘇凡在一起,她放棄了父母在家鄉(xiāng)安排的安穩(wěn)工作,畢業(yè)后只身拎著一個大包敲開蘇凡在上海的出租屋房門。那是多么小的一間房,只能容下一張鋼絲床,他們在那樣局促的空間里擁抱、親吻,將所有的快樂和悲傷一起分享。
第二年,蘇凡在上海的培訓(xùn)期結(jié)束,被分配到杭州的分公司,她又放棄在上海剛剛有起色的工作,再次跟隨他到杭州一切從零開始地找工作。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可是杭州的房價一點都不天堂,與上海相比又能差到哪里?幸虧蘇凡的薪水水漲船高,東拼西湊地總算存夠了首付的錢。
蘇凡畢業(yè)后的第三年,在杭州按揭買了房子,艾樂樂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房子的女主人。
艾樂樂越想越不甘心,眼淚不由自主啪嗒啪嗒地掉到鍵盤上。直到趙詮拍了她的肩膀。
“怎么,說幾句就哭鼻子?”趙詮也算個青年才俊,長得也不寒磣,乍一看還有點梁朝偉的味道。他自認為是黃金單身漢一枚——他還算有自知之明,至少沒把自己上升到鉆石的級別。
趙詮和艾樂樂一樣,都出生在浙江的小城市,而且趙詮的老家還在一個比較偏遠的農(nóng)村。
在艾樂樂的眼里,那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但趙詮不那么想,他總覺得有人看不起他的出身,因此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他終于在三十五歲這年實現(xiàn)了在杭州有車有房的目標(biāo),現(xiàn)在年薪五十來萬,在杭州也算混得比較滋潤了。因此他老愛拿自己的奮斗史說事。
“我什么背景都沒,我就是自己最好的背景。”這是他慣用的開場白。
艾樂樂趕緊擦了擦眼淚,輕輕地說:“沒事,頭有點疼。”
“這樣啊,那你早點回家休息。”
“嗯?”艾樂樂疑惑地看了趙詮一眼,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時候這個古板上司變得這么溫情開明了?他之前不是在部門會議上說只要沒有趴在醫(yī)院的病床上起不來,就要在工作崗位上戰(zhàn)斗嗎?他還明文規(guī)定員工不許拿身體不舒服作為請假的理由,尤其是女性以來例假為由的請假,堅決杜絕。
管他的,艾樂樂抓起包包,一溜煙地跑出了公司。
這時已經(jīng)接近下班高峰期,路上堵得不可思議。因為前面的車走走停停,要不停地換著擋,艾樂樂后悔當(dāng)時為了省幾塊油錢沒聽陳昕的建議,買什么手動擋,駕照拿了沒幾個月,她一會兒換擋,一會兒踩離合器、油門、剎車,忙得滿頭大汗。
趁著堵車的時候,她漫無目的地把眼瞥向窗外,目光穿越過車水馬龍,一直投射到馬路兩旁的那些高樓大廈上。霓虹燈開始漸漸亮起,雨點噼里啪啦地打在車窗上,燈光便在雨簾中滑成長長的影子。
她忽然覺得好孤獨,將身體低了低,趴在方向盤上,肩膀微微顫動著。
艾樂樂哭了,她的目的地是湖濱國際名品街。她想知道那枚蒂芙尼到底值多少錢。
找了很久停車位,終于將車擠入了一堆豪車中間。在一排黑色的車子中間,她的黃色小飛度格外搶眼,這是去年蘇凡替她買的,買之前雖然考慮過是日本車,但據(jù)說在市區(qū)開十分省油,她那膽子也絕對不敢飆車,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她記得自己當(dāng)時開心極了,抱著蘇凡連親了幾口,大聲地說:“老公,咱們也有移動的房子嘍,再也不怕風(fēng)吹日曬了。”
在車里翻騰了一會兒,沒找到傘,她看著車窗外朦朧的雨霧,堅定地推開車門,毫不猶豫地走進了雨簾。雨點鉆進脖子,涼絲絲的,她縮了縮脖子,站在那些燈火通明的櫥窗前,一家家地找,一直走到湖濱路的盡頭,她也沒有看見收納了她少女時代夢想的品牌LOGO。
她就那樣傻傻地站在一堆奢侈品中間,給陳昕打電話:“昕兒,你知道杭州哪里有賣蒂芙尼嗎?”
“蒂芙尼?杭州還沒專柜。你想買啊?網(wǎng)上買一個就是。”陳昕雖然敗家,但卻是實用主義者,認為一個素圈都需要八千塊的玩意兒太不值,還不如買幾只股票。
“嗯,我知道了。”艾樂樂幽幽地掛了電話,木然地往回走。
回到小區(qū)的時候,她的渾身都濕透了,走入電梯,電梯壁有一面是鏡子,她看著頭發(fā)一縷縷耷拉在胸前的自己,睫毛膏花了,眼睛周圍一坨坨黑糊糊的殘留物,粉底混雜著雨水在臉上淌成了一道道小溝,雙手無力地下垂著。身邊的女人驚恐地看著她,原本是要去九樓的,卻慌不擇路地在四樓就按開了電梯門。
艾樂樂苦笑了幾下,敢情這位無辜的鄰居真把自己當(dāng)成女鬼了吧。她無力地靠在電梯壁上,看著紅色的數(shù)字一層層跳著,心也一格格地空了。
地球上有六十億人口,通往幸福的道路應(yīng)該有六十億條,可是艾樂樂的那一條卻完完全全被一個意外出現(xiàn)的戒指給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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