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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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曼有明星范兒。她美，東方式的——細長的眉毛，吊梢眼睛，小小的嘴巴，膚色瑩白。光 美還不夠，還得有氣場。有氣場也還不足夠，還得有舞臺。圣心學(xué)堂，就是小曼的舞臺。民國初年，北京的季候，充滿著新的因素。因為有舊的底子，所以這 “新”，格外的“新”。上流社會的人，學(xué)外國的藝術(shù)、文化、教育方法，有模有樣，雖然底子可能依舊是三從四德那一套。不過，對于小曼來說，能有“樣”就夠 了。小曼是幸運的，在受教育這個問題上，她走在了時代的最前端，當舊中國的大多數(shù)女子，還在閨房里學(xué)著女紅時，她已經(jīng)有機會學(xué)英文、法文，學(xué)鋼琴、油畫。 圣心學(xué)堂給了小曼成長的土壤。這所學(xué)校培育人才，就像是在中國的沃土上栽種郁金香，有一種蓬勃的黃亮，圣心學(xué)堂是名媛的培訓(xùn)基地、公子哥的養(yǎng)成場。
圣心學(xué)堂是小曼的天堂。她活潑大方、好玩好樂的性格，在西方式的教育環(huán)境里，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伸張。在教育環(huán)境的接受度上，陸小曼和林徽因很像，林徽因 在進入康奈爾大學(xué)后，也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解放，真誠地交流，開心地學(xué)習(xí)，她們身上都沒有傳統(tǒng)閨秀的扭捏，而都有一種真情真性。美，在她們身上自然流露。 以前，小曼不愛學(xué)習(xí)，她認為學(xué)習(xí)是枯燥的、無味的、強制式的，像在修煉，現(xiàn)在，小曼愛上了學(xué)習(xí)，寓教于樂，她發(fā)現(xiàn)了學(xué)習(xí)的樂趣，也掌握了其中的法門。陸定 夫婦見小曼在學(xué)習(xí)上漸漸入道，樂得再加一把火，請了個英國女教師，來給小曼補習(xí)英文。不出多久，小曼在一干小姐當中脫穎而出。她貌若天仙，精通西文，她彬 彬有禮，落落大方，她有南方姑娘的柔情，也有北方姑娘的練達，她會彈鋼琴、懂繪畫，聲音嬌滴滴，她像一陣旋風(fēng)，在圣心學(xué)堂刮過，所到之處，尖叫不斷，魅力 不可阻擋。
那是小曼的皇后時代。她是女學(xué)生們模仿的標桿，是男學(xué)生們膜拜的圖騰。小曼的眉，不畫而翠，小曼的眼，盛滿柔情，小 曼 的發(fā)，烏黑亮麗，小曼的臉，紅白相映。無論小曼走到哪里，都像是一個旋渦的中心，吸引著各色人等——男學(xué)生、貴公子、歐洲人，前呼后擁，每個人都為能跟小 曼說上一句話、替小曼拿一次東西為榮，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他們是彎著腰、低著眉的臣仆。外國人叫她“東方美人”，男生們稱她“校園皇后”。小曼的美 麗，縱橫四海。小曼就是這么自顧自高高地站在情感食物鏈最頂層。她睥睨著匍匐在自己腳下的男人們，甜言蜜語、阿諛奉承都算什么？！他們只是追求著，為著虛 榮心，可是，誰又真懂小曼一顆溫柔寂寞的心呢？人人都看不到小曼的憂傷。小曼單憑一股傲氣，抵擋如太平洋潮水般的追求，也苦，也累。
學(xué)生時代，小曼完全是一顆素心。無論愛恨，她都那么真，鮮鮮的，嫩嫩的，像冬天里的一束溫亮的陽光。因為素，要么是全無防備，要么是全副武裝，所以小曼 很累。這種累，完全是源自于少女的無經(jīng)驗。出了學(xué)校，小曼長大了，抵擋男人的過程中，小曼學(xué)會了周旋。她慢慢知道，一味抵抗或者一味接受，都不會讓一個女 人變得有魅力，相反，只會顯得她不近人情。但小曼懂得尺度與進退，她是一塌糊涂的泥塘里長出的一朵蓮花，清風(fēng)吹來，香氣滿園。
小 曼也像一塊璞，幾年的翻譯生涯，好像細水磨石，把她身上尖銳的殼，慢慢消磨。她成為一塊玉了。作為名媛，小曼極具個人風(fēng)格，該熱情的時候她熱情，該冷淡的 時候她冷淡，該逢迎的時候她逢迎，該拒絕的時候她拒絕，場面上那些手段，經(jīng)她靈心一點，更上層樓，以不變應(yīng)萬變。在社交場中，小曼像踩著風(fēng)火輪的小哪吒， 指東向東，指西向西，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輕松地超越了原本的大家閨秀的格局。小曼是新舊時代對接培養(yǎng)出來的一朵奇葩。十八歲，小曼的聲名便像是騎了天 馬，以一種勢不可擋的姿態(tài)，在北京的社交圈躥紅。小曼微笑著，踩著娉婷的步子，仙女一般驚艷地步入了繁花似錦也變幻無常的上流社會圈子。
如果說原來的小曼像條魚，自由自在，遨游人海，那么上流社會則是她的化龍池，小曼縱身一跳，小魚轉(zhuǎn)瞬間變身，幻化成龍，騰云駕霧。后臺硬，姿容美，氣質(zhì) 新，那時節(jié)，北京的上流社會圈子似乎有意成全出這樣一個陸小曼來。她的出身，她的美貌，她的學(xué)歷，她的才華，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積極、向上。小曼是當時北 京上流社會的一種美好想象的化身。她代表著一種新的空氣，始一出現(xiàn)，就吹散了社交圈原本的那些陳腐氣息。舊的時代已經(jīng)終結(jié)，新的時代，需要獨屬于自己的名 媛。大門不出二門不入的大家閨秀，顯然不能滿足那些留過洋的男人們的期待了。她們太靜，不夠動態(tài)，不夠真實，她們是錦衣包裹著的木頭人，小曼才是穿著霓裳 的天上仙子，衣袂飄飄，驚鴻一現(xiàn)。
小曼像一顆夜明珠，發(fā)光發(fā)亮，溫暖著京城的夜生活。小曼會跳舞，是舞池里的皇后，她的笑容， 她 的身姿，都與那五光十色的舞池契合得天衣無縫。但凡小曼一踏進舞池，她便是全場的焦點，男賓們?nèi)邕^江之鯽，紛紛伸手，請小曼共舞。小曼樂得接受，她愛跳 舞，旋轉(zhuǎn)，旋轉(zhuǎn)，眼前的景致，打著圈地在她眼前晃過，浮動的暗香，悠揚的樂曲，奢華的衣飾，紅的男，綠的女，小曼不知疲倦，熱情地擁抱著這變化多端的生 活。她被圍繞、簇擁，她的義務(wù)是接受別人的贊美與追捧……套一句俗話：小曼紅了。徹頭徹尾地紅了，紅得不可收拾。她與上海的唐瑛并駕齊驅(qū)，一南一北，引領(lǐng) 著名媛群體的風(fēng)騷，于是坊間流傳著“南唐北陸”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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