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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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以后。
一份《中洲日報》擺在劉流和尹重面前,體育版下方刊登了一則鷹嘴崖金礦探礦權即將拍賣的公告,公告上說探礦權一星期后將在資城公開拍賣。羅東也看到了這消息,馬上致電三人再次開會。仔細研究了那份公告,劉流和尹重逐漸興奮起來,劉流認為邱老師的意外收獲,就是上天透露出的天機,暗示他們的下半輩子極有可能是金燦燦一片。他不由得捶胸頓足,仰天長嘆:老天啊,你老人家終于開眼啦!再這樣盲目的在中州待下去,我的眼睛會變成黃色,肝臟會患上黃疸肝炎,一步步地邁向黃泉之路啦。
尹重一高興,便要“懲罰”劉流,命令他去黃興路上買“黃鴨叫”(一種河魚)來吃。事發(fā)突然,理由也不充分,好像大把的金子已經(jīng)到手了。羅東沒有想到劉流竟然沒有絲毫反對,就屁顛屁顛唱著黃河和長江之歌開車上路了。走到半路,他習慣性地回頭張望,不為別的,他擔心那個叫做吳水明的浙江老板盯上他,繼而斷送他下輩子的前程。走了一段路,他發(fā)現(xiàn)車后老是跟著一輛白色帕杰羅越野車,他試著加速或者踩剎車,那輛車像膏藥一樣就是緊跟不放。他馬上意識到吳水明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的行蹤,要對他采取行動了,他的手心里全是汗。又走了一段路,他一狠心,打消了去買“黃鴨叫”的念頭,掉頭直奔吳水明的公司而去。
城郊一處工業(yè)區(qū),吳水明的工廠就在此地,廠內(nèi)倒也是一派繁忙,大門口還養(yǎng)了條哈巴狗,幾個保安兇神惡煞般擋住了去路。劉流根本沒心思和他們較勁,問清楚位置便闖進了他的辦公樓。吳水明正在和他的同鄉(xiāng)解釋土地買賣為何泡湯了,他在尋找其他途徑來減小損失,心里恨不得把劉流大卸八塊才解氣。
劉流猛地推開了門,吳水明先吃了一驚,腦子卻飛快地轉(zhuǎn)了起來,見他單槍匹馬地送上門,他很快排除了各種可能性,便打發(fā)走性感的女秘書,招呼尾隨而來的好漢們給劉流來一頓殺威棒!劉流意料到了他會如此反應,大搖大擺地坐在他面前,不屑地說:你投資溫泉度假村,不就是為了掙錢嗎?
吳水明操著浙江普通話說:你知道還壞我的好事?落井下石,你是不是覺得很爽。縿⒘鞑幌氪碳に,出于無奈,他說:為此,我萬分抱歉!吳水明把煙頭狠狠地扔在地下,氣惱地說:縣政府準備批給我的土地被你幾句話就泡了湯,你真是該死!劉流說:你騙取國有土地,無非就是把地騙到手以后再高價轉(zhuǎn)手,還不是為了賺錢?我現(xiàn)在正式警告你,如果你想威脅我的人身安全,你將失去一個發(fā)大財?shù)臋C會!
吳水明冷笑:你能有什么機會?劉流不緊不慢地點上一支煙,嘿嘿地笑著:我看中了一個金礦,你有興趣沒?吳水明把腳從桌子上放下來,頓時張大了嘴:哦,什么意思?說說看……
他的反應果然與料想的絲毫不差,劉流稍微放下心來:那個金礦足可以彌補你的損失,我們還可以做大做強,不比你鉆空子搞詐騙有意思嗎?吳水明根本不想辯解,揮手喝退手下,又嘿嘿地笑了兩聲:你別逗了,挖礦至少需要探礦權,你小子騙誰啊?他并不容易對付,劉流硬著頭皮說:我當然有把握,不然找上門被你砍?吳水明不開玩笑了:好,我就等著你的金礦!我告訴你,如果你再;ㄕ,我連同你女朋友黃曉娜一起砍!他又牽扯上了黃曉娜,劉流發(fā)了狠:拿不下我卸一只胳膊給你!
吳水明滿意了,提出要擊掌為誓,劉流毫不猶豫地伸了手。暫時解決了浙江人,他一心一意準備參加拍賣會,如今的他,辦事越來越成熟老練,私下被人稱為“老鳥劉流”。帶著極度的興奮進入狀態(tài),他意識到能否如愿拿到探礦權,跨入夢想中的黃色事業(yè),成敗就在此一舉了。不僅黑礦山是各級政府部門嚴厲打擊的對象,為了黃曉娜,他也必須放手一搏。風蕭蕭兮易水寒,他此時是深刻體會到了荊軻壯士的悲憤。
拍賣會如期舉行,劉流和尹重飛快地趕到了資城,公告上說競買手續(xù)到下午5點前截止。下午兩點去拍賣公司辦理競買手續(xù),好不容易辦好了競買手續(xù),劉流從拍賣公司了解到:在他們之前根本就無人報名競買鷹嘴崖金礦。他倆對視了一眼,感覺到離鷹嘴崖金礦又近了一步。第二天一早,他們準時到達會場,出乎意料,這次探礦權拍賣極是火爆,拍賣會還沒有開始,會場附近就已經(jīng)人頭攢動了。
尹重皮膚黝黑粗糙,雙手永遠插在褲口袋里像個地道的老農(nóng)民,他猥瑣的模樣馬上引起了另外一個同類的注意,這個人馬上甩掉煙頭向他迎上去攔住了他的去路。當?shù)氐挠绣X人一般抽藍色和黃色兩種包裝的“芙蓉王”香煙,價格在30塊錢左右一包,他也掏出了一包“芙蓉王”,但包裝是紅色的,僅僅5塊錢一包的便宜貨,尹重警惕地看著他往外掏煙,厲聲喝道:你要干什么?中年人額頭上有道明顯的疤痕,看上去猙獰可怕,他討好般遞過一根煙問道:我叫張大有,是鷹嘴崖人,請問你是來買探礦權的嗎?尹重推開他的手傲然答道:當然是,你有什么事情嗎?別擋路好不好!張大有笑了,露出兩顆鑲了銀的牙齒,又向一身名牌的劉流彎了一下腰才說道:老板,等你買下來了,我?guī)湍愦蚬ず貌缓?鷹嘴崖不太平。∷哪前銦熣f明了問題,尹重一向都是那么看問題的,馬上意識到遇到了騙子,扒開他闖進了賓館大門。
來之前,羅東認為國土局提供的拍賣資料顯示:鷹嘴崖金礦雖然有開采歷史,但畢竟還沒有探明儲量,地質(zhì)隊僅僅把它劃為找礦遠景區(qū),好歹算是確定了靶區(qū),而且估算出的黃金儲量僅僅為80公斤,這么個小礦根本就不會有人要。再說了,在當?shù)匾延薪鸬V在開采,如果礦老板們知道這一塊區(qū)域的內(nèi)情,認為它是塊肥肉,還會留到現(xiàn)在?或者,他們認為鷹嘴崖金礦就是一塊雞肋,可有可無。
劉流和羅東并不放心,又來到省國土資源廳,準備詳細打探一番。礦管處的張?zhí)庨L被請出來喝酒,三下兩下就被他倆灌醉了,透露出資城這次幾個礦權一起拍賣,主要原因是礦業(yè)巨頭已經(jīng)“預定”好了兩個煤礦的采礦權,其他礦權都是拉來做陪襯的,成不成交都無關緊要。
羅東又問他說的礦業(yè)巨頭是誰,有什么背景,礦業(yè)巨頭還會看中小煤礦?張?zhí)庨L喝多了,完全沒有了防范意識,如數(shù)家珍般介紹:說是20萬噸,其實是打了“埋伏”的,實際儲量遠遠不止這個數(shù)!那頂點礦業(yè)公司老板譚彪的旗下有銻礦和鎢礦,也間接控制了不少小礦,他怎么會對小礦有興趣?你們知道不,銻、鎢等稀有金屬是重要的戰(zhàn)略物資,現(xiàn)在已經(jīng)限制開采了,有人開玩笑說譚老板的一舉一動,就能影響國際有色金屬期貨價格。另外一個叫薛勇,他沒有注冊公司卻同樣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關于他,我就不說什么了,你們會有機會和他接觸的。
綜合幾種情況,幾個人一商量,認為其他礦老板不知道實情,了解到的情況只是來自當?shù)厝说膫餮,如果不眼見為實,他們很難相信鷹嘴崖金礦還將大有所為,因而也不會對它感興趣。
最后,他們決定:以靜制動,免得打草驚蛇,要是被國土局和拍賣公司那些人知道了他們的真實意圖,反而會適得其反,挨宰、被“放血”是肯定跑不掉的;ㄥX去拍賣公司和國土局做些“鋪墊”,根本就沒有必要。然而,風云突變,他們怎么也沒有估計到現(xiàn)場的情形完全變了樣。
會場位于一家三星級賓館頂樓會議室,門口站滿了保安,競買者需出示拍賣號牌才能進場,保安們不時驅(qū)散人群,嚴格控制進場人數(shù),閑雜人等根本就別想看熱鬧,那架勢絲毫不亞于接待省級領導。本次拍賣采礦權3個:兩個年產(chǎn)20萬噸的小煤礦和一個石煤礦。探礦權兩個:一個硫鐵礦和鷹嘴崖金礦。
資料顯示煤礦和石煤礦地質(zhì)隊前期做過很多工作,已經(jīng)布下鉆孔控制了礦脈,一般來說這種儲量已經(jīng)探明的礦權接手就可開采,因此價格高,競爭都很激烈。硫鐵礦和金礦的情況不同,地質(zhì)隊只是做過初步勘察,儲量和品位尚不明朗,也許能夠找到礦,也許根本就什么都沒有,一旦接手就面臨著風險。這種探礦權經(jīng)常被掛牌拍賣,價格不高,也少有人問津。
會場里,每個標的的競買人都被安排坐在一起。頂點礦業(yè)公司的譚老板看上去文質(zhì)彬彬的,一點都不像個粗人,尹重對他肅然起敬,他競買1號標的。一個剃著平頭的中年人競買2號標的,他就是薛勇,身后的隨從都和他一樣剃著平頭,礦老板見了他,一起都低下了頭。劉流悄悄對尹重說:這個人很兇,不好惹。氣氛有些沉悶,劉流敲打著競買號牌,觀察著周圍和他一樣手拿號牌的人,心情越來越沉重。
這些人頭顱高聳,斜著眼睛往下看人。那種氣勢洶洶、牛皮哄哄的架勢,不用猜也知道他們是來自資城本地的礦老板們。他和尹重四目相對,不免苦笑起來。尹重悄悄地告訴他:坐在最邊上又矮又胖的是潘老板的表弟,他左邊那個留著八字胡的是開稀土礦的石老板,聽說他是日資代表,礦老板們都說他是漢奸。
開拍之前,拍賣師重新點名確認每個標的的競買人,劉流才知道在截止報名前,他一下子有了3個競爭對手。礦老板們本來手握大把現(xiàn)金湊在一起斗牛,當?shù)弥獌蓚陌生的中州人將與他們同堂競買時,他們?nèi)抗笮ζ饋怼E死习宓谋淼苷{(diào)侃他們道:小子,給你10萬塊,馬上給我走人!有的恐嚇他們:兄弟,好狗不擋道,你只要敢舉一下牌,我就喊人剁下你那只手!漢奸石老板算是比較溫和一點,但他的話卻尖酸刺耳,聽起來更加不舒服:哥們,搞礦山風險很大,你還是一邊玩去吧。把你那點錢花在女人身上,說明你還算是個有錢人,多干幾個還證明了你的腎功能,總比扔在水里強!相對而言,第二種說法占據(jù)了主導地位,環(huán)顧四周,一些剃著光頭、目露兇光的大漢頻頻出現(xiàn)在他們視野之內(nèi),就足以說明他們所言不虛。
會場里很熱鬧,美女也有不少。這些人寒著臉,有意無意地撫摸著腰間的條狀物,十幾雙眼睛全部向他們身上看齊,根本就目不斜視。這陣勢有些嚇人,足可以聯(lián)想到他們的要求如果得不到滿足,這些人后續(xù)將如何行動。這情形給了劉流和尹重沉重的心理壓力,尹重開始坐立不安了。
劉流幾乎要絕望了,混了這么多年,他自己身上就帶著一種桀驁不馴的匪氣,他并不懼怕來自所謂黑社會們擺出的陣勢和赤裸裸地威脅。心里開始評估如果舉牌,又會有何種得與失?當然,如果價格高得離譜,那他將不得不主動放棄。他閉上了眼,眼前不知怎的浮現(xiàn)出了幾個鏡頭:金光閃閃的佛像底座……好萊塢大片里悍匪們搶劫紐約中央銀行……尹重靠過來附在他耳邊說:我們的財力怎么能夠斗得過那幾個礦老板?如果舉牌抬價,出了門就可能斷手斷腳,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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