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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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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資城是個好地方,與云貴接壤,下轄新方、風順、古風、珠山四縣。被譽為“有色金屬之鄉(xiāng)”,自古以來就有采金的歷史,往上可以追溯至3000-3500年之前。馬克思就曾經(jīng)提出過:黃金應是人類發(fā)現(xiàn)的第一種金屬。說明祖先們很早就發(fā)現(xiàn)了黃金的價值。50年代搞建設,在資城市區(qū)還挖到了十幾斤重的狗頭金(通常由自然金、石英和其他礦物組成,形似狗頭),那塊狗頭金外部呈赤紅色,和暗白色的石英石完美地鑲嵌在一起,是典型的“金包石”。此事記錄于當年的《中國地質(zhì)年鑒》,在當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翻開地方志,令人驚嘆的是,資水河流域還是我國歷代盛產(chǎn)狗頭金的地區(qū)。道光年間資水流域就曾設置過“金廠”,由總管本省兵馬的提督派兵駐守,抽頭征稅。劉流去過北京,在中國地質(zhì)博物館里見到過自然金標本,據(jù)說標本比等量的黃金要貴上幾倍。當年,在太平洋對面的美國西海岸,一位木匠無意中撿到了一塊狗頭金,吸引了淘金者蜂擁而至,持續(xù)50年的淘金熱以后,舊金山這座城市出現(xiàn)了。劉流查過資料,資料上說,這類狗頭金是自然界賜予人類最直接的寶物,成因很復雜,它們的出現(xiàn),和土壤層里一種細菌和霉菌有關(guān)。眾所周知,我們腳下的每寸土壤里都含金,只是金的豐度值很低,低到可以忽略不計。在溫度和濕度合適的地方,微生物把可溶態(tài)金吸附和聚集在體內(nèi),到達生長期以后,它們又把膠狀經(jīng)絡離子還原沉淀成自然金,如此周而復始地進行,日久天長,在有利于這種微生物生長的地方,從一個小小的金晶核,逐漸形成了一塊自然金。狗頭金不常有,但是肯定存在,撿到了就等于撞了狗屎運。
  
  鷹嘴崖金礦位于新方縣鷹嘴崖鎮(zhèn)境內(nèi),觀音山是資城的最高峰。礦區(qū)位于雪峰山成礦帶內(nèi),兩條深切斷裂帶貫穿礦區(qū)兩端。在鷹嘴崖鎮(zhèn)至觀音山廣闊狹長的地域上,分布著眾多鉛鋅、錳、銻、金、鎢等礦山。資城有開采歷史,漫山遍野都是地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里曾是抗日的主戰(zhàn)場。這些礦,小部分是國有企業(yè)和集體企業(yè),大部分由私人經(jīng)營,無證私采的小礦數(shù)不勝數(shù)。石頭挖出來就是錢,如果資金充裕,辦個選礦廠就賺得更多了。各路尋寶者聞風而來,資水河邊的靈水鎮(zhèn)曾是排幫總舵的所在地,本來敗落蕭條了,如今又熱鬧起來,張家老宅現(xiàn)在成了一家當鋪,生意紅火。觀音山下理發(fā)店特多,又有掛羊頭賣狗肉之嫌,這里就被稱為紅燈區(qū)。與觀音山和靈水鎮(zhèn)相比,鷹嘴崖就冷清多了。在通往資城的省道上,奔馳車與牛車齊頭并進的鏡頭不時出現(xiàn)。尹重大發(fā)感慨:上個世紀美國西部的淘金熱潮,也不過如此吧?
  
  劉流顧不上去看風景,他的任務還很重。開工前的準備工作必須一樣樣去落實,包括辦理權(quán)證、聘請地質(zhì)專業(yè)人員、與當?shù)卣痛迕駞f(xié)商征地事宜、購買設備、申請使用礦山用炸藥等等。盡管手續(xù)極其繁瑣,辦理過程有些復雜,劉流卻毫無怨言。他和尹重精神抖擻地開著一輛二手吉普車,穿梭于城市與鄉(xiāng)村之間,去掃清他們前進道路上的一道道障礙,為能順利找到來自地下的黃金提供前提條件。
  
  盡管忙得去見黃曉娜的工夫都沒有,劉流還是抽空去了一趟鄰近市,找房主張先生打聽金脈的細節(jié)。挖金子的過程本身不難,困難的是如何找到金脈。探礦過程決定一座礦山的生死,這話一點都不假,行內(nèi)人都知道單憑經(jīng)驗就貿(mào)然動手,十有八九會死翹翹。一般開采過程首先要研究地質(zhì)資料,從資料里確認具有成礦條件以后,才可以動手開工探礦。找到了金脈的苗頭,才能大致推算出金脈的位置,也就知道了洞口應該開在哪里,一點都馬虎不得。此行的目的,他想找到張先生說的那條金脈,避開水庫對礦井的影響,保證礦井以最短的距離直通金脈。尹重問:我們準備放棄老洞子底下那條金脈嗎?
  
  劉流把煙頭甩到地下,不得不交了底:先看看吧,實在沒有其他選擇,就只有在水庫底下開洞子了。
  
  張先生搬到了一處更老的院子里,院墻上長滿了青苔,客廳和書房里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茶磚。劉流沒看到過這玩意兒,受到邱老師的啟發(fā),他的眼睛專門盯著黑色的東西看,這里摸摸那里敲敲,張?zhí)珱]聲張,暗自提高了警惕。張先生拿出了一張舊報紙,一塊舊油紙包裹的黑磚茶給他看。報紙是民國時期的《申報》,有一則新聞的標題是“愛國茶商夢斷得水”。張先生就著熱乎乎的一壺新茶,向他道出了一個古老的故事。


  
  新方縣處于茶馬古道的發(fā)源地,當?shù)厥a(chǎn)一種發(fā)酵茶,名字叫做黑茶,大名鼎鼎的云南普洱也只不過是黑茶的一種。這種茶經(jīng)人工踩至成筒狀的“百兩茶”或者“千兩茶”,外加竹篾包裝而成,更多種被壓制成茶磚、茶餅,這樣既方便運輸,又方便長期保存。一千年前,新方縣的黑茶沿著茶馬古道走上了絲綢之路,被當?shù)厣倘藗冐溸\到甘肅、青海、新疆等地。在遙遠的西部牧區(qū),至今還可以找到打上了“張記茶行”標記的老茶磚,雖然不好看,但是還散發(fā)著幽幽的茶香,一塊保存了上百年的老茶磚,價格至少在5萬塊以上。張先生說他的祖上就是以制茶為生,在鷹嘴崖已是擁有良田上千畝,三間商行的大戶人家了。張家的發(fā)家史與金子有關(guān),張先生的太爺爺娶過四房太太,共生有六個兒子,三個女兒。1911年爆發(fā)了著名的辛亥革命,當革命的洪流席卷兩湖大地的時候,張老太爺?shù)拈L子,也就是張先生的爺爺張鴻先生投筆從戎,積極參加黃興先生領(lǐng)導的廣州起義。起義失敗后張家便遭到了滅門之災。據(jù)史料記載,當時的清廷對剃發(fā)者、穿黃軍衣者、來歷不明者一律格殺勿論,至此以后張家偌大的產(chǎn)業(yè)便不復存在了。張鴻先生躲入了山里,在一個山洞里待了七天七夜才躲過清廷保皇黨人地追殺。以后辛亥革命成功,清政府被徹底推翻,張鴻先生又回到了故鄉(xiāng),這時他已經(jīng)是身無分文,一臉疲憊。據(jù)他奶奶說,他爺爺千方百計找到幸存下來的六位張家后人進了山。至于他們在山里干了些什么事,張先生就完全不知道了。他只知道張鴻先生不久就從山里出來了,又去了離新方300公里之外的得水縣,在那里創(chuàng)辦了一家紅茶廠,取名為“得水紅茶”。在張先生的苦心經(jīng)營下,得水紅茶很快飲譽海內(nèi)外,是與英國老牌“立頓紅茶”齊名的中國品牌。張先生也遠赴上海廣開銷路,是上海灘最大的茶葉供應商之一。然而時局的發(fā)展超出了國人的意料,19世紀中原大地軍閥混戰(zhàn),得水這個小地方自古匪患不絕,土匪們趁著時局不穩(wěn)大肆活動。紅茶廠拒絕與橫行得水的排幫合作,排幫老大“瓢七爺”便放火燒了茶廠,將茶廠所有人都綁了票。張先生匆匆趕回來,支付了巨額贖金以后,當?shù)赜直l(fā)了一場大瘟疫,悲憤交加之間,張鴻先生翩然仙逝。
  
  熱血的一代茶王隕落了,劉流很難過,想到邱老師的那一聲嘆息,他明白了:上次來搞鑒定邱老師就猜到了張先生的身世,肯定還會繼續(xù)追查茶王的遺物,老狐貍!我要幫張先生把黃金底座拿回來!
  
  張先生絲毫沒理會他的心思,還沉浸在祖上的輝煌歷史當中,劉流問:當年張先生兩手空空回故鄉(xiāng),又怎么突然有錢開茶廠?他躲在哪個山洞?帶人上山又干了什么?張先生說:肯定是太爺爺躲避追殺時發(fā)現(xiàn)了一條金脈,解放后我奶奶還帶人上山去找過,但是一無所獲。奶奶還講過,當年上山的人沒有帶干糧,不知道他們吃什么?回來時他們居然砍下了一根金絲楠木,準備給打制兩口上好的木箱保存最好的茶葉。
  
  那是一條很重要的線索,鷹嘴崖地區(qū)產(chǎn)獼猴桃、山桃,野菜也不少,可以短時間解決口糧問題。據(jù)說那時候鷹嘴崖地區(qū)人煙稀少,靠著吃水果總不是長久的辦法,還必須補充粗糧和肉食,打野味就是最好的選擇了。而金絲楠木是名貴木料,在華南地區(qū)早就絕了蹤跡,尹重說他們挖到的絕對是大塊的自然金,否則不會那么快就下山。劉流認為只要找到楠木生長在哪里,也就離金脈不遠了。
  
  告別張先生,劉流和尹重決定找村長兼支書曉哥了解些情況。如果開工前找到另外一條金脈,就可以重新調(diào)整洞口的位置了。曉哥60多歲,瘦高個子,在村里的資格極老,70年代就是民兵營長,據(jù)他自己說他的槍法極好,手槍、沖鋒槍單發(fā)連發(fā)都是百發(fā)百中,為了顯示他還年輕有能力,他堅決不同意尹重稱他為張支書,要求以兄弟相稱,稱他為曉哥足矣。劉流拗不過,只好客隨主便,占了他的便宜。
  
  他領(lǐng)導的村子叫做營山村,這里人丁興旺,卻不富裕。這幾年,營山村周圍陸續(xù)發(fā)現(xiàn)了金礦和銻礦,一輩子只會插秧種田的村民開了眼,有錢有關(guān)系的辦個采礦證堂而皇之地開采;沒錢的偷偷摸摸地私采,打一槍換個地方。一小部分人便迅速發(fā)家致富了。營山村在這方面還是一片空白,村民們便埋怨老天不公,只能眼睜睜看著暴發(fā)戶們開著車,耀武揚威地行駛在本村的土路上。營山村的勞力沒有挖礦發(fā)財?shù)臋C會,只好去沿海城市打工,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殘,很多稻田因無人耕種而荒廢了。剩下的稻田,他們一年都只種一季水稻,用當?shù)氐脑捴v就是夠吃就行。村民有自留山和林地,山上的竹子是寶貝,送到附近的竹木加工廠每100斤可以賣到30多塊錢,算起來年收入也有幾千塊了。這些上天賜予的財富,雖然不多,卻不需要費勁勞作就可以獲得,一年一茬絕不落空,羨慕死城市里那些為一日三餐而拼命奔波的人們。
  
  曉哥在家里,正組織婦女們打麻將,美人窩的女人們果然不同凡響,盡管都是已婚的堂客們了,但個個皮膚白嫩,眉目之間看上去生動極了,根本不像是以務農(nóng)為生的鄉(xiāng)下女人。尹重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一個胸前鼓鼓的,身材很有內(nèi)容的少婦看,一愣一愣的一副傻樣,一群雞仔肆無忌憚地圍著他轉(zhuǎn),把雞屎拉到他的鞋子上他還渾然不知,卻引來曉哥一陣陣叱喝。劉流心里一陣狂笑,倒是很佩服他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一會兒春桃來了,打了聲招呼便坐在門檻上嗑瓜子,從側(cè)面看她的皮膚像藕片一樣乳白,細而有彈性的腰與挺拔的胸部形成了鮮明和強烈的對比。她的眉毛細而長,眼睛如同邱老師最鐘愛的那塊墨玉,漆黑而又具有光澤。尹重來了精神,故意溜達到她跟前搭訕,借機看看她到底有多漂亮,春桃羞澀地對他笑了笑就再也不答理他,急得他沖到地坪上逗起了曉哥的狗,又差點被狗咬了一口。
  
  劉流看一圈人打了一把牌,趁曉哥摸牌的工夫彎下腰,小聲向他打聽鷹嘴崖哪個地方有金絲楠木?曉哥想了想,頭像撥浪鼓般晃動,尹重進來了,提醒他道:樹被砍走了,樹根應該還在啊。
  
  曉哥打出去一張幺餅,轉(zhuǎn)頭想了很久說:倒是有一個地方好像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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