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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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流還有一個愛好,那就是做夢。來礦山以后,他做了無數(shù)場夢,每次都和黃色的東西有關,不是夢見了黃金,就是夢見了美女。最近兩天,他又開始夢見那只老烏龜,它化作了一個額頭高聳的白胡子老人,他老人家仙風道骨,面對著青山,指點他去尋覓?伤褪锹牪磺宄“神仙”口里對他說的是什么!急得他每次都從夢中醒來。到了早上,劉流還在夢中,如果不是有事,尹重不會來打攪他。
這次,他被尹重叫醒了。尹重說:村婦女主任花主任請我們去吃飯,已經(jīng)催了好幾次了。
花主任本名張春花,曾經(jīng)當過村辦小學老師,頗有幾分姿色。村里一些吃不到葡萄,又很無聊的人就順勢叫她那么個名兒了。劉流不想去,他想去中州檢測樣品,找了個理由說道:她平時對我們總是橫鼻子瞪眼,莫不是設下了鴻門宴為幺八陀討回面子?尹重回答:我哪知道,唉,你小心點兒,別被他們灌醉了。
為了維護地方關系,一般紅白喜事他們都去湊個熱鬧。送上個紅包,吃喝扯談是借口,了解當?shù)氐拿耧L和民情,暗中打聽村民們的態(tài)度是真。劉流會定期邀請幾個村民來別墅喝酒,如果發(fā)覺有誰想對他們不利,他就必須把危險消滅在萌芽狀態(tài),不管采用什么手段。他這種未雨綢繆的防御手段很有效,鷹嘴崖金礦暫時處于風平浪靜之中,不像潘老板那兒鬧得像個菜市場,每天都有人找他要錢或者找他的麻煩。
村民組長牛牯子是劉流的內應,劉流打電話問他今天花主任請客吃飯是什么目的?牛牯子回答說:幺八陀回去以后,有子說他沒用,被一句話嚇破了膽,發(fā)誓要撈回面子。劉流猜對了,不由得煩躁起來,尹重不停地催促,他不得不起床穿衣,跟著出了門。輝子在屋前澆菜地,一股大糞味熏死人了,有子是輝子的大哥,不到20歲就當上了父親。膝下有一女名叫雪菲,長得性感動人,早已在沿海扎下了根,當了廣佬或者香港佬的二奶。有了女兒的資助,有子在村里就屬于“富豪”之列,很早就游手好閑了。
劉流見過雪菲,發(fā)現(xiàn)她果然名不虛傳,突出的特點是身材性感,容貌像洋妞。聽說雪菲和有子正在招納年輕姑娘,打出的廣告是要在沿海開一家“按摩超市”。有子是“富豪”,他不再赤腳下田,糧食和蔬菜都是買來吃,他的做派,顯然與可惡的老地主無異,受到村民們的極度鄙視。劉流握了握拳頭,倒想見識一下這個土匪的后代到底有何過人之處。
花主任的家就在水庫大壩底下,10分鐘就到。劉流和尹重走在前面,許叔個子小走得慢,跟在后面。在路上,劉流把昨晚的發(fā)現(xiàn)告訴尹重,他把腳下的石頭踢得老遠,拍著劉流的肩膀直說辛苦啦。
許叔是個中州通,熟悉中州的大街小巷。當年浙江人多地少,很多人就外出謀生路,如同山西人去走西口。80年代,許叔聯(lián)合村里一些朋友到中州販賣電器產品,因為賣的大部分是假貨,所以他們的名聲并不好,中州人稱呼他們“賣老鼠藥”的騙子。吳水明就是那時候跟著許叔來到了中州,后來干脆做了許叔的女婿。許叔年紀大了,本可以在家里安享晚年,偏偏這老先生極好酒,天天喝醉酒鬧事,搞得家里雞犬不寧,吳水明就想辦法把他們老兩口暫時分開,安排許叔到礦里管財務。
走在鄉(xiāng)間的土路上,呼吸著新鮮空氣,劉流的心情好極了,尹重還吹著口哨。到處傳來的麻將聲搞得人心煩,鷹嘴崖金礦入駐以后,木材和生活用品都在村里采購,很多村民因此發(fā)了點小財,為爭奪供應權而爭得面紅耳赤,鬼知道曉哥是如何搞平衡的。村民們種水稻,擺弄菜園,可以維持最低的生活標準,除了農忙,一年到頭便無所事事,賭博和買地下六合彩,就成了他們唯一的業(yè)余活動。
除了賭博以外,村民們早就不忌諱“性”這個話題。雖然當?shù)孛耧L尚可,但男盜女娼的事情時有發(fā)生,并且為大多數(shù)村民們所不齒。也難怪,村民們大都日落而眠,夜深人靜時,如果有誰半夜去敲某個寡婦的門,那聲音可以傳播得很遠,那些睡不著覺的正好豎著耳朵聽,為寂寞難耐的夜晚增加些娛樂。第二天,村民們準保會聚在一起,議論誰家里昨晚有不正經(jīng)的事發(fā)生,此話題人人爭相發(fā)言,個個樂此不疲,好像是過節(jié)一樣。據(jù)說曉哥經(jīng)常是事件的主角,他喜歡深夜微服私訪,美其名曰:去做婦女的思想工作。
曉哥的事跡不是什么秘密,他經(jīng)常借著機會鉆入婦女們的被窩。在村里,曉哥和二寡婦是碰不得面的,他們只要一打照面準保會吵起來,二寡婦總是向曉哥追討“那筆賬”,其他人就不知所云,不知那是金錢債還是感情債,反正每次曉哥都是落荒而逃。曉哥當了幾十年支書,除了完成自己家里的農活和主持村里的工作,他還很愛學習,經(jīng)常看電視,對城里那些五花八門的洗腳城、按摩院很感興趣,不止一次向尹重打聽都有哪些具體服務項目,又是如何具體實施。尹重頗好此道,他這一問不要緊,馬上便勾起了尹重的回憶。于是尹重不免天花亂墜地大肆渲染一回,完全把曉哥當做了鄉(xiāng)下佬,說的次數(shù)多了,曉哥便聽出味來,對尹重不負責任的吹噓不以為然,他說:土雞,還是正宗的味道好。
曉哥這話一語雙關,說不上是屁話和粗話,但至少是“行話”,只有喜歡通俗和黃色話題的人才能心領神會。劉流認為,口里說不喜歡女人的絕對是偽君子。從莫高窟里錄下來的那些“敦煌詞”里,就記載著風流才子們逛完妓院之后的風流韻事。劉流心想:我們這個礦山應該不屬于黃色事業(yè)的范疇,只是開采黃色金屬的礦山。再說那些黃色事業(yè)屬于第三產業(yè)中的服務業(yè),我們開辦的可是經(jīng)濟實體。
對于他們的到來,曉哥非常歡迎,他說:你們來開金礦,又可以拉動本村的GDP上升幾個百分點了。他愛吹牛,除了吹噓他曾和本市市長曾書城留過影之外,他還信誓旦旦地保證過要給他們介紹“女朋友”,好歹讓他們有種回家的感覺,感動得羅丹馬上表態(tài)要帶曉哥去中州做按摩。當他們逐漸熟悉當?shù)丨h(huán)境以后,就知道曉哥對他們許下的愿,純粹是一種敷衍。
逢年過節(jié),劉流見識過外出打工的妹子回家后的那份榮耀,不管她們打扮得如何妖艷和從事何種工作,村民們的目光是一致的,那就是人人羨慕!有的只恨自己當初重男輕女沒有多生女娃,顯而易見的是:誰家的房子砌得高,占地面積大裝修又漂亮,那就說明誰家生的女兒多,孝敬父母的也就越多。經(jīng)濟條件決定了人的地位,村里女兒多的堂客們便明顯和其他村婦不一樣,每天趾高氣揚地出去串門。
很多朋友曾和劉流開玩笑,說他們是掉進“美人窩”了,還假惺惺地關心他們要注意身體,不要把身體的某個部件過多地勞損了,比如人體最最重要的部位——腎臟。牛大偉就是其中的典型,他甚至問劉流身處美人窩,是不是樂不思蜀了。如果方便的話,替他物色兩位美女到他公司,調和一下辦公室單調的氛圍。讓他手底下的員工每晚盼望天亮,以便早點到公司與美女為伴。劉流就為他擔心:“真的給你找兩個美女到你公司,你手底下的員工要不跳槽,要不想方設法要揍你,為什么呢?因為他們連邊都靠不上,美女遲早都會被你霸占,地球人都知道。”
劉流要是在他身邊說這番話,只怕牛大偉又要對他動手了,反正這小子說不贏就動手,絲毫不講道理,簡直和土匪無異。對付諸如牛大偉之流,還有往他們頭上扣屎盆子的朋友,劉流和尹重是有苦難言,費盡力氣解釋了好多回都沒人相信,村里年輕女人的影子都見不到,又哪來的桃花運?有人調侃道:她們都到大城市,為城市里的男人們奉獻去了。羅丹就曾恨恨地罵過曉哥:玩的都是假客氣!
有時劉流坐在水庫邊發(fā)呆,尹重知道原因,偶爾抱住他,安慰他道:放下吧,黃曉娜嫌棄你不安分,你還會擁有劉曉娜、吳曉娜的。劉流無語,自從離開中州奔赴農村起,黃曉娜不再天天纏著他了,只是偶爾發(fā)個信息問候一下。感情真是難以捉摸的東西,他捕捉到了卻把握不住,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沒有挖到金子之前,他不想張揚,那叫吹牛皮。他對尹重說過:可以考驗我和黃曉娜感情的東西,只有時間了。所以他對黃曉娜說:我挖到了大把金子,就給你買一部迷你跑車好不?
那是他們的最后一次通話,看不見黃曉娜在電話那頭的神情,她的聲音明顯帶著鄙視:你的條件不錯,卻要去鄉(xiāng)下發(fā)展,干什么不好?完全與你的身份不合,你是徹頭徹尾的“墮落”了,唉!
劉流的性格不好也不壞,有一條原則決不會放棄:不允許他的女人對自己的事業(yè)說三道四。她的指責讓他心里頗不痛快,她不愛金子,只要他守護在身邊做個小男人,他做不到。迷你跑車他自然不會提起,黃曉娜也沒問過,發(fā)給他的信息更少了。他只有自我安慰道:女人都是見識短,不會用腦子去思考的動物。羅丹和尹重并不同情劉流,反而提出疑問:你也會失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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