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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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秋,他們的帳篷支在哪一邊啊?”話剛出口,欣然自己都覺得好笑,這里除了天與地,就是一覽無余的草原,根本見不到一丁點人跡。
納秋卻自信地說:“老師,這兒是人跟牛羊走,牛羊跟著草兒走,他們該在附近吧。瞧,這兒草密密的!”果然,腳下的一片草要比方才的地方茂盛許多。
風更大更緊了,兩個人縮緊脖子不住四處張望。忽然納秋興奮地叫道:“看,帳篷,是了!”說完用力夾緊馬肚子疾馳而去。
欣然瞇起眼睛竭力看去,沒錯,遠方是有個很小的點點,周圍還有一群黑色的小點點在慢慢移動。“那個會是嗎?不會認錯吧?”
“瞧,頭巾掛著的,是尕讓!”納秋回頭肯定地答道。
欣然隱約見到,從帳篷里鉆出一個人來,開始朝他們揮起了手臂?斓綆づ駮r,納秋老道地收緊韁繩,一個鷂子翻身飄下了馬背?山(jīng)驗不足的欣然,一時間竟忘了如何“剎車”,手忙腳亂弄得馬兒發(fā)了脾氣,四處亂蹬蹄子,她的身體不自主地向后墜去。
兩個男孩子見狀立即趕來牽制住生氣的大馬。乖乖,這樣險象環(huán)生,居然沒有滾鞍落馬,不能不說是個小小的奇跡。直到雙腳真實地踩上草地,欣然才長舒一口氣,摸著生疼的屁股和犯酸的跨部,她漸有所悟:原來策馬奔馳的唯美畫面,是影視作品忽悠沒上過草原的人的。
三人顧不上寒暄,連忙卸下馬背上的水桶,一路顛簸,加上剛才的意外,四桶岷江水已經(jīng)翻掉一大半了。
天有點變色,遠處的山丘上烏云霸占了天空,急急的風兒將門簾子上方掛著的亮色頭巾,吹得似旗子一樣飛揚。
帳篷里還有一位風霜滿面的老婦人,她口中念念有詞,手正不停地轉(zhuǎn)著經(jīng)筒,臉上的皺褶如刀子刻下的深痕,層層疊疊,訴說著艱苦歲月中的不易與堅強。見有陌 生的漢家女子到來,兩個孩子跟她又那般親熱,老婦人馬上明白這就是支教的謝老師。欣然彎腰鞠躬,畢恭畢敬地問候阿莫拉,隨后掏出帶來的一份小禮物:手套。
這可要多謝有心的羅紅學姐。她動員姊妹團、親友團,募集到很多滑雪手套,說藏區(qū)冷,自己留一副用,其余可做禮品送人。呵呵,禮多人不怪,辦事方便。
阿莫拉開心地笑了,滿臉的褶子堆集成深淺的溝回,里面寫滿了親切的感謝。
她用藏語問起納秋是否吃過午飯,納秋搖頭,老人家便烘烤起青稞餅子來。在孩子的翻譯下,欣然說明來意,想著把尕讓帶回寨子里,六年級畢業(yè)班,學業(yè)不能落 下。阿莫拉早猜到了她的來意,一把拉過在一旁低頭發(fā)悶的尕讓。老人家那枯柴一樣的手滿是厚厚老繭,她愛憐地撫摸孫子的額頭幾下后,指著角落里的柴火和兩個 黝黑的大桶激動地說著藏語。比劃間,欣然知道了尕讓不回家的緣由:他不放心年邁的阿莫拉獨自放牧。這里不比寨子,上山就能砍到柴火,井里頭就能打上清水。 在草原,有樹有水的地方離放牧的腹地有著六七公里的距離,有時甚至更遠……
或許,也就那一捆捆柴火、一桶桶清水,發(fā)辮上的無名嫩黃色小花,才能為阿莫拉勞碌的暮年帶來一些溫暖。
沉默在黑暗的帳篷里彌漫散開,柴火不時發(fā)出“噼啪”的爆燃聲。欣然的嘴唇被干燥吸走了水分,迸裂出又深又長的豁口,像三瓣的兔唇。但她已來不及關(guān)照嘴巴了,此刻,她的胸口好像烈焰熊熊燃燒,心臟如迷鹿般亂竄,呼吸明顯急促了,整個人都透不過氣來,莫非是……
忽然,外面?zhèn)鱽硪魂囖Z鳴聲,一聲緊過一聲,整個帳篷被敲擊得噼啪作響。頭頂上的塑料布片一會兒這兒凹下一大塊,一會兒那兒陷進一大片,尕讓和納秋看了對方一眼,抄起馬鞭直沖外面。
欣然不知發(fā)生了何事,拖著沉重的步子,茫然地跟著阿莫拉,一揭門簾,一股刺骨的寒風直逼臉面。哎喲!怎么草原上的雨滴如此堅硬,落在頭上生疼!她捂住腦袋低頭一看,腳下白茫茫一片,竟是草雞蛋大小的冰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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