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煙雨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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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ㄒ唬�
趕赴太湖的煙雨，就像趕赴一場前世未了卻的約定。這約定，過盡千帆，讓我在蒼茫的世間涉足了三生，才抵達(dá)那個收藏云煙的角落。生命的靜止，只有在雨落的時候才會呈現(xiàn)出岑寂的底色。
人說，山水總是長在心臟的位置，淌過時間的河流，就能尋覓到那個有夢的地方。我從隔世的遙遠(yuǎn)里，踩著命運(yùn)深淺不測的紋絡(luò)，仍走不出一段成熟的歲月。
所有的路都被煙霧層層封鎖，穿過去了，便會荒蕪紅塵的歸路。而我是應(yīng)該繼續(xù)行走，還是應(yīng)該駐足遙望？也許丟落一些沉浮的細(xì)節(jié)，在紅葉染盡青山的時候，我能緩步歸來。
其實(shí)，世間所有的路都相似，此岸與彼岸也只是隔了一縷不算太長的雨線。而我，可以將蒼涼寫成美麗，將寂寞舞成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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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氤氳著濕潤的氣息，乳白色的輕煙在云端變幻，清透的雨絲鑲嵌在青山碧水之間。偶有伶仃的飛鳥掠過翠綠的枝頭，在迷茫的煙雨中，尋找著屬于自己的方向。而我，沒有停留，一直向前。
雨中漫步，滋長著妙不可言的閑情。流水過處，潺潺著無邊無際的憂傷。山間的葉兒無聲地飄零，草圃的石榴兀自地紅著，湖中的清蓮寂寞地睡著。也許，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能擱歇腳步，讓心靈娉婷。
端坐在石頭上看睡蓮，白色、紫色、紅色、黃色，披著自然的彩衣，舒展著細(xì)致的朵兒，訴說著夢的囈語。荷花舞動著另一種清雅的風(fēng)情，白色花朵靜落在萬千的蓮葉間，以雪花的姿態(tài)，作悠長的懷想。亦有粉紅的肌膚、黃色的花芯、綠色的骨頭，在湖泊中投著瀲滟的清波。雨露落在蓮朵上，澄澈的水珠在荷盤上流溢晶瑩的色調(diào)，像是江南女子多情的淚珠，剔透中滲著入骨的清涼。
關(guān)于睡蓮與荷花，仿佛糾纏了我一生太多的情結(jié)。我的靈魂寄存在她的開合間，每個黃昏，豐盈的心事就會漸漸地消瘦。想來，蓮荷終要褪盡，人生終要落幕。世事的憂傷就在于此，太輕難免虛浮，太沉難免負(fù)重。待到老去，所有的一切都遁跡。
沉默的季節(jié)，語言失去了色彩；寂寞的歲月，山水遺忘了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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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霧迷茫，浩淼的太湖看不到盡頭，青山無言地隱去。涼風(fēng)吹過，湖中漫起了一圈一圈的螺紋，雨落在湖面上濺起淺淺的水花。綠色的水藻漫在岸邊，靜穆的綠、沉淀的綠、流動的綠，空氣中彌漫著綠色的芬芳。
湖中央有一座仙島，渡船過橋，便是太虛幻境。覓一艘木舟上島，撐船的老者披蓑戴笠，臉上的皺紋如同犁開湖水的浪花。坐在船上，欲覺身輕，低頭望水，塵間沾染的浮躁歸于沉靜。
迷霧之中有七桅古船，從旁邊駛過，朝著遠(yuǎn)方，漸漸地只剩微蒙的背影，讓你久久地悵然。一路風(fēng)雨兼程，不知何時才能抵達(dá)停泊的港灣。
此岸越遠(yuǎn)，彼岸越近。島上的樓閣與古塔愈漸清晰，煙云籠罩，恍如蓬萊仙境。下船上岸，不再回望來時的方向。岸旁�？繋字徊遏~的小船，船上的漁民賣給游客一些捕撈的湖鮮。一蓑風(fēng)雨，見證著他們無怨無悔的人生。憑著這感觸，眼眸有濕潤的潮汐在涌動。
古典的橋梁橫在湖與岸之間，長廊里流轉(zhuǎn)著淡淡的回風(fēng)。眺望遠(yuǎn)方，只有一種顏色，叫蒼茫。穿過此橋，也許可以尋得一生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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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有幾位在煙雨中垂釣的老者，腰間別一壺老酒或濃茶，真是別樣閑情。人之將老，恩怨情仇皆消，也許只有晨事漁樵、暮弄炊煙的古老意境更能夠修心養(yǎng)性。
柳條在風(fēng)中輕舞，纖柔的身姿曼妙著翠綠的年華。飛鳥在雨中的樓閣上靜默著，木質(zhì)的水車不知疲倦地吱呀轉(zhuǎn)動，重復(fù)著遠(yuǎn)古的歌謠。
山中松針鋪地，翠竹叢生，許多不知名的野花散落在潮濕的地上，踩上去，心也變得柔軟。斑斕的葉、誘人的果、清脆的鳥鳴、啾啾的蟬語，聚集著漫天的煙雨，在天地間舉行一場五彩的歡宴，令寂寞也生花。
駐足在綠苔滋生的石徑，看變幻的云彩流散，看湖中的波光粼粼，看如絲的細(xì)雨飄灑。遠(yuǎn)處的山峰沒入云霄，近處的山巒凝翠滴綠，還有那煙波浩淼的湖泊、懸崖石壁上的松柏、山谷幽壑的清溪、清風(fēng)云嶺的道觀。置身在這樣如夢般的霧藹迷嵐之中，怎能不驚嘆造物者之神奇！該要何等的氣韻，才能造就這萬物的精靈純粹？
人在自然間行走，就會像倦鳥一樣，想尋找屬于自己的巢穴。只是，空山空水，非岸非渡，離開了自然，哪里去尋找純凈的真實(shí)與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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縹緲空遠(yuǎn)的鐘聲敲醒夢中人，道觀坐落在仙島之頂，云霧深處。我順著天階行走，才可抵達(dá)太虛幻境。山澗流瀉著飛泉瀑布，落花在回溪里輕靈流轉(zhuǎn)。拾一枚石子投入水中，看波光久久地蕩漾，直到，了無痕跡。
一入道觀，輕煙繚繞，有香客正點(diǎn)香往不同的方向朝拜。門前幾株老樹，因歲月的侵蝕落下滿目瘡痍的舊痕。這給道觀，增添幾許蒼涼凝重的色調(diào)。
踏入木質(zhì)門檻，幾位年輕的道士手執(zhí)拂塵，坐在里面為人占卜算卦。平日里我只知道文字的寂寞，又是否讀出了人生的寂寞？他們的年華，被封存在高墻深院中，寂寞了人生，也寂寞了經(jīng)文。
墻壁上雕刻著道家的人物圖案，一身的仙風(fēng)道骨，蕩滌著世俗的塵埃。登樓遠(yuǎn)眺，煙雨之中，天地蒼茫，群山靜默。曾經(jīng)蝕骨的傷痛與忘形的快樂都已忘記，不知這是一種迷失還是一種新生？
短暫的邂逅可能是瞬間，也可能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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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去的路是來時的路，亦非來時的路，依稀記不得了。
雨露串成珠簾從枝丫滴落，像一粒粒澄澈的心，欲像會說話的精靈。暮色低垂，湖中波光散盡，飛鳥隱去，漁人歸家，只有垂釣的老翁還在閑對山水，飲酒自樂。
岸邊有隨意橫放的木舟，撐船的老者抽著竹煙桿等待稀疏的人流。也有整齊停泊的大船，欲載歸岸的游客。雖無來時閑逸的心情，卻依然乘木舟過湖。雖無斜陽相伴，卻棹得煙雨歸來。
無法結(jié)廬而居，不得皈依山水禪境。沿著潮濕的湖畔，采一枝荷花，在煙鎖的山徑，不知?dú)w路，不知?dú)w期。
我只是太湖中無數(shù)行者中的一個，無須誰記得我是否來過，又是否走了。只是，太湖的煙雨，讓我憶起了前世丟失的夢，而今生，卻還在夢里穿行。
就讓我采集荷盤清露，釀一盞蓮花佳釀，封存在歲月深處。在山水之間堪舉脆弱的生命之杯，哪怕年華老去，哪怕美麗荒蕪，也要暢飲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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