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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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局來了，坐吧。”韓東笑著說，掏出煙來丟過去一支。
黃松接過來一看是中華，嘿嘿一笑說：“還是韓局抽的煙好啊。”掏出打火機啪的一聲點燃，美美地吸了一口，又說：“韓局，是這樣的，你不是剛來嘛，今天晚上就讓辦公室安排一下，大家出去聚個餐，為你接風洗塵吧。”
韓東擺手道：“這個就免了吧，也不在于一頓飯。”
黃松心底冷笑了下，說：“應該的，大家也想趁這個機會和韓局親近一下嘛。”
韓東一想也對，便點頭答應，“那好吧，那就簡單點。”
“嗯，那我這就去安排一下。”
黃松一邊吸著煙一邊走了出去。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韓東淡淡地笑了笑，這小子果然能忍，先前明明看到趙仁順過去找他了的，但他還是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樣子，笑得還那么自然。
在和劉翠芬談話以后，韓東就知道辦公室副主任鄒剛是被黃松一直打壓著的。將鄒剛找過來一談，稍微露出點口風，鄒剛就表示了效忠之心。而鄒剛倒也機靈，直 接就將財會和后勤的資料抱了過來，并且找出了其中幾張牽涉黃松的報賬單，涉及的金額有九千多元，追究責任的話，黃松和趙仁順都跑不掉。
不過韓東暫時還不想動他們，如果黃松知道好歹配合自己的工作的話，那就暫時放一放，炸彈握在手中，總比立刻丟出去的威懾力大一些。
剛剛黃松的行為，倒似遞過來橄欖枝，如果他真的識相的話，韓東也就不為難他，不過韓東還是決定先觀察觀察再說。
六點左右，黃松和葛文國一起過來叫韓東，說眾人都已經(jīng)等著了�？吹近S松臉上的笑容，韓東就覺得好笑，以為和葛文國一起過來就能說明什么嗎？
“韓局長。”
“黃局。”
“葛局長。”
三人下樓，等著的人紛紛打招呼。
這些人都是局中層干部，他們大都是黃松的人，從打招呼的方式就能夠聽出來。
韓東笑了笑，卻不理這些，轉(zhuǎn)頭問黃松：“我們怎么過去？”
雖然趙仁順和鄒剛都在旁邊，但韓東就是故意不問他們。
黃松心里憋著氣，臉上帶著笑說：“局里有一輛吉普車，我們幾個坐車，他們走過去。”
葛文國默默地站在一邊，嘴里叼著韓東給他的中華煙，雖然只剩下最后一截煙屁股了，但是他一直沒有丟。
韓東看了眾人一眼，說：“既然車不夠，那我們就不用車了吧。”
黃松一愣，點頭道：“也行，那就走過去吧，也不遠。”心里卻很氣，既然問了，又不坐車，不是誠心消遣自己嗎？他眼中一絲怨憤一閃而過，便借故和一旁的一個科長說話，不再理韓東。
出了統(tǒng)計局，走了數(shù)百米，便來到了趙仁順定下來的叫百味園的館子。
“哈哈，歡迎黃局長，今天又帶大伙來加餐了。”百味園胖嘟嘟的老板大笑著和黃松握手，看來他們很熟。
黃松臉上堆著笑，就說麻煩唐老板了，卻也不介紹韓東，似乎他就是領導一樣，故意氣氣韓東。
一直默默無語的葛文國微微皺了皺眉頭說：“唐老板，今天我們是來給韓局長接風的，你的菜可要做精細喲。”
黃松哈哈一笑，似乎才想起來一樣，又給那老板介紹韓東。唐老板見韓東看起來如此年輕，竟然是一局之長，微微吃驚，趕緊上前伸出手來，臉上的肥肉笑得直顫，“哎呀，韓局長真是年輕有為啊，以后可得多多照顧小店的生意。”
韓東笑了笑，伸手和他握了握，客氣了兩句，便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了包間，他自然是當仁不讓地做到了上首，黃松和葛文國分坐左右，其他人也都圍著桌子坐下來。
胖嘟嘟的唐老板跟進來問道：“各位領導，是不是現(xiàn)在就上菜？”
不等韓東回答，黃松就點頭說：“好，趕緊上吧。”
韓東微皺了一下眉頭，這小子看來是想和自己斗下去了。
“來，韓局長，我敬你一杯，以后我們就是一個戰(zhàn)壕的兄弟了，希望我們合作愉快。”黃松舉著杯子笑容滿面地說，那熱情的樣子就像兩人是相識很久的老朋友一樣。
“嗯，大家一起來吧。”韓東笑了笑，舉起杯來對眾人說：“我初來乍到，以后還需要大家多配合工作。”既然黃松要斗，那么也就沒有必要跟他客氣，不敲打幾下，只怕他還真以為這統(tǒng)計局是他做主了。
眾人一愣，他們想不到韓東竟然會當著大家的面掃黃松的面子，看來這新來的局長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鄒剛趕緊站起來舉杯道：“應該的，大家都是局長領導的兵嘛。”
其他人見狀也陸續(xù)站了起來，舉杯和韓東相碰。在座的大多數(shù)中層雖然是黃松的人，可是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畢竟韓東是統(tǒng)計局一把手，盡管初來乍到，根基不牢，但要找誰的麻煩那也是很容易的。
黃松碰了壁，眼中閃過一抹怒色，隨即恢復正常，有說有笑地和眾人碰起杯來。
漸漸地，場面活躍起來了，黃松端著個酒杯，紅光滿面地和各位中層干部碰著酒，隨意地說著話，一副和眾人打得火熱的樣子。
葛文國見韓東坐在那里悠閑地吃著菜，也沒有人找他喝酒，便舉杯說：“韓局，我敬你一杯，祝韓局在富義一切都順心。”
韓東微微一笑，“葛局你太客氣了，希望以后我們合作愉快。”舉杯和他碰了一下，一飲而盡。這個葛文國雖說看起來老實，但很顯然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滴滴滴……”
一陣清脆的聲音傳來，卻是黃松的傳呼機響了，他拿到眼前看了一下，對眾人說：“你們接著喝，我去回個電話，真是麻煩。”
最近傳呼機已經(jīng)開始進入富義縣，價格卻不是一般人能夠接受得了的，就是普通的數(shù)字機也要近兩千元錢，每個月還要二十塊的服務費。這個時候富義縣私人掏錢購買傳呼機的很少，大多數(shù)人的傳呼機都是單位出錢配備的。
韓東看著炫耀般拿著傳呼機走出小包間的黃松，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回去得讓鄒剛好好地查查局里的報賬單了。
鄒剛一直都在悄悄地觀察韓東，心里暗想：“明天上班就提出給局長配備一個傳呼機，這樣有利于工作聯(lián)系嘛。”
鄒剛已經(jīng)鐵了心要跟著韓東，自然要時時揣摩韓東的想法。之所以這么快就下定了決心，除了因為黃松一直對他打壓的原因以外，鄒剛還暗自分析了一下，韓東年 紀輕輕就能當上局長，背后肯定是有關系的，說不定來統(tǒng)計局就是鍍鍍金。雖然韓東并不能一時就控制統(tǒng)計局，但是這個時候就跟著他，對他來講無疑是雪中送炭， 等他得了勢，自己的好處肯定是少不了的。
黃松出去了一會兒，便又推門進來，嘴中罵罵咧咧地說他老婆真麻煩。
“怎么都不動杯子啊，來吧，這么冷的天，多喝幾杯暖和一下身子。”
黃松坐下來就對眾人舉杯相邀，有些冷清的包間很快又熱鬧起來。只是整個場面，像是以黃松為中心一樣，他和各位中層干部來回地碰著杯，一張臉喝得紅彤彤的。
“嘭！”
門突然被猛地推開了，一股冷風跟著竄了進來。
坐在門邊的兩人吃了一驚，惱怒地站起來。
一個濃妝艷抹大約三十多歲的女子在門口張望了一下，看到坐在上首的韓東，眼睛一亮，怒聲道：“好啊，果然是你，快拿錢來。”
說著她就快步奔向韓東，包間本來就小，她這么一擠，坐著的人全都被擠得東倒西歪，不過眾人看她來者不善，又是沖著韓東去的，都沒有多說什么。
“喂，你干什么的？”黃松怒喝道，站起身來看似不經(jīng)意地讓到了一邊。
“關你屁事，我是來找他要錢的，耍了竟然不給錢。”
那女子說著，揚起一只手就向韓東臉上抓去，手指上留著長長的指甲，都涂成了紅色。
韓東愕然地看著這女子，不明白她在說什么。見她抓撓過來，也不起身，右手的筷子迅速地點出，正中她的手心。
“啊呀……”
那女子發(fā)出一聲慘叫，手掌像是要被戳破了一樣，整條手臂痛得抬不起來了。她驚懼地退后了兩步，捧著手，不停地哎喲喲地叫著。
旁邊眾人一見，都吃了一驚。
韓東冷冷地說：“你認錯人了吧！”
鄒剛也看出事情不對勁，說：“你這瘋女人鬧什么鬧，還不快出去！”
在座的眾人都站了起來，臉上雖然沒有什么表情，不過眼神中卻流露出看好戲的神色。
黃松這時也厲聲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這可是我們韓局長……”
“哇……”
那女人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披頭散發(fā)，雙腳還不停亂蹬，桌子、椅子一陣嘭嘭亂響。
“你這卑鄙無恥的家伙，耍了老娘不給錢就跑了，還打老娘。嗚嗚嗚……”
從女人的話中，眾人終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神情各異地看向韓東。
韓東心想，這是有人故意要給自己難堪��！他冷冷地掃視了眾人一眼，對鄒剛說：“去打電話報警。”
“好的。”鄒剛趕緊跑出去，找老板借電話報警。
“大家都坐吧。”韓東鎮(zhèn)定地說了一聲，坐下來，又看了一眼黃松，心里頓時明白了。
“快來人啊，快來看這個不要臉的�。�”那女人忽然大聲叫起來，她的右手心還在疼痛，自然不敢再上前去抓撓韓東，便想通過這種方式來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果然，她這么一喊，就有不少在百味園吃飯的人擁了過來，堵在門口往里看。
“有什么好看的。”葛文國皺起眉頭，走過去用力地關上了門。
那女人忽然一躍而起，抓住葛文國的衣袖猛地一扯，嘴中罵道：“媽的，關你屁事，關門想干啥？”
葛文國被扯得跌跌撞撞差點倒地，轉(zhuǎn)身用力地拉扯衣袖，噗的一聲，灰色棉衣的右邊衣袖上便裂開了一條口子。葛文國的臉一下子漲紅了，掄巴掌就要扇過去。
“你打呀，打呀！”那女子一點也不懼，一張涂抹著厚厚脂粉的臉還湊了上去，嘴中的熱氣都噴到了葛文國的臉上，逼得他不斷往后退，“嘭”的一聲撞在了門上。
靠墻站著的黃松眼中閃過一絲怒色，“你這臭婆娘到底想干什么？”
“哇哇哇……”那女人又大哭大嚷起來，“快來人啊，非禮啊，無恥啊……”
“嘭嘭嘭……”
外面?zhèn)鱽硪魂嚽瞄T聲，有人在大喊開門，看來是打抱不平的。
那女人越發(fā)來勁了，用力打開門，嘴中發(fā)出歇斯底里的叫喊，就像正被數(shù)個男人猥褻強暴一樣。
黃松靠墻站著，眼中不時地閃過一絲怒火，也不知道這女人到底在干什么，這樣亂叫能夠起到多大的作用啊。最好是上前在韓東臉上抓兩下，留下傷痕。讓韓東成為全縣的“大名人”，看他還怎么厚顏無恥地在富義縣待下去。
韓東四平八穩(wěn)地坐在那里，將眾人的神情盡收眼底，這個惡女人肯定是被人指使的，而自己初來乍到，又沒有得罪什么人，除了黃松以外還可能是誰呢？
“讓一下，讓一下。”門外響起鄒剛急切的聲音，很快門就被推開了，鄒剛帶著兩個警察走了進來，指著那女人道：“就是這女人搗亂。”
那惡女人一見警察，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驚慌，隨即一咬牙，嘶聲喊道：“警察來了最好，這家伙耍了老娘不給錢，你們得管管……”
旁邊眾人聽得好笑，就算這女人說的是真的，也輪不到警察來給她討錢吧。
“說什么呢？”走在前面那個中年警察皺起了眉頭，對這樣的女人他一向是沒有什么好臉色的。
后面的一個胖子警察往前兩步，站到中年警察的身旁，抬頭就看到前面平靜地坐著的韓東，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啊，東哥……”
韓東也有些意外，想不到居然遇見熟人了，胖子警察叫周正，在韓東初到蜀都市的時候，兩人還一起出手抓住了一個小偷，算是不打不相識。
“呵呵，真是想不到啊。”
“東哥，你怎么一直沒有呼我啊。”周正興奮地上前，抓著韓東的手臂說：“我一直想請你吃飯呢。”
韓東笑了笑，說：“我這不是剛來嘛，還沒來得及呼你呢。”
見韓東竟然和來的警察認識，黃松的眼皮跳了幾下，快步走到那女人身邊喝道：“還不快滾，想去公安局嗎？”
女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搶到中年警察的前面，指著韓東嚷道：“警察大哥，就是這家伙，耍了不給錢……”
“你說什么？”正激動異常的周正猛地轉(zhuǎn)身，怒視著女人，“什么亂七八糟的，再鬧就銬你去公安局。”
“是啊，這女人簡直就是瘋子。”眼看事已不成，黃松連忙上前附和道，又瞪著那女人說：“還不快走，鬧什么鬧？”
女人這時終于明白過來了，嘟嘟噥噥地罵著，轉(zhuǎn)身就要往外走。
韓東皺眉說：“事情說清楚了再走。”
周正喝道：“站住。”
“干什么？”女人回頭不滿地說：“我不鬧了還不行嗎？”
韓東站了起來，對那中年警察說：“警察同志，是這樣的，我們局里在這里吃飯，這女人就跑來胡鬧一氣，企圖栽贓我，麻煩你們好好問問她，到底是誰指使的。”
中年警察見韓東態(tài)度不錯，又和周正認識，便微笑著說：“你放心，我們會調(diào)查清楚的。請問你是……”
鄒剛趕緊介紹韓東：“我們是統(tǒng)計局的，這位是我們韓局長。”
中年警察一怔，臉上的笑容越發(fā)地親切了，上前伸出手來，說：“原來是韓局長。”
周正按捺住心里的震驚，介紹道：“東哥，這位是李隊長。”
韓東伸手和李隊長握了一下，目光隨即淡淡地瞟了黃松一眼。
黃松心里咯噔一下，臉上強笑道：“嗯，有兩位警察同志來，相信事情很快就能搞清楚的，我們韓局是那樣的人嗎？”
這時周正已經(jīng)已經(jīng)從鄒剛口中了解到是怎么回事，冷笑一聲，瞪著那女人問道：“說！是誰指使你的？”
那女人一甩頭，“什么呀？我來要錢……”
“少廢話，要什么錢？”周正怒聲喝道，“老實交代，不然銬你去公安局！”
那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唾沫橫飛地嚷道：“警察同志，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我犯了什么罪你要抓我啊。”
周正一愣，一旁的李隊長便哼了一聲，道：“憑什么，就憑你誣蔑國家干部，這一條就夠你蹲幾天了。給我站好了，老實回話。”
“我……”那女人有些心虛，畢竟她和韓東根本就不認識，如果真要對質(zhì)，是很容易露出破綻的，“我……我認錯人了還不行嗎？”
鄒剛冷笑道：“恐怕沒這么簡單吧，說，是誰讓你來誣蔑局長的？”
周正也沉聲說：“老實交代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那女人倒也嘴硬，咬牙說：“我都說了認錯人了，你們還想怎么樣啊？難道就不許別人看錯嗎？”
一直有些緊張的黃松暗自松了一口氣，臉上又露出了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那女人一口咬定沒有人指使，李隊長和周正也沒有辦法，教育了她一陣子，就讓她走了。
“這女人倒口硬，要我說把她帶到局里去修理一下，保證她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周正氣憤地說，不能挖出陷害韓東的主謀，他心頭就有些窩火。
韓東本想著從這女人身上順藤摸瓜，拿下黃松，最不濟也要讓對方偃旗息鼓、收斂一點，只是如今他初來乍到，還摸不清楚黃松背后是否牽扯有別的背景，所以目前還是不要輕易打草驚蛇為妙。想到這里，他搖頭說：“算了，這樣的人不值得計較，搞這些陰謀的人也成不了什么氣候。”
經(jīng)過這么一鬧，統(tǒng)計局的飯局也就沒有繼續(xù)下去的意思了，鄒剛?cè)ソY(jié)了賬，眾人各自散去。
在周正的熱情邀請下，韓東便和他一起去茶坊喝茶，李隊長自覺地先回去了。
這兩年，富義縣陸續(xù)開了不少的茶坊，一元錢一杯茶就能夠坐一天，深受閑來無事之人的喜愛。
兩人剛一坐下來，周正就忍不住道：“東哥，想不到你都已經(jīng)是一局之長了，太厲害啦。”韓東也就比他大一兩歲，卻已經(jīng)是正科級了，而他現(xiàn)在連個股級都沒混上，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呀。
韓東笑了笑，說：“我這個統(tǒng)計局長也不好當啊。”
周正一怔，隨即點頭道：“嗯，我隱約也聽說了些情況，據(jù)說最近這次人事討論縣里爭得可兇了，不過我想不到那個傳言中橫插進來又被派去統(tǒng)計局的人就是東哥你呀。”
韓東心中一喜，看樣子周正應該了解一些情況，“那你說說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現(xiàn)在可是兩眼一抹黑，搞不清楚狀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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