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巴兒狗街沒路燈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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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家面對的街道沒有路燈,舊樓的平臺上也顯得很黑。我希望平臺上能盛滿這座城市夜晚燈火的余光。我抬起頭來看天,月亮就像一個度數(shù)很小的燈泡,懸在高高的屋頂上,等我用手接住它的微光時,我?guī)缀蹩床灰娝。我連自己的手都看不清了。
有天晚上,我正坐在平臺上玩,就聽見巴兒狗街上傳來一聲慘叫,是一個騎自行車的人摔倒了,他一邊扶起自行車,一邊罵:“這是什么地方?連個路燈都沒有!”我一聽就知道他沒來過我們的巴兒狗街。我在平臺上朝他喊道:“在前面朝右拐,再走兩百米就有路燈了。”
那人在黑暗中問道:“你在哪里說話?我看不見你。”
爸爸在為我的安全擔(dān)心的時候,常常會對我說:“我們不會等得太久,我們家也要搬到東區(qū)去了。”我問:“會很快搬家嗎?”
爸爸說:“當然很快了。”
我追著問:“明天搬家?”
爸爸說:“不行。”
我說:“那就是下個月搬家了?”
爸爸說:“開玩笑。”
我說:“不會是明年再搬家吧?”
爸爸說:“你在做夢啊?”
我說:“那還叫什么很快?”
爸爸說:“三年就是很快了。這不是喝可口可樂,這是搬家。”
我質(zhì)問爸爸:“你說得很快,就是三年嗎?”
爸爸不回答我的話了,他嫌我像塊粘皮糖粘著他了:“我要去衛(wèi)生間,別跟著我。”爸爸一進衛(wèi)生間,就把門在里邊鎖死了。
我直直地立在衛(wèi)生間的門口,扯著大嗓門兒喊道:“我回家的街道上沒有路燈!”
爸爸在里邊說:“西區(qū)沒燈的街道有的是,不只是你走的那條街上沒燈。”
我說:“你一天到晚瞎忙,也不管管路燈的事。”
爸爸把門打開了,他正在沖涼,露出一個濕淋淋的憤怒的頭:“傻瓜兒子,安不安路燈這事歸市長管,不歸我管。”
我說:“真歸市長管?”
爸爸又把門關(guān)上了,但聲音沒關(guān)。“當然歸市長管了。”
我回到自己的小屋里給市長寫信,內(nèi)容如下:
管路燈的市長:
我住的巴兒狗街沒有路燈,太黑了,你快來安裝路燈吧!
可來
巴兒狗街是這條街的土名,現(xiàn)在叫國望街。我站在這條街上撒第一泡尿的時候,我就叫它土名,因為叫土名大家都知道,你如果問路叫新名時,人家都會補充一句話:“你說的是巴兒狗街吧?”住在西城區(qū)的人,干脆都叫土名。
市長沒給我回信。我原以為市長見到我的信,會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給我打個電話的。我覺得世界上有兩件頭等的大事:一是男孩子們可以買到登上月球的飛船票;二是給巴兒狗街安裝上路燈。一條街沒有路燈是件多大的事。∥以诘却虚L給我回電話的時間里,市長打給我的電話內(nèi)容都被我想象過了。他坐在一張寬大明亮的桌子后邊,那張大桌子足足可以睡下五個像我這么大的孩子。市長梳著一個分頭,很亮,那道分開頭發(fā)的印很直,像切西瓜的刀分出來的。他用像唐老鴨發(fā)出的聲調(diào)說:“請問,是可來的家嗎?”我說:“是的。”市長說:“你叫可來嗎?”我說:“我是可來。”市長說:“你的來信我看過了,我馬上派人調(diào)查一下,看看巴兒狗街是不是沒有路燈。”我火了,火氣很大,我有發(fā)火的理由:“不用調(diào)查,我天天晚上從這條街上走,只有月亮陪著我。您應(yīng)該馬上帶人來安裝路燈,而不是搞什么調(diào)查!根本不用調(diào)查了!”市長馬上說道:“好的,好的,我親自帶人去安裝路燈。”有一件事情,我沒有想明白,我為什么要把市長的聲音想象成唐老鴨的聲調(diào)。也許唐老鴨身上有一種知錯就改的優(yōu)良作風(fēng)吧。于是,我對唐老鴨市長充滿了美好的暢想。
我一個人站在舊樓的平臺上,把這一切都想象得很具體也很過癮。在吃晚飯的時候,我跟爸爸和媽媽說:“怎么沒人安裝路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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