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香氣襲人的八個小時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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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氣街，我沒看見一個人。這可真是一件大大的怪事。還有一件怪事，那就是我沒有饑餓感，我不想吃任何食物。過去，我放學(xué)一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吃東西，朝肚子里塞進大量的東西�，F(xiàn)在，我走在空氣街上，只是大口地呼吸就夠了。
大約在夜里十點鐘時，我聽見了蛤蟆歌唱的聲音。我順著它們的聲音一路尋覓過去，走到那兒時，那里就安靜下來了。
我大聲地喊道：“這里有人嗎？”
沒人回答。
我又大聲地問道：“空氣街有多大多長？”
沒人回答。
我信步走去。我想找到那個很老的老人。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里。他還推著那輛沒有腳蹬子的破自行車嗎？
我想起他來，又大聲喊叫起來：“老爺爺！我來了！”
突然間，我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地上落了一輪白月亮，跟天上的那個月亮一模一樣。我瘋狂地跑了過去。于是，我看見了一泓清水。那神秘的水把月亮柔柔地托著，不讓它沉下去。我在這種飄浮著香氣的空氣中，聞見了自己身上的汗味。
我脫掉了衣服。我把身上的東西全脫掉了。我把自己脫得一絲不掛。在我的記憶中，我只在自己家的小小的衛(wèi)生間里，才會脫光衣服的。在空氣街，面對著夜晚的這一池清水，我站在岸邊上，先是對著夜空喊了一句話：“我不會把水弄臟的！”
喊完了這句話，我讓自己的身體直直地倒入水中了。
誰也不會想到，那真是奇水。我仰面躺倒在水面上，水像是有無數(shù)溫柔的小手一樣托舉著我，使我不會沉底。我還看見自己的肚皮露出了水面，上面不知什么時候站上了一只蛤蟆。它的嘴巴和胸膛鼓動著，想要唱歌。我的肚皮，就成了這只蛤蟆演出的舞臺了。我不能破壞這個舞臺，我要親耳聽聽空氣街上的蛤蟆是如何歌唱的。
這只蛤蟆果然在我的肚皮上唱起來了。它不知疲倦地唱著，引得很多蛤蟆都唱了起來，我的嗓子也癢癢了。我想唱，但是我不敢唱，我擔心自己的嘴巴一張開，就把它們?nèi)珖樑芰恕?br />
蛤蟆們在合唱。它們合唱的水平很高，它們采取的是分部唱，唱得層次分明，就像百條小溪流，在上游歡快地跳躍，等沖進下游的開闊地上時，突然間就匯聚在一起，進入了大合唱。
我裸體仰面躺在水面上，大聲地唱了起來。因為受了蛤蟆們的感染，我的音色和唱出的旋律，跟它們的歌唱沒有太大的區(qū)別。我很慶幸，它們沒有因為我突然加入了合唱而中止了演出，反而把歌聲推向了高潮。
我從水里出來，站到了岸邊上。水也是有香味的。我聞聞自己胳膊上的皮膚，它也散發(fā)著青草的香味。
我唱得太投入了，現(xiàn)在覺得有點困倦了。我躺在草上，把衣服蓋在身上睡著了。當我靜靜地躺在空氣街的草地上時，我的身邊站立著數(shù)百只蛤蟆，它們一直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我。它們看出我累了，它們用近似搖籃曲的吟唱，把我送入了夢鄉(xiāng)。在空氣街的夢中，我渴求著醒來。
我睜開眼睛時，看見自己還是赤身裸體地躺在草地上。太陽還沒出來。我睡了五六個小時了。
我的身邊，除了草還是草，以及那一泓清水，還沒醒來。蛤蟆都到哪里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間想起了一個人，苗子。
我想把苗子帶到這個叫空氣街的地方。她一定會喜歡這個地方的。我穿上衣服，順著來時的路走去。
我在空氣街的沿途，看見了很多目瞪口呆的蛤蟆，它們都瞪著鼓鼓的大眼睛看著我，似乎對我要離開空氣街不能理解。
它們好像在跟我說：“這里不好嗎？這里留不住你嗎？你為什么要離開這兒？”
我對它們說：“我要去找一個朋友。”
我的前邊站立著數(shù)不清的蛤蟆，它們攔住了我的去路。我對它們說：“我知道這里好，這里不是一般的好，是太好了。我必須走，我要把一個朋友帶到這里來。你們把路讓開吧，我懂得你們的好意。”
我看見它們把路讓開了。
我轉(zhuǎn)了三圈，沒有找到那塊見到過的寫著空氣街的牌子。我正在猜疑時，聞到了城市特有的粉塵味和汽車尾巴排出的汽油味。
我想躲避開這些跟青草的香氣格格不入的味道時，一抬頭，竟然看見了樓房和大煙囪，還有馬路上的行人。陽光從樓房的夾縫中間透過來，照在我的臉上。
我回到了原來的地方。也就是說，在八小時之后，我走出了空氣街。在我悵然若失地回到家里時，爸爸竟然不知道我一夜沒有回來，他以為我早晨出門跑步去了。爸爸說：“以后晨練時，順手帶著英語書，可以背幾個單詞。”
我看見媽媽在廚房里為我們準備早餐，我走近媽媽，從身后把媽媽抱住了。我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做，我只是想抱一抱媽媽。媽媽正在往面包上抹蘋果醬，回頭對我說：“一晚上沒見就想媽媽了，你還沒長大啊。”媽媽說著，放下手里的勺子，突然把臉湊到我的身上聞了聞，“哎？好像有一種香味，很好聞的香味。”
“媽，你也能聞到我身上的香味？”
“我為什么就聞不到你身上的香味？”媽媽的眼神馬上認真起來，“這香味從哪里來的？”
“媽，你知道空氣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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