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然后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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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你來了
——維基•林德羅斯
二樓有一扇窗戶是關著的。我朝上看了一眼，心想這會不會是約翰•迪斯的房間。他坐在窗臺上等候他的愛心貝殼嗎？我打起精神，決定先沖個澡，然后去買頂帽子。
我沖完澡，往身上抹護膚霜時，發(fā)現(xiàn)剛曬了一會兒皮膚就已經有輕微灼傷了，特別是后背中間的地方，那個部位手夠不到。聽到有鑰匙開門聲，我的心一陣輕松。
“爸爸，是你嗎？我后背被太陽灼傷了。”
進來的是多羅西亞。“你以為海因茨就有辦法了？趕緊擦護膚霜。你這個年齡，太陽灼傷會毀了你的。”
我把護膚霜遞給她。“別看你比我小四歲，但是皮膚比我嬌氣。這兒，整個后背。不要用那么大勁，后面火辣辣的。”
多羅西亞抹了不少。我對著鏡子看了一下。紅紅的，油膩膩的。我只帶了一件連衣裙，后背開口很低�？磥硪跈焕飹煲粫䞍毫�。
多羅西亞滿臉幸福，蹲在浴缸邊上，我在她旁邊坐下。
“克里斯蒂娜，今天太美了。埃姆登那個地方很有味道。我們去了藝術館、碼頭，在一起吃了飯，我們還親熱了。”
“我以為你們是去……你說什么？你們還干什么了？”
“克里斯蒂娜，告訴你，他這個人真是不同尋常。他住在奧登堡，從漢堡到奧登堡開車要多長時間？”
“兩個小時差不多吧。你先別急，我以為你只是想找一個夏日浪漫。你真會抓緊時間。怎么樣？人真的不錯？”
多羅西亞往前伸腿，向后一滑，幾乎要翻到浴缸里。我抓住她的手臂。
“豈止不錯，簡直就是無與倫比！我想這個夏天會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夏天。”
我站起身，走進多羅西亞的房間，去取掛在衣柜里的衣服。多羅西亞邁著輕松的碎舞步跟在后面，撲通一聲倒在床上，陶醉在對尼爾斯的描述中：自由室內設計師，酒窩，沖浪，單身一年，藍眼睛，最喜歡看博伊勒和村上春樹的書，處女座，風趣幽默，等等。我則在一旁絕望地翻找衣服。我?guī)У亩际菍嵱玫囊路阂粭l又一條牛仔褲，毛線衣，T恤衫，針織外套，還有那件紅裙子。我不堪折磨地發(fā)出了一聲嘆息，多羅西亞中斷了她的頌歌。
“你在找什么呢？”
“穿上好看的衣服。我?guī)У娜桥f衣服，都是老爸煩的，弄得我心神不定。”
多羅西亞瞪著大眼睛，等我繼續(xù)往下說。
“今天早上入住了一個客人，約翰•迪斯，是我接待的他。當時我穿的就是這件全是圈圈的T恤衫，而且褲子還是紅色的短褲。”
多羅西亞越來越摸不著頭腦：“那又怎么樣呢？”
“多羅西亞，這個約翰•迪斯是我迄今為止遇到的最有型的男人。”
“��？”
“但是事情沒處理好。嗯，我是說，當時我的表現(xiàn)有些滑稽。”
“怎么個滑稽法？”
“算了，現(xiàn)在說也沒用了。他可能會覺得我怪怪的。我也不想說了。多羅西亞，總而言之，我出丑了。我沒有料到會有這么一個男人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F(xiàn)在想想看，我當時就像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
我在床邊坐下。多羅西亞輕敲我的后背，表示安慰。我身體一縮，后背火燎燎地疼。
“原因可能是海因茨，有父親在身邊，人們總有一種感覺，自己還沒有長大。”
“海因茨根本不知道。”
“那最好。”多羅西亞笑了，“想想看，如果他干預了……當年你帶人回家的時候，你父親是怎么反應的？”
我想了一下。“很正常。他看到霍爾格后，說他的眼睛里有殺氣，見到約格說他是軟性子，見到彼德認為他是木瓜腦子。后來我真的要和貝恩特結婚了，他堅決要我簽一份婚后協(xié)議。后來離婚了，他擺出一副先知的架勢，還請我吃了一頓飯。他就是這么一個人。”
多羅西亞站起身，走向衣柜。“他也是好心。這樣吧，我有三件很跳眼的裙子，你穿肯定合身。如果我們不把今年夏天過成人生中最美好的夏天，那豈不讓人笑話？”她把她的黑色連衣裙拿出來給我看。無袖，前面大開口，后背全封閉。“這件你穿上看看。你的征服戰(zhàn)最好不要讓海因茨知道。我好像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我們對看了好一會兒，我點點頭。是的，這種感覺我也有。
一個小時后，我坐在院子里的沙灘椅上，多羅西亞還想睡會兒，早晨五點起床對她有些太殘酷了�，旣惗魅ベI東西了，卡利去碼頭接那個四口之家，老爸在沖淋浴。我在一目十行地看報紙上地方版的一篇文章《一日游客人大舉入侵或請問到海灘怎么走》。我?guī)缀蹩梢詳喽ㄟ@是一篇打油文章，因為成年人不可能寫出這樣的句子。句子的繁瑣和作者肆意拿捏玩笑的才華引得我不住發(fā)笑。作者署名用的是縮寫GvM。一個怪人，我心想。這時我聽到沙灘椅后面有腳步聲。
“喂，您好。”
我嚇了一跳，好一會兒沒說出話，約翰•迪斯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嚇您的。這里真好。”他指了一下椅子，“可以嗎？”
他在微笑，我在咽口水。
“當然可以……要喝咖啡嗎？”
“很想喝，但是希望不會太麻煩您。”
我跳起身，幾乎是沖進廚房。不麻煩，不僅不麻煩，而且只能是生活的拯救。操作咖啡機時，我調整呼吸。我祈求自己拿出能力，把話說得完整一些，祈求老爸能拿出一生的時間去沖這個淋浴。稍微鎮(zhèn)靜了一會兒后，我端著兩杯咖啡走進花園，保持平衡，不讓咖啡灑出來。約翰•迪斯正在看那篇一日游客人大舉入侵的文章。見我過來，他朝我微微一笑，合上報紙。
“您看了客人一日游的報道了嗎？文章差得甚至讓人覺得有些喜感了。”
有苗頭，我心想，但立即驅趕掉這個想法。保持嫵媚，保持性感。
約翰•迪斯往咖啡里倒了一些牛奶，攪拌著。
“您一直住在島上嗎？”
他的目光很犀利，我感到有些熱。
“噢不，我住在漢堡�，旣惗鞯木瓢烧谘b修，我過來幫幫忙。”
“準備待多長時間？”
“已經過來兩天了。大概會待兩個星期吧。”
“很好。”他的目光直刺我的心窩。他的眼睛真的像鹿一樣，是棕色的。
“您是從哪兒來的？”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我嘛……哎……從不萊梅來。”
“啊，不萊梅是個好地方。”我又開始胡謅了，好在他沒有把我的話接下去。
“我還不知道您叫什么。”
這么好看的男人面孔我很少見過。
“克里斯蒂娜。克里斯蒂娜•施密特。”
“克里斯蒂娜。”我也很少覺得自己的名字那么好聽，都起雞皮疙瘩了。
“名字很好聽。”
“約翰的名字我也很喜歡。”
我們默默對視了好一會兒，然后幾乎是同時開口說話。
“我們要不要……”“您有興趣……”
“你先說。”
對一個目光能直刺我心窩的男人我不可能用您來稱呼。約翰微笑了。
“你有興趣今晚和我出去吃飯嗎？”
“克——里——斯——蒂——娜！”
老爸肯定要往我的頭上潑涼水了，我急匆匆地跳起來。我覺得現(xiàn)在讓這兩個男人相互認識有些太早了。
“不好意思，我要去看看他，是我爸爸。你待在這兒？”
約翰看了一下手表：“我還有點事要辦。我們今天肯定會再見面的。謝謝你的咖啡。”
“克——里——斯——蒂——娜！”
“來了！”
約翰渾身抖了一下，我回答的聲音近乎于吼了，而且沒有任何過渡。他站起身，揚起手，又放下。
“看來你不去不行了。好吧，回頭見。”
他慢慢朝餐廳走去。我強忍住沒有跟著他走，而是深深地吸了口氣，朝老爸把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晚上給毀掉的方向走去。
老爸穿著浴衣，從度假公寓的廚房窗戶往外探身，樂滋滋地看著我。我氣不打一處來。
“你干嗎朝外面大喊大叫我的名字？出什么事了？”
“你妹妹打電話來，說你媽情況很好，你要不要和伊內絲說說話？”
我努力控制自己，不讓我的眼睛朝老爸射去一根根毒箭。老爸隔著窗戶把電話遞給我。
“來，和你妹妹說一會兒。我還沒洗完呢。”他說完關上窗戶。
我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把電話貼在耳朵上。
“喂，伊內絲。”
“你的聲音聽上去很焦躁，是不是老爸把你煩得夠嗆？”
我想到了中午老爸在海水中樂呵呵的表情，心情平靜了一些。
“是不大輕松，他有的時候不分場合。”說話間，我又想起鹿棕色的眼睛，“不過沒關系。媽媽怎么樣？”
“她喜歡這家醫(yī)院，住單人間，明天早上八點手術。她的指標一切正常，現(xiàn)在很放松，我現(xiàn)在也放松了，你可以讓爸爸放心。明天手術完后我給你電話，不用擔心。”
“你了解爸爸，他今天一大早情緒就不好了，不過我們會轉移他的注意力的。好了，就說到這兒，明天再打電話。問候媽媽。”
我把電話放在窗臺上，回到院子，坐在沙灘椅上。剛才，就在這兒，我的生活充滿了玫瑰的溫馨。這會兒，我呆呆地看著空蕩蕩的椅子。難道老爸不能等十分鐘再朝我嚷嗎？要不然我現(xiàn)在就已經把晚上約好了�，F(xiàn)在全完了！多么好的約會！過了一會兒我抬起頭，朝四周看了一眼，點燃一根煙。
老爸，要來就來吧！我心想，我才不怕你禁止我抽煙呢！
我在沙灘椅里又坐了半個小時，帶著一顆怦怦亂跳的心，期待機會能第二次出現(xiàn)。沒有出現(xiàn)，什么也沒發(fā)生�？磥韯偛爬习值哪且宦暫鸢盐耶吷男腋Ｈo毀了。就在我心情沮喪，起身要走時，卡利回來了。我朝他走去。既然生活得不到愛，那么不如找點活兒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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