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節(jié)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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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除了談戀愛之外，我還要學(xué)習(xí)書法，我每周都會定期來到張樸家。
“你最近在看什么書？”張樸問道。
“《簡愛》”
“呵呵！你在讀簡愛啊？怎么樣？有沒有被感動啊？”
“沒有，我只覺得簡是一個很倔強的女人。”
“你指的是她不應(yīng)該拒絕羅切斯特嗎？”
“是！羅切斯特對她那么好，她不該負(fù)氣出走。”
“那是因為簡發(fā)現(xiàn)愛德華有個妻子，所以才選擇離開他的呀。”
“那也沒什么啊，愛德華的妻子是個瘋子，也礙不著他們什么事��？”
“你是不是把《簡愛》當(dāng)成一本愛情小說了？”張樸又問我。
“是�。∷痪褪墙绦」媚镌鯓诱剳賽鄣膯�？”
“沒那么簡單，如果她只是講男女情愛，那么看瓊瑤的書不就行了嗎？何必要看一部一百多年前的小說？還是外國人寫的？”
“這，”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在美國留學(xué)時看過《簡愛》英文版，我認(rèn)為它的意義是在告訴世人：女性該怎樣定義，女性的愛情又該怎樣定義。”
“您是說定義愛情嗎？”
“對，它可不是簡單的男歡女愛�！逗啇邸返淖髡呦穆逄卣J(rèn)為：女性，首先是有尊嚴(yán)的。在這基礎(chǔ)上再談什么理想啊、職業(yè)啊、愛情啊……”
“哦？”
“如果一個女人沒有尊嚴(yán)，她首先就要建立或者尋找尊嚴(yán)，之后要求男性在顧及她尊嚴(yán)的基礎(chǔ)上再談感情問題。”
“是嗎？”
“是��！《簡愛》就是這樣一部小說，她告訴女人，女人首先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要維護自己的尊嚴(yán)，哪怕為此喪失了一切也在所不惜�！逗啇邸匪鑼懞喰〗銘賽鄣倪^程，其實就是她在愛情中努力維護尊嚴(yán)不受損傷的過程。”
“哦！”我聽了張樸的話后大夢初醒。“那么她離開愛德華就是因為維護自己的尊嚴(yán)嗎？”
“對，愛德華隱瞞了自己婚姻的真相，他在有個妻子的情況下，還想娶簡為妻，這簡當(dāng)然不能容忍。所以哪怕她再愛愛德華，也不能選擇和他結(jié)婚了，為了尊嚴(yán)可以犧牲愛情。”
“哦！”我只覺得自己怎么那么淺薄，讀了半天居然讀不出來里面有這樣的深意。“老師，愛人之間是否都應(yīng)該是這樣的呢？”
“是，兩個談戀愛的人，要以誠相待，彼此之間互相尊重。你尊重他，他也尊重你，信任才能建立。如果連一個人的尊嚴(yán)都可以隨意拿來作文章的話，這樣的愛情不會有太好的結(jié)局��！”
“啊？”聽了張樸一番解釋，我猛然悟到自己對谷樂說話的內(nèi)容里是不是有貶損他自尊的地方。谷樂對我有沒有損害尊嚴(yán)的地方？他當(dāng)初不同意和我交朋友也許正是為了顧及傷害他前任女朋友的自尊才這么做的吧？可我呢？我的確沒有想到這一層啊。實在因為自己從來沒有被老師、同學(xué)乃至父母尊重過，所以我也不知道如何尊重別人。那么……
我覺得自己必須馬上去見谷樂，向他解釋清楚。
“你就這么寫下去，就這么練吧。”張樸見我半天沒說話，拿過我的字滿意地說。
“老師，我認(rèn)為我必須再把簡愛重新讀一遍，請您幫我借到簡愛的英文版，好嗎？”我所問非所答地說。
“中文版的也可以啊，你可以去農(nóng)大圖書館借商務(wù)印書館的譯本，很不錯的。”見我這種情形，張樸說道。
“謝謝！那么我去試試看吧。”我急急地說。
“其實在勃朗特三姐妹里，成就最高的是艾米麗，她寫的《呼嘯山莊》才是一本奇書呢……”
我已經(jīng)無心再聽張樸講下去了，“謝謝您！我今天已經(jīng)學(xué)到了很多。今天太晚了，您早點休息吧，我先告辭了。”張樸微笑地望著我，他知道我為什么這么匆忙地離開，因為我的表現(xiàn)告訴他，我已經(jīng)無心再留下去……
“你好，谷樂在嗎？”
“你是蘇日娜吧？谷樂不在宿舍，他打籃球去了。”
我馬上放下電話來到農(nóng)大北校區(qū)的籃球場。一看，可不是嗎，谷樂果然正在玩籃球。別看他身材矮小，球卻投得很準(zhǔn)。我站在一旁看著他玩兒，等了大約有20多分鐘。
“你先回去吧！”谷樂終于對我說了句。
“我有話想對你說。”
“不用說了，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前幾天我對你說話太……出語太沖了，傷害了你的自尊，所以請你……”
谷樂聽見我這句話，把籃球遞給同伴，回頭對我說：“你也知道尊重人啊？”他說的話令我無法反駁，可是我必須向他說明原由，說明我不是故意那樣對他的：“應(yīng)該這么說，我說話出口傷人是由于我心里對男人懷著深刻的恨意，這種恨意占有了我整個心靈，使我有意無意地帶在嘴邊，其實很多跟你沒有關(guān)系，但是我就是時常還忍不住想發(fā)脾氣。”
谷樂默默地聽完我的話，一句也沒搭茬。“你不知道，這一切與我的教育背景有關(guān)。在學(xué)校、在家里我從來得不到尊重，我沒有自己的自尊空間，而在我的父母看來我的自尊是屬于他們的私有品，為此我從來不知道說話辦事要尊重別人、考慮別人的立場，因此我也頻頻傷人，但是這一切并不是出于我的本意。”見此，我接著說下去。
“那么你現(xiàn)在怎么就明白了呢？”谷樂反問我。
“是因為，我反省了自己。”
“你說的倒是實話，我預(yù)料到你的脾氣不好，可是沒想到會壞得這么厲害。”
“我是被不良環(huán)境給壓成這樣的。”
“好了，我們走走吧！”谷樂又主動拉著我的手逛大街。
“這么說，你不生我的氣了？”
“雖然我很生氣，但是我知道你的心地很善良，所以我可以原諒你這次。”
我此刻的心境不知道用什么來形容，本來我預(yù)想用陷阱考驗他，可是到最后最不忍的卻成了自己？既然設(shè)陷阱考驗戀人的是自己，為什么自己又不忍了？那么考驗又算什么呢？我的心境真是矛盾重重。
既然谷樂具備最起碼的自尊心，那么他就是一個人格完整的男人，我又這么想著。
說真的，我也不能不這么想，因為我眼前出現(xiàn)的男人不是楊貴那樣的壞種，就是自己父親那樣的男人。父親，提到他，我的心中就一陣糾結(jié)，一想起他來我簡直喘不過氣來。
“你算個什么東西？你知道什么？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我的耳邊又響起他的話來。
“我15歲就下鄉(xiāng)了，你呢？把你放在我們那個時代你最后就是喂了狼。”
“看起來，在你的記憶里你的父親是個痛苦的回憶？”許維忻突然插嘴。
“是的，他對我的傷害很深，他毀壞了我的自尊心、自信心。這嚴(yán)重影響了我以后的生活，直到今天我都是一個很自卑的女人。”我搖著頭說。
“我了解，你的自卑來自你的恐懼。我常常感到你經(jīng)常莫名其妙的恐慌，我真的想知道你到底恐慌什么？”
“我也說不清楚，我時常感到孤寂、凄涼，望著這個世界我時常是無比感傷，形單影只。”
“這些全是因為你父親嗎？”
“誰說不是呢？我向往美好的生活，結(jié)果他卻偏偏不讓我追求，常使我感到困惑，進而就是傷感。”
“這話怎么說？”
“我不是個不愛學(xué)習(xí)的學(xué)生，但是我想獲得知識的愿望不僅得不到滿足，還被誤會，被有意歪曲。我就像《雷雨》里的蘩漪一樣，在扭曲自己人格的環(huán)境里生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扭曲，卻毫無辦法。你說我怎么能不感傷呢？”
“你曾經(jīng)憤怒地指責(zé)我們這輩知識青年對你們的禍害，你的父母沒有感覺嗎？”
“沒有!他們永遠覺得自己對我做的一切都是對的，但是只有我知道這些傷害是足夠傷害我一輩子的。”
“所以你仇恨你的父親，再加上你的同學(xué)對你的迫害，你就對男性產(chǎn)生了無比的仇恨？你就把這些仇恨有意無意地發(fā)泄在你男朋友的身上？”
“……”我沒有回答。
“你想什么呢？”
“沒什么。”
“我也知道你沒有自信，但是今后你有我了呀。再大的困難，我們可以一起面對。”走在太谷的街上，谷樂對我說。
“謝謝你！”我竟然不知何故流下眼淚來，但很快我又在心里自嘲自己，你就這么輕易被感動了嗎？我心里又升起一陣輕蔑。
“你看，你笑起來的時候多么純潔。我喜歡你露出笑容，你不要老繃著臉啦。”谷樂安慰我說。
“知道。”我終于微笑起來。
“哎呀！真是的，要是我手頭有相機就立刻給你拍一張。”
“干什么？”
“將來告訴孩子，這是你媽媽年輕時的樣子。”
“你可真討厭!”我推了谷樂一把，這句話說的我有些羞愧。
“我可是認(rèn)真的。”谷樂說完一把抱起了我，“你將來給我生一個漂亮的寶寶吧。”
“你放我下來，你可真討厭。”我被他的話說的一陣害羞，臉都紅了起來，而谷樂光在那里哈哈大笑。
我心里充滿了溫暖的感覺，忽然覺得這個世界也有陽光的存在，也許我應(yīng)該好好地生活。
我很高興地回到宿舍里，老大正在里面看書。
“我覺得你這段時間很溫柔。”
“哦！你說什么？”
“我說你，現(xiàn)在越變越溫柔了。”老大笑了笑說。
“是嗎？我怎么不覺得？”
“你是當(dāng)局者迷�。�”
老大說我溫柔了許多，會嗎？難道短短幾個月的戀愛就讓我把先前對男人的警惕心全抵消沒了嗎？我又開始審視甚至監(jiān)視自己的心里變化，我聽到了發(fā)自心靈的另一種聲音：別忘了！你過去是怎樣吃虧的？如果你忘了，你受的苦、罪，你流的眼淚就付之東流了。是�。∵^去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每到深夜我都會一個人默默地流淚。眼淚越流越覺得感傷，悲苦、寂寞、荒涼這樣的心境和感覺似乎從來沒有遠離過我。我已經(jīng)數(shù)不清楚自己黑夜里暗自流淚有多少次了，可是今天呢？此刻呢？我已經(jīng)開始墮落了嗎？我找不到答案。
我只覺得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進入了我那久已枯萎的心田，并且似乎正在灌溉著它？
“老大，你說我應(yīng)該喜歡谷樂嗎？”我問大姐張淑貞。
“我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張淑貞笑著搖了搖頭。
“為什么？”
“感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別人怎么可能知道呢？你這個問題問得有點傻。”
“哦！”我問得傻了嗎？但是此刻我真的弄不清楚，我究竟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喜歡谷樂呀？我這么下去會不會走上不歸之路？我會不會又一次碰到楊貴？會不會又陷入了某種陰謀之中了？我只覺得自己的心里正在受到某種東西的吸引，雖然我很不愿意，但是又不得不沖它而去。
我真的不想考慮那么多了，人世間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喜歡學(xué)問，從小如此，現(xiàn)在還是如此。
“想要獲得知識，你必須辛勤耕耘，想要獲得食物，你也必須辛勤耕耘，想要獲得樂趣你同樣必須辛勤耕耘，耕耘是永恒的生存法則。”
我是肯下功夫的，我愿意辛勤工作。
“如果你覺得自己是個天才，如果你覺得一切都會順理成章地得到，那可真是太不幸了。”我的腦袋里突然冒出這句話。
我從來不認(rèn)為自己很聰明，也不認(rèn)為一切都可以輕易地得到。
“永遠不要憂慮，永遠不要發(fā)牢騷，如果我們一直向上看，生活積極樂觀，工作勤奮努力，就一定會得到幸福的光明。”
不錯！我時常不自覺地憂慮未來，憂慮自己。心境的凄苦、悲哀是我心中的常客。那么樂觀也許可以治療我心靈的傷疾？
這是我經(jīng)常閱讀的一本勵志書《成功的品質(zhì)》里面的內(nèi)容，它是我孤獨時安慰和治療我心病的一劑鎮(zhèn)定劑，一劑激勵我斗志的興奮劑。我不信任身邊許多人物說的話，雖然我年紀(jì)不大，但是一路走來的經(jīng)驗卻讓我對這個世界的人充滿了恐懼和疑慮�？墒钱�(dāng)我困惑的時候，也需要解脫、需要安慰，這些只能求助于書本了，我知道書本永遠不會欺騙我。
可是愛情呢？愛情也要求助于書本嗎？我困惑了起來。我早已殘破的直覺告訴我，愛情恐怕不能吧？每個人的感情都不一樣，這種東西只能自己去判斷。可是，我沒了判斷能力，我的心中正在受到一種東西吸引。而不自覺地陷入其中。我該不該陷入其中呢？我已經(jīng)阻止不了自己心靈的主導(dǎo)方向了。正是這樣才令我更加恐懼不安，《成功的品質(zhì)》一書能幫我解惑嗎？此刻，我對自己曾經(jīng)最信任的伙伴、朋友——書籍也沒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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