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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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蟬坐在床沿上,雙腿下垂,腳尖接近地面。
他打著哈欠,畏畏縮縮地拍拍她的肩膀,說:
“睡吧,孩子他媽。”
“睡你媽的屁!”她大吼一聲,便無聲無息了。
熟睡后女人的嘴巴里放出牛羊口腔里的熱烘烘的青草味兒,殯儀館的氣味摻雜其中,不是絕對不可忍受,似乎又不能忍受,處在可忍又不忍之間的李玉蟬嘴中的蒸汽噴在物理教師骨骼突出的臉上。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方老師……”她的嘴唇上掛著一道黏稠的涎線,唇上的綠胡子十分可愛,“他從我的整容床上站起來,渾身一絲不掛,像個脫了毛的公雞……他對我說,‘張嫂子,我不想死,我還記掛著老婆孩子……我的心還在跳……’”
李玉蟬說著說著就哭起來,哭得十分傷心,張赤球甚至都生出幾分醋意,他說:
“又不是你的丈夫死啦,你哭什么?”
“要是我的丈夫死啦,我就不哭啦,”她說,瞪著眼說,“我連一顆眼淚也不掉!”
“為什么連一顆眼淚也不掉呢?”他驚訝地問。
“為什么不連一顆眼淚也不掉呢?”她也驚訝地反問著。
緊接著開始的便是死一般寂靜,一只碧綠的透明小蟲好像沒有重量,在他和她之間飛舞,聯(lián)結(jié)著兩個人的思想,增加著兩個人的敵視,還建立了他她與你你與我們的聯(lián)系。一個女人竟然因為男人滿足不了她肉體的渴望而發(fā)瘋——驚人的發(fā)現(xiàn),物理教師的心臟像銅鐘一般發(fā)出嗡嗡的巨響。當(dāng)然,他說,對你們來說這不是什么“驚人的發(fā)現(xiàn)”,你們這些年輕人,都是為愛而生,為性而死。
這時,響起了敲門的聲音,你貌似平靜地說著,但你的十根手指緊緊地箍住橫桿,簡直就是貓頭鷹的爪子。從方富貴死在講臺上那一時刻開始,我就產(chǎn)生了強(qiáng)烈的吃粉筆的欲望,粉筆的氣味勾引得我神魂顛倒,人們都說我得了精神病,說什么,隨便,我想吃粉筆。我只有吃粉筆。你眼淚汪汪地向我們敘述著你的感覺,你甚至喚起了我們久已忘卻的對粉筆的感情:當(dāng)我們舉起一束鮮艷的粉筆時,我們也曾經(jīng)唾液大量分泌,腸胃隆隆鳴叫。接下來的問題是,這粉筆是給你吃呢,還是留下我們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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