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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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我差點以為就能獲救了。
海鷹號一直向南走,然后在一個地方拋錨,大概有四五天的樣子吧。這是正常的情況,這種遠洋商船或貨船到其他國家的港口不但手續(xù)很復(fù)雜,而且常常要等。更何況是海鷹號這種莫名其妙的船。
然后就進入了一個港口了。我被反鎖在一個艙室里一整天,然后又放我出來做飯了。但我不能像其他船員自由地下船,自由地去瀟灑一下。因為每天都有值班的人員在看護我。
但是他們已經(jīng)沒有持槍了。他們的槍呢?
我有時覺得自己很沒有能耐,這么長時間了,我居然連一些簡單的情況都沒有搞清楚。
我偶爾偷窺港口和岸上,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很漂亮的港口,也是一個很漂亮的城市,至少,港口內(nèi)的水是很干凈的。
而港口內(nèi)出現(xiàn)的一些人,尤其是偶爾出現(xiàn)的婦女都披著面紗,別具風情,顯然這是一個信仰伊期蘭教的國家,他們的傳統(tǒng)獨具魅力。
當然,我是不能進一步去認識了。但我在推測會是哪一個國家呢?因為東南亞這些國家中,建設(shè)到如此好的地方似乎不多,這是需要強大的經(jīng)濟的。它是誰呢?
后來我知道它是W國。這確實是一個穆斯林國家。而且我一直希望能到這里來,但肯定不是以這樣的方式。
我想,我也許可以要求下船去。但我還沒有獲得足以讓人放心的信任,這個問題我可以考慮,但還不能倉促提出來,欲速則不達,我要做長遠打算,爭取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實際上,這一帶的其他島國也是神奇美麗的,任何一個小島都會帶給我意外的驚喜。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翻閱海圖,后來是地圖,看著那些漂在藍色海面上的小島,設(shè)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能在其中自由穿梭,天哪,光想一想就讓人幸福無比。那時,這些小島還沒有或者極少有人的蹤跡,它們從一些大陸板塊上分裂出來很久了,就像一塊燒餅被分成幾塊時弄碎的細宵,隨意地落在海面上。若干個萬年過去了,這些細宵上萌生進化出許多獨特而神奇的植物、動物,它們構(gòu)成一個奇特的無人的世界。又若干個萬年過去了,一些從大陸板塊上的人劃著那些漂亮而實用的獨木舟,在海面上一步一步地接近了這些碎宵,然后,他們定居下來了。
也許是由于這些地方物產(chǎn)過于豐富,森林饋贈了最是定居者一切,綠色的都是菜,會動的都是肉,直到現(xiàn)在,這些人還在堅守著這簡單而實用的原始采集狩獵觀,他們生活似乎了心滿意足。當然,中間也被另一些所謂航海家、探險家“發(fā)現(xiàn)”了幾次,殺戮了幾次,破壞了幾次,但好在留下來了。
我們顯然沒有他們幸運,也顯然沒有他們自由,因為那個時代已經(jīng)徹底地過去了。我們已進入了一個利益紛爭無處不在的時代,這個時代顯然有自己的特點。
還是繼續(xù)我可能獲救的情節(jié)吧。
從那個美麗的穆斯林國家出來的第三天早上了——因為停泊,我的思維又清晰了一些,我對時間的觀念又發(fā)揮作用了,所以我記住那應(yīng)該是第三天的早上。
海面仍然是玫瑰色的,這個季節(jié)風浪總是很小,如果在十月份以后,這些地方可能就是另外一些樣子了,至少船只搖晃會很大。
我前往廚房的途中,也順帶欣賞一下海面,這是我獲得的短暫自由。而看護我的胖子慢慢地也對我有了放松,偶爾對我也聽之任之。反正船上的美食只要按時準備好,這是基本的任務(wù)。更重要的是,在長期的航行中也實在無事可做,有效的娛樂方式無非是看一些影碟,打撲克,玩一些賭博活動,其它也似乎沒有什么了。
我向海面看去的時候,除了飛魚之外,還見到了一條黑乎乎的大魚在海面上騰越,就在即將躍出海面的太陽前面。海上的太陽總是很干凈地躍出水面。
當然,那條大魚只是個剪影,它肯定不是海豚之類,它是一條龐大的鯨魚。按理說,這樣的情景在海面上也是常見的,但我固執(zhí)地認為,這一定預(yù)示著某種希望,某種好的可能。
我掩飾我的司空見慣,驚喜地指著海面上叫道:“魚,大魚!”
胖子漠然地看了一會兒,對我說:“是鯨。沒見過嗎?”
“沒有。”
“很多呢。”
謝天謝地,因為這個話題,他居然和我說了不少的話,對我來說這是少有的事,對他來說似乎就更少了。因為有了交流,我們也許就可能發(fā)展成為“朋友”,這也是說不準的事。
愿望有了靈驗,在我返回住艙的時候,無意中在干凈純凈的海面上看到了兩艘軍艦。那一定是中國的,毫無疑問,我對那種淺灰的顏色太熟悉不過了。而且仔細地看,上面不正懸掛著我們的國旗嗎?
那是兩艘艦船組成的編隊,一艘新式的驅(qū)逐艦,一艘綜合補給船。很顯然,他們在執(zhí)行任務(wù),正向北行駛,那是祖國的方向。
我激動的眼神都快流出來了,就在海鷹號和他們迎面通過的時候,我什么都顧不上了,跳起來高喊:“救我!救我!”
我甚至快速地脫衣服,想用衣服揮動也許更能引起他們的注意。
但顯然,他們沒有注意到。而且事實上也不可能注意到,距離如此遠,即使觀測人員注意到了,也以為是打招呼呢?
我的衣服還沒有脫下來,我的嘴被有力地捂住了,他用堅決的眼神和聲音止住了我:“干什么!想死嗎?”
我指了指軍艦。
他輕蔑地一笑:“可能嗎?”
我有點泄氣。
他放開了手,說:“你再叫,船長就會把你喂魚了!”
我點點頭。我們又說了許多話,但我試探性的一些話題,他總是回避。
比如我問:“我們這船是干什么的?”
我已經(jīng)在這艘船的面前加上我們了,可見,我與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我正努力向他們靠攏。
“做生意!”
“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很多地方。”
“哪些地方?”
“不要問那么多了。”
一陣沉默。
“你在這船上好長時間了?”
他點點頭,然后補充說:“大概三年了。”
“就一直在船上?”
“是的。”
“不……不煩惱嗎?”我在考慮是不是該問。
“嗯。”他沒有明確回答。
我知道可能觸動他心中的柔軟處了。我轉(zhuǎn)了話題:“我沒有在船上呆過,很悶!”
他看了看我,然后鼻孔里吁了一下。
后來,我在住艙里揣摸這個小小的細節(jié),我發(fā)現(xiàn)我的堅持有實質(zhì)性的收獲了。胖子已經(jīng)有被我策反的可能了,即使不能拉過來,至少他是一個中介,一個窗口,一個我了解這龐大秘密的窗口,也可能是我向其他人,尤其是黑鯊表達愿望的窗口。
我激動地在住艙里走來走去,我甚至覺得就快要勝利了,我想到了戰(zhàn)爭年代那些革命者的名字,尤其是江姐,我覺得我就是在從事特殊的、秘密工作的人,她使我充滿了革命的斗志,盡管道路是曲折的。
革命的道路從來都是曲折的,但最終的勝利一定是屬于我的。
據(jù)我的推算,以這樣的航速向西行使,應(yīng)當快到新加坡海峽了。
但傍晚的時候,海鷹號拋錨了,似乎是要進入某個港口了。
晚飯后,我悄悄地問胖子:“我們要進港了嗎?”
“不!”他似乎很不高興,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但肯定不是我的問話,它最多只能算一個引子。
“那為什么拋錨呢?”
“改變航向!”
“改變航向?”
“是的。……這該死的船長!”
胖子顯然感到有些失口,轉(zhuǎn)而不說話了。
“又,又不能回去了?”我試探著問,盡管我不知道他們最終回去到什么地方,但在海上的人,最向往的當然是陸地,是返航,是歸途,也許是家。
他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回不去了!”
第二天,海鷹號果然一直向北航行。
將去什么地方呢?
泰國灣?
感覺又是無始無終的航行。沒有希望沒有目的,這也許是海上最難受的事。
但對我來說,向北航行還是有好處,因為我不是離家越來越遠,而是越來越近了,我甚至能嗅到家鄉(xiāng)的泥土的芳香。
我出生在云南,如果此去T國,T國就與云南老家接壤,而且與中國的關(guān)系不錯,通過大使館是首選的方式,如果不行,私自逃進中國似乎也是可能的。那么我的逃離不是沒有可能?因此,我在無事的時候,就有意識地設(shè)想怎樣逃離的問題。
更有利的條件出現(xiàn)了。一天晚飯后,我被押回住艙時,不知怎么回事,迎面碰上了黑鯊。我們站住避讓,口中叫道到:“船長好!”
他走出去幾步停住了,然后回過頭來看了看我。
我想可能有什么要改變什么吧?黑鯊話不多,但每次開口似乎都有所改變,至少對我是這樣的。
然而,他的目光游離了我,對胖子說:“送他回去,來見我。”
一個小時后,胖子回來了,他通過著舷窗對我說:“以后你自由了,但晚上還是要鎖住你的。”
我激動地說:“謝謝!謝謝您!”
胖子淡淡地說:“謝船長吧!”
果然,從第二天開始,我白天的活動就不用胖子跟著了,但每當天黑的時候,胖子就按時將我關(guān)起來,而且態(tài)度對我更好了。盡管仍然很少說話,但我已經(jīng)感覺這種微妙的變化。
經(jīng)過這些時間的折騰,我?guī)缀醭蔀榱艘粋心理方面的專家。我想總有一天,我能把握住這個胖子為我所用的,說不定有關(guān)鍵性的用處。
當然,我也非常小心,不敢造次,許多地方不敢貿(mào)然而去,比如駕駛室之類關(guān)鍵的地方,一旦我貿(mào)然闖入,對我個人的后果來說可能會很嚴重。
我只在甲板上活動,主要是散步,活動活動手腳或者假裝活動手腳,而我的眼睛則不動聲色地四處觀察。
除了胖子和西餐,我能見到越來越多的人了,見到他們,我都謙卑地向他們問好,退避到一邊讓路,就像一個聽話的仆人那樣。
為了區(qū)別他們,我找出他們的特征,并以此把這些特征代稱他們。比如胡子,就是代表那個長著像馬克思那樣大胡子的人,當然,他的胡子與我認識的漁民胡子相比,要濃密多了。
比如瘦子,就是像竹桿的那個人。剛開始我這樣確認他,但有一天看到一個更瘦的,為了把他們區(qū)別開來,我把腦袋較大的那個稱為煙袋,就是表示像旱煙袋的樣子,把另一個稱之為麻桿,因為他的衣服總顯得皺巴巴的,就暫時給他這么一個名字。
還有啤酒肚,他是一個比胖子還胖的人,主要體現(xiàn)在肚皮上,他喜歡打領(lǐng)帶,盡管天氣很熱,也經(jīng)常見到他穿著短袖花襯衫打領(lǐng)帶的樣子,領(lǐng)帶的下端總是平躺在肚皮上。事實上,我觀察到這船上的胖子很少,像這樣的人物就更少,后來我從胖子口中得之,啤酒肚是大副,是船上的二號人物,但好像黑鯊對他不是那么感冒,因為啤酒肚不是那么聽話。
還有禿頭、圓臉等等什么的。但更多的是沒有特點的人物,我總是記不住他們。但好像也沒有多大關(guān)系。
還有一些人我很少見到,而且我也不能隨便去認識他們,因為他們在一些重要的部門工作。比如機電部門,他們上班吃飯睡覺,對其它事好像不那么關(guān)心。他們是船上的技術(shù)人員,而其他人員,則可以稱之為行政人員或者服務(wù)人員。
由于我能在甲板上活動,我的心情好多了,我的精神好像也好多了,一有時間我就在甲板上散步,有時出神,有時看風景,都是不錯的選擇。
海上的風景還說得過去,經(jīng)常能見到一些細節(jié),調(diào)節(jié)我們枯燥的視覺。
有時在甲板上發(fā)現(xiàn)一只海燕在迎風飛翔,由于風浪較大,感覺它已經(jīng)力不從心,被風吹得飄來飄去,我希望它停在甲板上休息一會,但它還是因執(zhí)地飛著。海上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這樣的孤鳥,讓人于心不忍。
有時海面不是波平如鏡,而是沒有波紋,也不是像鏡面,而是光滑柔順的琥珀色,像極了絲綢,我想用手摸一摸,那手感一定極好!偶爾有飛魚躍出水面,就顯得極為顯眼了。
海上有許多的油井,向天空中噴著火舌,表示海上資源利用充分。聯(lián)想中國海上資源利用不怎么樣,感到不是那么好受。當今,大家都認為地球不過是一個村莊而已,然而我們對海洋的認識還是停在遙遠的以前。我認為沒有海洋意識,就沒有全局的開拓意識,不從海上開拓從哪里開拓?而海鷹號上的船員,則基本不見蹤影,尤其是陽光強的時候。
在海上時間長了,對什么也不會感興趣的。在這方面,我有深刻的體驗。我曾經(jīng)隨艦艇多次遠航,第一次帶給我的新鮮感是不用置疑的,我?guī)缀鯊脑绲酵矶荚诩装迳纤奶帍埻6媳鴤儎t根本不見蹤影,都在崗位上或者住艙里呆著。若干天過去了,就在我快失去新鮮感的時候,我在指揮室、駕駛室上面的平臺上,見到了一個長期欣賞大海的老兵,我當時對一切老兵都稱為班長,他自然也是班長,后來我稱他為老四川了,盡管他才二十歲。
他總是就那么坐著,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目光集中,直指遠方,而不是一般的人員那樣散漫游離,沒有目標。
更絕的是,除了當班之外,他能夠一連幾個小時一動不動,不管風吹,也不管搖晃,剛開始我以為他裝給我看的,后來我偷偷地觀察,他根本不在乎我的存在與否,一如既往,直視海的遠方。
后來,我還知道了他的細節(jié),他是四川人,先是在西藏服兵役,后來借助關(guān)系調(diào)到海軍,還干了士官,他只說他喜歡海。他工作認真,對大家都熱衷的進退去留看得很淡,然后就退役了。
再然后,我就學著他的樣子玩深沉,時間長了,我的深沉沒有了,對大海有了別樣的感受。在海的面前玩深沉顯然是不合適的,因為大海根本不在乎你深沉還是膚淺。更何況,它并不與我們玩深沉,我們玩什么深沉?
但喜歡海是肯定的了,但習慣枯燥也是肯定的了。這些經(jīng)歷現(xiàn)在好像可以派上用場了。
那個下午,胖子他們的神情緊張起來,紛紛往船長室去了。
在這么龐大的船上找人實在不容易,船上的活動都用廣播通知,其中一些人被通知到船長室集合,我也記不清那些名字,但從形象上看,他們都是一些比較勇猛的人。
晚飯后,我拉住胖子,想套一點情況:“有什么事嗎?你們那么緊張?”
胖子說:“這有什么緊張,明天你自然知道了。”
然后他走了,只留下我猜測。
晚飯后大家都喜歡到甲板上活動一下。實際上,在熱帶海洋上,最美的、最適合活動的時間在傍晚,因為即使是早晨,陽光也是很強烈的,更不用說白天了。只有傍晚,熱浪減去許多,應(yīng)當怎么說呢?海上也談不上熱浪,但濕氣是肯定的。在海上生活長了,許多人就會得關(guān)節(jié)炎,很難受。海的濕氣有時頗使人難忘,那些礁島上的房間或者沿岸的房間地板上全是水,就好像剛剛潑過水一樣。墻壁是凝著水珠的,被子是潮濕的,有時也可以擰出一些水來。衣服是潮濕的,身上是粘乎乎的,心情是潮濕的,尤其是春夏之交。
有一次一個記者隨我們遠航,為了拍日出他老早起床等待。天啊,日出壯觀極了,主要是因為有云彩的作用。但記者恨不得快跳水了,因為他從空調(diào)房間里拿出的相機。鏡頭上都凝著一層水霧,半個多小時都沒有消去,他的計劃就泡湯了。
傍晚是美妙的,海風是徐徐的,大家都在甲板上散步,構(gòu)成和諧美妙的剪影。
一般情況下,我不敢混跡其中,因為我害怕給我自己找來不必要的麻煩。這些船員的心理誰能說清楚,就怕誰看我不順眼,把我往海里推,我估計沒有人能救我,相反會激發(fā)人找樂子的獸性,那么我可能就是他們?nèi)返膶ο瘛?br /> 但今天晚上,我跟在胖子后面,試探著走進這個圈子,還好,沒有人太關(guān)心我。也許我的存在本來就已經(jīng)成為合理的人,我是不是又向他們靠近了一步?不知道。我已經(jīng)變得越來越小心,越來越多疑。也好,這是這個世界需要的品質(zhì),或者說這個世界造就的品質(zhì)。
這一夜我睡得很好,第二天居然沒能按時起床準備早餐,要不是胖子開門把我驚醒,我還在做著我難得的美夢。
我慌亂地起床,洗漱,生怕自己的不良行為被別人知道了。要知道,自到海鷹號以來,我就沒有這么遲起床。因為我的任務(wù)不是做美夢,這是誰都知道的,沒有人告訴我,我也應(yīng)該知道。
好在沒有人關(guān)心這一切。他們好像關(guān)心其他事情去了,連胖子也是,他開完門就走了。
走出艙外,我才感到這一個早晨特別安靜,基本沒有見到人在甲板上走動。
過于安靜的場面一定孕育著大事。這是我的預(yù)感,盡管時間長了,感覺有些麻木了,但這種預(yù)感卻越來越強烈。
會是什么事呢?
我一邊向廚房走去,一邊四處張望,希望能夠看到一點苗頭,但除了安靜,什么也沒有,甚至連平時常見的海鳥都沒有。
我進到廚房里,西餐已經(jīng)在開始工作了。我不安地說我睡過頭了。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說:“沒關(guān)系,今天的早餐可能遲一點!”
我有些不理解地看著他。
他的頭朝舷窗擺了一下,說:“你也許該了解一些情況了。”
是啊,我也許該了解一些情況了。我迅速而好奇地向左邊的舷窗看去——它正好是我住艙右舷的對面,難怪我什么也看不到——我看到什么呢?這好像也是普通的景而已,船上的人正在忙著往海里吊放一艘小艇。但我突然就想到了那個早晨,那個我被劫持的早晨,好像有許多相似的地方。而直到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海鷹號已經(jīng)拋錨了。
這里面一定隱藏著巨大的秘密。
我繼續(xù)在窗邊觀看,不一會兒,我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把小艇吊下去了,而且上去了不少人。然后我看到有人向小艇上搬東西,仔細一看,天啊,是火箭筒,還有肩扛式導(dǎo)彈!
我的心嘣嘣地跳,幾乎就要跳出我的胸腔了。我想叫出來,但是不那么方便。
我回頭對西餐說:“是武器!”
他點點頭。
“要送出去?”
“一個小島上!”
“一個小島?”
“是的,他們的一個點。”然后他又說,“干活吧,以后你就會知道更多了。我也是好長時間才知道的。”
我只有戀戀不舍地離開舷窗。看樣子,我長時間以來對西餐的討好發(fā)揮作用了。我一直只知道西餐是西餐方面的高手,卻不知道他的經(jīng)歷會真與我相同或者有可能相同。
因為他一直不跟我多說話,雖然我的飯菜得到別人的喜歡,但正因為如此,我害怕他對我不滿,找理由搞定我。
雖然在干活,我的心卻一直放在了舷窗邊,它仍然在那里試圖張望。
早餐我一般都打下手,因為在這方面,西餐比我強多了,我連包子饅頭這樣的基本食品都做不好,更不用說其它了。相反,在其它方面我卻有長進,全都是自己用心思考和試驗的結(jié)果。沒有不同口味的菜調(diào)節(jié)大家的生活,他們就會抱怨的,就會找理由發(fā)泄他們的郁悶,那么我就可能成為出氣筒。至少他們沒有在飲食上想起“我”來。
嗒嗒嗒,忽然聽到了幾聲槍響,在艙里聽,顯得遙遠而且沉悶,但我知道是槍聲。
西餐也是一驚,他跑到廚房外去看了。我也沒有客氣,跟著就出去了。
我終于看清了遠處的那個小小的島,基本上就是一個點,不過卻有樹木蓋著,顯得很有詩意,在四周空闊無邊的海面上,也顯得有那么點突然。
而更小的點則是海鷹號的小艇,還有一艘不知什么時候闖進視線的小漁船。
顯然,這槍聲是對著小漁船的,看樣子上面的人已經(jīng)死了,因為那船似乎不動了。
然后,我看到小艇靠過去了。
小漁船上的人沒有我幸運了,他們的結(jié)果就是這樣莫名其妙葬身魚腹。我聯(lián)想到我自己,抹了一把汗。
我注意到西餐似乎也受到刺激。默不做聲,然后示意我回廚房。
我們倆都沒有說話,各自想著心事。
但我實在忍不住的時候,我問:“這經(jīng)常發(fā)生嗎?”
“人怎么越來越多了!”他答所非問,把手中的洋蔥切得嘩嘩響。
我裝作沒聽明白,問:“人越來越多了?”
他看了我一眼,說:“這些地方原先都見不到人的,也沒有什么魚可打!”
我有點明白了,這就是海鷹號藏武器的地方。這些地方應(yīng)當是經(jīng)過慎重選擇的,而現(xiàn)在卻常常出現(xiàn)不速之客,包括我也是其中之一。
再然后,我注意到那小漁船已不見蹤影了,海面上極為平靜,仿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
海上的情況也許就是這樣。應(yīng)該說每一個小島都有主權(quán)國家,但很多小島遠離本土,不是每一個島礁都能開發(fā)利用,都有駐軍。它們就被海鷹號偶爾利用了。
真正有駐軍的地方,除非是有爭議的地方,條件最艱苦,也必須搶著去占有。每個國家都可能有這樣一些地方,它們能引起國家間的爭端或者戰(zhàn)爭。
而那艘小小的漁船就更不幸了,它從此就消失了,沒有人注意到它,包括海鷹號上的人,幾天之后,他們就會把它給忘了。
也許只有我,或者還有西餐會記住它,因為它與我們的命運有相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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