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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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小船正從湖上劃來,就在濃密的樹木、蒼白的冬野和積雪覆蓋的遠山下方。那是水面上唯一移動的物體。它正快速行進,好像共有四名槳手,一排橫板上各有兩人,每人劃一支單槳。
“你的望遠鏡在哪兒?”多蘿西說。
她望見小船正在群山的倒影中穿行。她先前起了個頭的故事沒有繼續(xù)往下編。相反,她又另外找了個故事來解釋這條有著四名槳手、尾部坐著兩名乘客的孤零零的小船。沒準是在把一個病人往醫(yī)生那里送吧,生死攸關的事情啊。不然,就是在跟另一條還沒露面的小船比賽?
迪克再次拉出望遠鏡。他把它擱在倒扣船體的龍骨上,稍微費了點勁兒把焦點對準正在朝湖這邊快速駛來的那條船。
“喂,”他說,“多特(多蘿西的昵稱)!他們不是大人呢。”
“讓我瞧瞧。”
可她馬上把望遠鏡還過來了。“這玩意兒真討厭,”她說,“我不用它都能看得見。”
“現(xiàn)在怎么啦?”
四支槳已經(jīng)停住了,好像誰在那兒一聲令下的結果,剛才坐在船尾的兩人正與其中兩個槳手對調座位。不一會兒,四支槳往前一甩,隨即一停。只見四名槳手一起發(fā)力,槳板向下一壓就猛劃起來,剛才還在慢慢滑行的船兒再次加速前進。
“把你的外套穿起來,你又不在劃船。”
水面上傳來的這句話以及接下來的回答聽得清晰分明。
“遵命,長官。”
迪克和多蘿西看見船尾有個小男孩,沒等真正站起來就嘗試把外套穿上,這時小船在槳手們的奮力劃動下往前直躥。船上有四個女孩和兩個男孩。其中兩個女孩頭戴紅色絨線帽(與多蘿西頭上的綠顏色絨線帽一樣),而另外兩個女孩則戴著白色絨線帽。在船中部劃槳的是個大塊頭男孩和一個頭戴紅色絨線帽的女孩,而在船頭劃槳的則是兩個女孩,有個頭戴白色絨線帽的小女孩正和那個小男孩坐在船尾,小男孩此前猛然往下一坐,看來他剛才穿衣服時并沒有意外跌跤。
那船直接駛向島嶼。在湖邊瞭望的人們看著它在小峭壁和大松樹下面沿著島旁的湖岸行進。
他們聽見有人喊著:“大家小心!”
隨著一支支槳板提出水面,那船開始滑行起來。
“咱們到老港去吧。”另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使勁劃呀!”第一個聲音再次響起,那是清晰、自信而又響亮的聲音,于是槳板再次下水劃動起來。
“他們走掉了。”迪克說,這時那船從島嶼南頭繞了一下就消失在一塊巖石后面了。他久久地觀望著,由于時間太長,他只好換一只手繼續(xù)扶好望遠鏡,并且輪流插進衣兜里取暖。
“當然,他們可能已經(jīng)在島的背面劃走了呢。”多蘿西說。
“我巴不得咱這條船就在水面上呢。”迪克說。
“哪怕在水面上咱也沒法劃呀。”多蘿西說。
“這事不難,”迪克說,“我敢肯定咱們能成。”
“別為這費心了,”多蘿西說,“看吧,他們中間出來了一個,他們上岸了……”
能夠看見他們三四個人在島上匆匆穿過落光葉子的樹叢。突然,船兒又從島的北頭冒了出來。船上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大塊頭男孩,另一個是頭戴紅帽的小個子女孩。他們倆從島嶼向湖心劃了過去。島上忙活開了,隨著一陣咝咝聲,頓時有一股藍煙在樹中間慢慢升起,下面還有一閃一閃的火苗,緊接著,樹枝燒著了,火勢就更猛了,煙也更濃了。有個女孩子拿著水壺來到水邊,從湖里提水。
“他們一定是在煮茶。”多蘿西邊說邊在地上輪流彈跳雙腳,因為腳指頭冷得要命。
“科學考察吧,”迪克說,“上岸是為了做飯?墒……喂……現(xiàn)在他們在干嗎呀?”
火堆那邊只剩一個人了。頭戴紅帽的大個兒女孩和起初靠島時坐在船尾的兩個小孩兒從高高的松樹下面登上了峭壁。她開始揮動起一面穿在木棍上的小旗子。
“是不是沖咱們來的?”多蘿西滿懷希望地說。
“不對,”迪克說,“快看!”
就在遠處湖面的那條船上,男孩子停下手中的雙槳。跟他在一起的紅帽子女孩站了起來。她也有一面小旗,并且開始揮舞起來。
一陣笑聲在湖上響起。
“佩吉,你這個蠢驢,你都拿反啦!再試一遍吧。”水面上響起他們剛才聽到的那個清脆聲音。
船上再次揮旗,島上也再次揮旗。接著有一陣子停頓,不一會兒信號再次發(fā)出,不過這次信號員們拿的是兩面旗子,并不揮舞,而是朝外并伸到與胳膊一樣長,先是這一邊胳膊伸直,然后是另一邊胳膊伸直。
“冷死了,”多蘿西終于開口說,“就這么呆站著。”起初剛從這個新地方醒來的時候,她是挺開心的,但是船上的那些孩子或多或少掃了興致。他們總共六個人,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她心里開始形成一個新的故事,讀了以后誰都會為之落淚——《棄兒們》,作者多蘿西•卡勒姆。第一章:“兩個孩子,一對兄妹,分食了最后一點面包屑,正在湖岸上左右張望。難道就是這么個下場嗎?”
“哎呀,”迪克說,“咱沒船就沒指望啰。走,咱們去找個真正的好地方做觀測點吧。”
***
就在他們瞧瞧豬、瞧瞧牛,并以羨慕的眼光望著島上孩子們的時候,時間卻過得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更快。他們正在向迪克森先生打聽情況,看看能不能從主路對面的大門順著那條大車車轍走上山岡,這時,迪克森太太喊他們進去吃飯了。迪克森太太急匆匆地準備午飯,她正在烘烤豬肉餡餅,那是她在當?shù)仨懏敭數(shù)哪檬趾貌。他們向她了解剛才所看到的情況時,由于她一門心思集中在烤箱里,所以僅僅得到了含糊其詞的回答。“是呀。他們住在路邊的農(nóng)場。他們六個人嗎?也有布萊凱特家的姑娘……迪克森,一定要把那邊的門關好,烤箱里放著餡餅,吹來一陣冷風就把它們通通毀掉了。”午餐過后,她一只手放在包著圍裙的烤箱柄上,轉過臉對他們說:“四點就回到屋里來喝杯熱茶。你們巴不得天黑就盯著星星看呢,所以我特地把晚飯推遲一些。”
前天夜里他們跟迪克森太太下了火車,從車站過來時走的那條主道在靠近房屋前面的地方伸展著,那兒有一片狹窄的花圃和難得使用的正門,因為迪克森一家及其朋友往往都是穿過打谷場,徑直從敞開的那扇門走向大灶間的。迪克和多蘿西繞過房屋走上了花圃和大倉庫之間的那條道路。他們一路上朝兩旁張望,卻看不到很遠,因為右邊的那條路拐個大彎就通向湖那頭去了,而左邊那條卻消失在一片樹叢里。他們走到路的另一邊,穿過打谷場正對面的大門,順著一條大車車道走上陡峭的小牧場,穿過又一道大門,再左拐就上了山岡,它一邊是一簇簇的枯蕨,另一邊是些在短莖草叢中隨便隆起的灰色巖石。“不是石灰?guī)r。”迪克說著就撿起一小塊放進口袋。多蘿西望著他笑了。石頭會把他的衣兜磨出個破洞,肯定會的,可是說了也不管用,這時迪克正在思考地質學呢。
他們往上爬呀爬呀,每爬上一步就能夠看見林子外面的湖,再遠一點,積雪覆蓋的群山好像越來越高峻。隨著小道到達山肩時,突然望見前頭開闊的崗子上有座灰色的舊庫房。
“正好是做觀測站的好地方呢。”迪克說。地質學暫時被忘記了,他沿著小道朝上直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