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毀容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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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震驚還沒讓我回過神來,綦珍立即丟來了另一個:“若不是你的玉白哥哥與我站在一邊,我如此射殺你,與你約好的他,怎會不現(xiàn)身救你?”
什么?渾身一陣陣寒意襲來,我不可置信地看著綦珍,卻見她笑著看向另一邊。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見到了我朝思暮想的人。
玉白哥哥,正緩緩走近。
他的目光陰郁,臉上絲毫笑容也無,直直向我走來,卻站在了綦珍身邊。我渾身僵硬,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直盯著他的臉看,希望是我看錯?晌抑倍⒌剿D(zhuǎn)開了目光,他依然是他,不是旁人。
綦珍咯咯地笑起來:“皇妹,皇姐早對你說過,他是我的駙馬,你偏不信。王爺前幾日就回來了,勃勒海的珍珠可真是碩大圓潤呢!只不過還沒來得及鑲嵌在鳳釵上,不然今日一并帶來給皇妹品鑒一番——皇妹自然是最懂勃勒海珍珠的!”
我已經(jīng)聽不進綦珍到底在說些什么,只是看著玉白哥哥,一遍遍在他的臉龐掃過,恨不得將他的臉看出個窟窿。他偏了頭不看我,微微鎖眉望著遠處。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顫抖:“你在迎菡宮前對我說的話,可還記得?”
玉白哥哥仍是不看我,微微搖了搖頭。
可他說的話卻深深印刻在我的心上!
“迎你出宮,做寧北王妃——我唯一的女人。”
言猶在耳。
我撲上去抓著他的衣襟:“為什么?到底出了什么變故?你為什么會跟她在一起?”
玉白哥哥按住我的雙手,扯了下來,推開我,依舊是微鎖的眉目,淡然如遠山輕霧。
“真的是因為京畿防務(wù)大臣一職么?你從不在意這些虛名!究竟是為了什么?還是她威脅了你什么?你說!”我仍是不信,又走近他,逼視他的雙眼。玉白哥哥有些不耐,背轉(zhuǎn)了身子不再看我。綦珍的人上前抓住了我,帶到她面前。
綦珍笑意盈盈:“他在意不在意,眼下,你還不明白么?王爺今日能陪我同來,便是向我表明心跡。來啊!”
她一聲令下,黑衣人齊齊向目前的棺柩走去,他們拔出腰間兵刃對著棺柩胡亂砍去,棺柩眼看一片片裂開,母親的遺體,就這樣暴露在光天化日!
“不!住手!你們都給我住手!”我撕心裂肺地大叫起來。那些黑衣人見到了母親遺體,都停了手,看向綦珍。
綦珍倨傲地看著我,我不顧一切地沖過去,跪在她腳下,大聲地祈求:“求你!求你放過我母親!她已經(jīng)死了!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威脅!你要怎么對付我都沒關(guān)系,求你讓她入土為安!求求你!”
綦珍的腳踏在我的手上,使勁一擰。我疼得雙眼泛淚,強自忍住咬牙不出聲。她微低了身子:“皇妹,我的母后也死了,可你的母親還是威脅到了她。你母親的封號比我母后的尊崇多了,似乎她才是正牌皇后呢。我今日若是不親手除了她,只怕她到了地府,也會踩在我母后頭上呢!何況,這并不是我一人的心愿呢。”我抬頭望向她,她的眼睛在對面丘陵上微微一掃。我順著看過去,那里站了七八個裹著長袍的人,雖然從頭裹到了腳,但看樣子都是女子。
我心下頓時清明,這七八個女子,都是宮中位份較高的幾個妃嬪。自母親入宮,她們便很難見到皇上,給母親出詐使計,都沒能讓皇上再看她們一眼。如今,她們聯(lián)手,要在今日將我母親毀得一點不剩!
綦珍的聲音瞬間高了許多,透著狠絕:“動手!”
黑衣人得令,那些鋒利的兵刃瞬間都向母親的遺體砍去!我被人狠狠壓在地上,動彈不得!目眥欲裂,五內(nèi)俱焚,口中卻什么都說不出,只能發(fā)出“啊啊”的聲響。我眼睜睜看著母親被他們大卸八塊,尸身被隨意包裹進了幾個麻袋,扔在了綦珍的腳邊。我想撲上去,我想緊緊摟住母親!可卻被人狠狠制住,只有淚水能肆意流淌。
我的心,仿若被剜去了一塊,鮮血汩汩而出,無法止息。
我看向玉白哥哥,他始終偏著頭,不看這一切。我抽噎得話都說不清楚,含混地朝他喊:“樓玉白!你個王八蛋!我母親對你也算不薄!你就這樣看著她死后被分尸嗎!你個混蛋!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綦珍指揮那群黑衣人撿走了麻袋,他們迅速消失在丘陵深處。我急得大喊大叫,綦珍卻好整以暇地看了我半天,笑著說:“你別急,馬上就輪到你。”
她眼風一轉(zhuǎn),看向玉白哥哥。玉白哥哥似乎頓了一頓,終是回過了頭,看向我。我渾身一個激靈,被這眼神看得瑟瑟發(fā)抖。他走近我,拔出了腰間的長劍。
你若是喜歡,日后我天天陪你來看靈三娘,可好?
天涼,這懷爐你要常常帶著,里面的炭,要記得每兩個時辰更換一次。
這支明珠頭釵,是我親手做的。學了三個月,終是能自己做一支了。送你。
我隨皇上出宮圍獵,想吃些什么野味?我定去打下來給你。
進貢的番桃,快吃吧。這桃子有點像你,我都拿了來。像不像?
我喜歡的女子,你不知道?
不必理會太后言下之意,凡事自有我擔待。
…………
迎你出宮,做寧北王妃——我唯一的女人。
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他對我說過的一切,而他的劍依舊無可逆轉(zhuǎn)地劃了下來。我望著他的雙眸,看不出他究竟是不耐還是不忍。我知道他的劍法精準,一劍斃命。我閉上了眼睛,似乎聽到了淚水滴在了他的劍鋒,“叮”的一聲。
然而這一劍卻沒有刺在我的心口。我的左頰火辣辣地疼起來。我睜開眼,他的劍鋒上有血跡未干。我茫然地摸上自己的左頰,滿掌的血紅。
他,他,他竟然在我左頰劃了一劍!
我呆愣地望著他,淚水不受控制地流瀉,流過那傷口,血辣辣地疼。迷蒙之中,似乎聽到綦珍大聲怒喝,緊接著第二劍、第三劍……對著我的臉劃了下來。我本能地揮手去擋,雙手又被人制住,仰面朝上對著那正來的劍鋒。我張大了嘴想叫喊,想叫喊我的疼,叫喊我內(nèi)心的震驚痛楚,卻一個字也沒有叫出來。似乎全都憋在了喉嚨,像是一只手生生掐住了我的脖頸,悶得我?guī)滓舷ⅰ?
臉上不知是被劃了九劍還是十劍,也不知道是血水還是淚水,我已無力睜眼。雙頰的疼痛竟然慢慢淡薄下去,心里卻像是被人用最鈍的刀在上面慢慢地拉劃著,一下,又一下,一刀,又一刀,疼得我頭暈?zāi)垦#瑩u搖晃晃。
恍然間還能聽到綦珍笑嘻嘻的聲音:“好呢,好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這下看你還能用這張臉去勾引誰?你們料理好她,然后有多遠滾多遠!”
我迷迷糊糊之中,一陣劇痛從四肢襲來。我聽到骨節(jié)錯位斷裂的聲音,制住我的人不知用什么重物敲擊在我的四肢,劇痛讓我意識模糊。
最后一眼,我看到大量的積雪撲面而來,我想,我是被埋在雪下了。
這樣也好,總算,死在潔凈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