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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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條門開了,鴿子那灰色當(dāng)中閃爍著古銅色的頭露出來片刻,粉紅色的腳爪抓住門邊;@子突然變輕了,羅杰只覺得是他親自把鴿子朝空中一拋。它飛到頂棚上方,飛到火車頭飄出的蒸汽上方,在房屋頂上盤旋了幾圈,又飛到板球場的上空。與此同時,搬運工和提提、羅杰他們一起注視著,火車司機和司爐工也從踏腳板上探著身子觀看著。鴿子已經(jīng)只剩一個盤旋的小灰點了,在耀眼的夏季天空很難看見。這時,它好像拿定了主意,突然轉(zhuǎn)向西北方向,直沖太陽,朝著湖鄉(xiāng)那蒼翠的群山飛去。
“我還能看見它呢。”提提說。
“我可不能。”羅杰說,“哦,對了,我能……不,它飛掉啦。”
“你們最好快點回去。”搬運工說,他朝火車司機點了點頭,后者也朝他還禮,等于是答應(yīng)等他們上車之后才開動。他們剛上車廂,列車員就吹響了哨子。
“聽我說,”羅杰盡量壓低聲音說,“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給搬運工一點什么東西呀?”
提提早就開始在錢包里掏來掏去了。
“不必啦,”搬運工說,“你們就留著買鴿糧吧。”
“可那不是我們的鴿子呀。”提提說。
“沒關(guān)系的。”搬運工把他們關(guān)在門內(nèi),并在火車開動時向他們友好地揮了揮手。
“多謝您了!”他們隔著窗子對他大聲說。
“都怎么回事兒呀?”農(nóng)婦說。這時她早已清點好了所有的包裹,正坐在車廂的角落里,兩只手交叉放在大腿上。“鴿子弄丟了?我兒子住在南部,他在鴿子方面可是個行家呢。早在它們還是雛鴿的時候(他就是這么稱呼它們的),他就開始放飛啦。他把它們放飛得越來越遠,夏天還沒過完,他就把它們送到我和他爸爸這兒來了。我們在早晨把它們放到天空,在天黑前它們就飛過了整個英格蘭呢。”
“你讓它們傳送消息嗎?”提提問。
“送去來自老家的親情。”農(nóng)婦說,“當(dāng)然,他爸爸把那句話寫在一張紙條上,早就往套著鴿腿的環(huán)兒上綁好了。”
“哎呀,”羅杰說,“佩吉在來信中說她們?yōu)榻衲隃?zhǔn)備了比旗語還要好的東西——她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呀。”
“我們能夠過來,這難道不是件好事嗎?”提提說,“我們本來有可能只能在學(xué)校里等待呢。”
羅杰的身子從窗戶中探出去,在風(fēng)中瞇縫起了眼睛。
“我看不見鴿子的影子了。”他說。
“它飛出去的速度那么快,”提提說,“火車根本就追不上它。”
“要飛很遠嗎?”農(nóng)婦問。
“是去湖那邊一座名叫貝克福德的住宅。”
“是布萊凱特太太家嗎?”
“你認(rèn)識她?”
“對呀,還認(rèn)識她的女兒,還有她的弟弟特納先生,他老在外國游蕩呢……”
“我們也認(rèn)得他,”羅杰說,“我們叫他——”他沒有繼續(xù)往下說,把弗林特船長這個別號告訴土著人毫無意義。
“你們以前好像來過,是吧。”農(nóng)婦說。
“哦,是!”提提說,“我們總是待在霍利豪威……至少我媽媽是的……不過,接下來兩個禮拜杰克遜太太有客人要過來……布萊凱特太太把我們接到她家里,一直住到那個時候,因為我媽媽不想讓布萊基特把百日咳傳染給我們。”
“我們是直接從學(xué)校來的。”羅杰說。
“嗯,”農(nóng)婦說,“你們的情況我都了解。兩年前特納先生的船被人闖進去的時候,在湖島上野營的少年朋友就是你們。去年冬天湖上封凍的時候,你們又來過這里?墒俏乙詾槟銈円还彩撬膫人呢……”
“五個,算上布萊基特。”提提說,“約翰和蘇珊肯定已經(jīng)到達這里了,他們的學(xué)校離這兒不太遠。”
“你們和迪克森太太家的那兩個也是朋友吧?”
“迪克•卡勒姆和多蘿西•卡勒姆,”提提說,“他們要過好些年才會過來呢,因為他們的父親要批改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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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部過來整整旅行了一天,但是最后那幾分鐘卻像幾秒鐘一樣短促。他們早就進入了山鄉(xiāng),那里松散的石頭墻壁把田野分隔成一塊又一塊的,灰色的巖石從枯草中顯露出來,紫灰色山岡直指云空。提提和羅杰從車廂這邊奔到那邊,先從一扇車窗往外看,再從另一扇車窗往外看。
“所有東西都烤干了。”農(nóng)婦說,“一連幾周沒下雨,過些天也不會有雨,小河里也沒水了,這里的人們絞盡腦汁,不曉得怎樣保住家畜的性命。”
“喂,”羅杰說,“這兒有過火災(zāi)呢。”
“不止一塊地方呢。”農(nóng)婦說。
火車穿過一段砍伐地帶,兩邊都燒黑了。
“因為引擎冒出的火星吧?”羅杰說。
“是呀!”農(nóng)婦說,“在沒有火車的地方,就有游客開汽車來,帶來火柴和煙卷兒,他們就像笨蛋一樣沒腦子,什么都不顧。所有東西都干透了的時候,只要有一點火星就會燒起來。嗯,到了,那邊就是我的農(nóng)場……”
一座跟霍利豪威沒有兩樣的農(nóng)舍剛剛映入視野,轉(zhuǎn)眼就不見了。農(nóng)婦一躍而起,開始清點她的包裹。列車轉(zhuǎn)了個彎,突然慢了下來。
“看到湖啦!”提提和羅杰一起歡叫起來。
越過下方遠處一座村莊里那些冒著煙的煙囪,可以望見群山之間的一片瀲滟水光。列車終于停住了。
“月臺在另一邊呢。”羅杰說。
“那邊有誰呀?”提提說。
“誰都沒有。”羅杰說。
但是等在月臺上的人群當(dāng)中有個紅色絨線帽正在上下移動著。過了一會兒,南希•布萊凱特來到了門口。他們與農(nóng)婦道別之后就帶著手提箱掙扎著走下車來。
“你們到啦。”南希說,“你好,紐比太太。嗨,羅杰,你順利收到鴿子了吧?有沒有放飛?我和我媽媽必須在它到家之前就動身呢。她一會兒就到這兒,正在逛商店呢。天哪,我差點來不及過來接你們。你們沒把籃子忘掉吧?快,把你們的箱子從行李車上拿下來吧,然后我們還得去趟包裹房。”
他們周圍的人似乎同時打開了話匣子,可是,不一會兒,他們的箱子和別的箱子一起出了行李車。南希一邊吩咐搬運工留心布萊凱特太太的到來,一邊催促他們沿月臺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