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002虛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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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ǎng)henwecannotaffordhappiness,thenneverwalkclosetotheshopwindowpreoccupiedwithhappiness.當(dāng)我們還買不起幸福的時候,我們絕不應(yīng)該走得離櫥窗太近,盯著幸福出神!
洗手間的門是由很厚重的實木制成的,隔音效果超級好。何兮反手帶上門,剎那間,嘈雜和混亂便似乎都被阻隔在門外了。
里面比外面靜,燈光卻要亮很多。她瞇起眼睛,努力適應(yīng)突然變換的環(huán)境,可惜好一會兒過去,目光所及之處總還是透著一股子慘白。
陡然置身于一片明亮之中,何兮反而覺得渾身無力,大腦越發(fā)昏脹起來,倦意也似乎更濃了。
她聳聳頹然松垮的雙肩,輕輕按摩了一圈眼簾,然后趴在水池邊,伸手去擰水龍頭,一抬頭便瞅見了鏡子中的自己。
“呵呵—”何兮自己先忍不住捂嘴笑出聲來。明明出門之前還看過鏡子,那時覺得自己雖算不上什么天香國色,倒也艷麗。這會兒呢,綰在腦后的頭發(fā)已經(jīng)松落落掉下好幾縷來,一張臉白得跟僵尸似的,嘴唇紅倒是紅,可是唇膏凌亂,甚至還有一點兒歪到嘴角外去了。
這模樣都能忍著,那個樂澤還真是個人物!
樂澤……輕輕在心底默念了一下這個名字,何兮不自覺扯起一個諷刺的笑。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原來今晚郁浩瑞要她“好好表現(xiàn)”的對象并不是那個姑娘,而是……這個人。
不過話說回來,他真是郁浩瑞的舅舅嗎?看著也差不了幾歲的樣子?
何兮搖搖頭,昏了,這可不是她該八卦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氣,索性把頭發(fā)解開了,隨意垂在腦后,又從包里掏出卸妝水來擦拭臉上的殘妝。那邊主角已經(jīng)上場,她這個路人甲就該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把卸妝水放回包里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拿起來一看,是她的好朋友蘭亞亞。按下接聽鍵,說話的竟是其其。
“媽媽,你什么時候回來?”
何兮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邊撈起水來拍臉,邊說:“都快十二點了怎么還沒睡?蘭姨呢?”和其其說話時,何兮的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她關(guān)上水龍頭,也不管臉頰、發(fā)梢滴落的水珠,轉(zhuǎn)身輕輕一跳,坐在大理石砌就的洗臉池上,專心和其其說話。
“蘭姨在旁邊,媽媽,我想等你回來吹蠟燭,我還沒有跟你說‘生日快樂’呢。”
生日?原來今天是她的生日啊?
“生日”這兩個字,還真是遙遠的名詞呢。
水珠滑進眼眶里,酸脹得連鼻子都塞住了似的。何兮仰起頭,讓抑制不住的澀痛滯留在眼角,手機貼到唇邊大聲地“么”了一口,聲音保持著清麗,甚至添上了些許歡欣:“乖兒子!媽媽最愛其其了!把電話給蘭姨,媽媽過會兒就回去。”
“媽媽,我還做了生日卡,你要記得早點回來。”
“嗯,聽話,快睡去。”
電話換到蘭亞亞手里:“還在那兒?”
何兮前后晃著腿,極力掩飾聲音里的倦意:“嗯。”
“其其從幼兒園回來就開始給你做生日卡,蛋糕也是我們一起挑的,說好了今年一定要給你慶祝生日……我哄他睡,他非要等你回來。”
“我知道,謝謝,給你添了那么多麻煩。”
“你說什么話呢,何兮?我們什么關(guān)系,你還跟我說謝!你再這樣,以后我不管你們娘兒倆的事了!”
“別,嘻嘻,是我不對。過會兒我買酒回去,咱們喝兩杯怎么樣?”好像沒有比今晚更適合喝酒的時刻了。
“還喝酒?你忘了,明天是周末,你答應(yīng)了要陪其其去公園玩的。”
何兮一拍額頭:“看我這記性,我還答應(yīng)了要給其其買好吃的。那不和你說了,我收拾一下就回去。”
掛了電話,何兮還是睖睜了幾秒,低頭,腳下的大理石磚面亮晃晃的,映著一個纖細的身影。她把長發(fā)攏到肩側(cè),仔細打量著腳下映出的人影:淡眉、杏目,鼻梁挺直,唇瓣瑩潤……她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唇,忍不住失笑,第一次吻其他男人呢,原來并沒有想象的那么惡心。
情不自禁地又晃了晃腳,何兮抬起手腕,瞇著眼看手上的鐲子。兩指寬的黃金環(huán)坯上綴著亮閃閃的鉆石,燈光一閃,鉆石暈出五彩的光,像無數(shù)雙嘲諷的眼。
“多貴的鐲子啊,值了!”何兮咧嘴笑,卻一下子就泄露了那份自嘲。大腦越是被鐲子的光芒炫得空白,心中那股子酸澀卻越是明顯。
她微微一使勁兒,從水池的邊緣上跳了下來,然后深吸了一口氣,搓搓自己的臉頰。收包,劇集完結(jié),咱回家去。
一轉(zhuǎn)身,她猛地吃了一驚,沒想到門邊竟然站了一個人,伸出去拉門的手愣是僵在了那里。
是樂澤,他神色淡淡地站在那兒,不知道站了多久。
“你……”一時間,何兮不知道該如何反應(yīng)。她一直知道什么樣的背景就應(yīng)該做什么樣的表情,說什么樣的臺詞,可是很顯然,她并沒有應(yīng)付臨時換場子的急變能力。
樂澤漫不經(jīng)心地摸著右手腕上的金屬手表,姿態(tài)傲慢而又疏遠。他雙眼微瞇,銳利的目光定定看著何兮,直到她不自在地低下頭,才冷冷問:“你叫何兮?”
何兮沉默著點頭,大腦迅速運轉(zhuǎn),思考著要怎么回話才顯得自然。被那樣的目光看著,她有點兒局促,就好像一個沒上妝的演員卻被臨時拉到了鏡頭下,更像一只沒了殼的蝸牛,赤裸裸地暴露在別人面前。
“以后別用那種牌子的口紅,感覺不好。”樂澤輕飄飄地撂下一句話,然后再不看何兮一眼,轉(zhuǎn)身朝包間的方向走過去。
呃,何兮立馬想到了那個吻,心底莫名騷動了一下。看著他昂然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她繃得緊緊的心弦才忽地松開,心中早是警鐘大作。
總有那么一些人,一眼就能洞悉別人的罩門,讓人無端生出畏懼來,樂澤就是這樣的人。在他那樣的目光下,偽裝是皇帝的新裝,只能用來自欺欺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底那莫名的懼意,何兮快步走出了“皇都”。
盡管已經(jīng)是五月底了,可這深夜的風(fēng)依舊寒冷。何兮從隨身攜帶的紙袋里拿出一件小外套披在身上,伸手攔出租車。舉目望去,椰子樹造型的路燈,等距排列,延伸向遠方,把馬路照得亮如白晝。已經(jīng)接近零點,馬路上依然車來車往,閃爍的車燈連成川流的海洋,朝南的、向北的,急速飛馳,卻似乎沒有一輛能帶著她走到一個安穩(wěn)的處所。
昏了!昏了。』枇耍。!
何兮使勁兒搖了搖頭,直搖得自己的頭發(fā)跟獅子毛似的亂糟糟的,才把自己的臉扒拉出來,嘴里不停嘀咕道:“冤孽啊,我這是林黛玉附身了嗎?連個竹林都沒見著過就開始傷春悲秋了……不行,不能這樣。哀怨退散!退散……”
她正胡亂甩著手臂,突然身后躥出一個人來,一把拽住了她,拖著她便往前走。
這突然而來的變故,唬得何兮大驚失色。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跟著那人的力道往前連走了幾步,嘴里失聲道:“啊—干嗎?”
是郁浩瑞。
他驀地停住,陰陰地轉(zhuǎn)過身來。
何兮穿的鞋太高,收勢不及,一下子撞進了他的懷里。
她抓著郁浩瑞的衣襟穩(wěn)住身形,急急喘了一口氣,腦袋卻不停轉(zhuǎn)著,思考該怎樣應(yīng)付下一步。
郁浩瑞單指鉤起何兮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斜長的眼眸里藏著讓何兮心跳如鼓的危險目光。
根本來不及細想,何兮本能地做出反應(yīng)。她舔舔干燥的唇,眼簾半合,身體往郁浩瑞胸前靠了靠,聲線拉得綿軟細長:“不去陪人家,你舍不得我嗎?”
郁浩瑞幾不可聞地冷哼了一聲,翹彎的嘴角斜拉,露出一個玩世不恭的笑來,手指卻箍得何兮生疼:“那樣的女人需要慢慢哄才有意思,你說對不對?”
何兮沒有掙扎,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腰,痛,卻依然媚俗地笑著應(yīng)和:“也對……”誰像她,心甘情愿待在他的床上,招手即來、揮手即去?
話音未落,她的唇已經(jīng)被他封住,他的力道大得好似要把她碾碎。何兮盡量踮起腳迎上去,手臂改成吊著他的肩膀。
其實,她很懶,柔順是自我解脫的唯一方法。
身體忽地懸空,她被郁浩瑞打橫抱起,久候在一旁的車識相地開了過來。開門上車,何兮一直把自己的頭埋在郁浩瑞的懷里。他的身上帶著淡淡的麝香味,高檔的襯衫面料磨蹭著她的臉頰,薄順柔滑,那薄薄的衣料下就是他充滿力道的胸肌,還有他的心跳聲,強健而又涼薄。
司機老王早就養(yǎng)成了視而不見的本領(lǐng)。何兮沒有抬起頭來打招呼的想法,今天是你,明天是她,老王又能記得多少呢?
“回去。”
車穩(wěn)速奔馳,何兮的眼睛驀地睜開,不是去酒店嗎?旋即又閉上,管他是哪兒呢,不過就是那回事罷了。何兮摟著郁浩瑞腰的手臂又緊了緊,囈語般呢喃:“我好累,想睡……”
頭頂,郁浩瑞輕佻地扯著嘴角,斜長的眼眸半開半合,斂著別人無法看透的光芒。他的手指沿著何兮的曲線輕輕點著,半響才道:“養(yǎng)養(yǎng)神……也好。”
郁浩瑞朝里側(cè)趴睡著,寬厚的脊背隨著均勻的呼吸緩緩起伏,床頭燈調(diào)得極為暗淡,似乎倦怠得只愿亮著那皮球大小的一圈。
地上,男女的衣服從房門口一直撒到床邊……這寂靜中的凌亂,記載著前一刻的瘋狂。
跟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她就恍似一塊從海底被撈出晾干的破布,身體濕黏無力,酸痛像是在骨頭里發(fā)酵似的,呼吸一次,便強烈一分。
何兮輕輕轉(zhuǎn)身,郁浩瑞沒動,似乎睡得很沉。從何兮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側(cè)臉:劍眉斜飛,眼廓微陷,鼻梁英挺,薄唇微抿,嘴角斜勾。何兮不得不承認,他在任何情況下都是俊帥異常的。此刻,他身上常帶著的任性邪氣似乎也沉睡了一般,使得他淺淺露出幾絲陽光可親來。
郁浩瑞可能不知道,其實早在八年前她就認識他了。那時養(yǎng)父母還在,他是姐姐的同學(xué),而她是那個躲在他們背后,連話都不敢跟他說的小女孩。
他更是不可能知道,她是追尋著他的腳步,才來到J市。
帶著那么一點兒奢望,指望守著他,就能等到姐姐,卻不料一個恍神,她和他竟然變成了這樣的關(guān)系。
有的時候何兮也問自己,如果可以選擇,是愿意像八年前一樣,保持著仰望的距離,還是像現(xiàn)在這樣,肌膚相貼,彼此卻套著看不見心的厚重面具?然后發(fā)現(xiàn),就像魚是選清蒸還是紅燒一樣,那根本不是魚可以選擇的事情。
視線微晃,輕而易舉便落在床頭柜上的那個相框上。光線柔暗,可是何兮還是被照片上那女孩幸福的笑刺痛了眼。她本能地摸摸自己的臉頰,然后自嘲地撇撇唇。現(xiàn)今,即便是他身邊那個用來撐場面的位置,也不是她該癡心妄想的。
躡手躡腳地翻身坐起來,郁浩瑞不喜歡女人在身邊留宿,而何兮向來知趣。
她穿好衣服,赤腳走到門邊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郁浩瑞磁性慵懶的聲音,“在你心里,除了你兒子還有值得你關(guān)心的東西嗎?”
何兮霎時睖睜,轉(zhuǎn)身,郁浩瑞還保持著原來的趴睡姿態(tài),好像根本就沒有醒似的。于是,她倚著門框,在黑暗中彎唇笑道:“想管的太多,能管的太少,你知道的,我沒本事,沒辦法。”
床上的人影依然紋絲不動,何兮再次轉(zhuǎn)身,從茶幾下?lián)瞥鲎约旱男┥。郁浩瑞沒再開口,可是待何兮的手掌接觸到金屬質(zhì)感的門把手時,她還是頓了頓,說:“我回去了。”
“今晚你做得很好,以后也要好好表現(xiàn),不要讓我失望……”
何兮唇彎著,卻再鉤不出笑來。
好好表現(xiàn),可是她要怎么表現(xiàn)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