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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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話什么意思?”
他難為情地扭來扭去。“是的,好吧,好像她有……怎么說來著……嗜酒問題。許多婚姻因此破裂,也有許多組織,你知道,幫助那些配偶喝酒的人。這事很嚴重。如果英格現(xiàn)在越來越頻繁地喝一杯,也許會出現(xiàn)小麻煩,我是指……你別這么盯著我啊,她突然一個人來到敘爾特島上,一定是有原因的。”
關于這個瘋狂的理論,克里斯蒂娜只記得她姑媽昨晚喝得簡直酩酊大醉?伤@么一來就是有問題嗎?還是瓦爾特有問題?她的思維越來越慢,海因茨的聲音越來越高。
“你不要這么一臉漠不關心的樣子,別以為我沒發(fā)覺你也喝醉了。親愛的孩子,我發(fā)覺了,我只是沒說罷了!”
喝醉?真是笑話。
“爸爸……”克里斯蒂娜努力擺出一種安慰口吻,設法找到正確的答案。“你別擔心,英格姑媽肯定不酗酒。我們昨天只是一時興奮慶祝了一下,事情絕對沒那么嚴重。”
“沒那么嚴重?”他的聲音憤怒得發(fā)抖,“蓋博爾夫人在大巴里看到你們了。英格摸了大巴司機的頭,然后跟約翰坐在最后一排唱《在北海之濱》。聲音很大,全車人都掉頭看你們。”
“蓋博爾夫人是全島最大的長舌婦。”
“她肯定沒有夸張,英格來到花園里時都還在唱。”
“你當時覺得很有趣,甚至跟著唱了第二節(jié)。”
他擺手拒絕。“對,對,可你媽媽生氣了。英格打開了很貴的香檳。”
“她因此生氣?”
海因茨嘆口氣。“是的,因為隨后有兩個杯子被打碎了,你媽媽的好杯子。因為我后來開車送英格去佩特拉家,還在那兒待了那么久?晌以趺醋霾潘銓δ?她是我妹妹啊。”
“她六十四歲了。”
“那又怎么樣?她遇到了一場危機,說不定是喝酒引起的。你認為呢?”
克里斯蒂娜站起身,挺直背。“她昨天肯定只是破例才喝的,反正她不像有危機的樣子,她心情好得很,不會有危機。媽媽老是這樣心痛她的好杯子。”
海因茨擺出一副并沒有獲得寬慰的樣子。
“我不知道,我實在搞不懂她。她都這年齡了,怎么能從家里一跑了之?這絕對不行,要是人人都這么做那還不亂套了!”
克里斯蒂娜同情地俯視著他。“爸爸,英格姑媽不會將這發(fā)展成一種流行趨勢的。這事跟你們無關,你就耐心等待事情的發(fā)展吧。也許過上幾天,一切又都解決了。好了,我現(xiàn)在沖澡去了。再見。”
她在門口向他轉過身來,見他失魂落魄地坐在沙灘篷椅里,啃著指甲,打量著櫟木樹。他在擔憂,他擔憂得有道理嗎?
克里斯蒂娜正準備往肩胛骨之間涂沐浴露,約翰走進了浴室。他從她手里拿走沐浴露。
“我這么久不在,你過得怎樣?”
“很糟糕,我的背老是癢。”她先親他,親完轉過身去,“你呢?跑步怎么樣?”
“很好。”他十分細膩地幫她涂沐浴露,讓克里斯蒂娜從心底都暖呼呼的,“幾乎沒有風,將近十公里。你的頭痛怎么樣了?”
“還行,不過我腦子里還是有點暈。到底是誰付的賬?”
“我。你和你姑媽都付不了賬啦。好了,行了。”
克里斯蒂娜一邊旋上瓶塞,一邊向他轉過身來。
“事情沒那么嚴重,我父親卻搞得好像我們犯了大錯似的。我們醉了,我下午根本消化不了酒精,英格姑媽到底不習慣喝酒。”
至少她這么希望。
約翰從頭上脫下T恤,笑起來。“沒那么嚴重吧?那好吧。你七點半坐在花園椅子里睡著了,你姑媽非要煎雞蛋,你母親后來看到廚房里的樣子幾乎要發(fā)作,然后英格輕撫你的肩,認為她嘔吐是對婚姻不滿的表達。”
“這是英格姑媽說的?”
“不全是,她說的是‘表大’和‘嘔土’,但還是能聽懂她的意思。”
克里斯蒂娜在浴缸邊上坐下來。“我的天哪,還有呢?”
“然后英格將一個香檳杯塞進你母親手里,用力跟她碰杯,碰得兩個杯子都碎了。”
是那些好杯子。再問下去就有風險了,可克里斯蒂娜還是問了:“還有呢?”此時約翰已經脫光衣服站到了蓮蓬頭下,可她此刻幾乎沒心思看他。“另外還有什么嗎?”
“你母親認為,該結束了,想為英格叫輛出租車,可海因茨擔心人家會利用他妹妹沒有抵抗能力的狀態(tài),堅持親自開車送她回坎彭。后來起了一場小小的爭執(zhí),他贏了。他開車時,我上樓去了。”
繼續(xù)淋浴。
“約翰,英格姑媽可不可能有酗酒的麻煩?”
“什么?”水聲太響了。
“英格會不會酗酒?”
浴室里突然靜下來,約翰關掉了水,在往身上打肥皂,克里斯蒂娜的問題在這寧靜的浴室里回響。
“別這么大喊大叫。我怎么知道?昨天她反正喝得不少。”他低聲笑起來,“你也是。順便說一下,你喝得比英格多得多。”
“她之前從沒喝過酒。”
他沒有回答,又傳來“嘩嘩”的水聲?死锼沟倌葘に荚趺床趴梢哉J出一個老練的酒鬼。英格姑媽問過她飯店里這么一杯香檳多少錢,給她講過一位芬蘭酒吧老板的什么事,說他發(fā)明了一種很健康的綠色小飲料,安妮卡含笑解釋了英格指的是什么。這一切聽起來不像英格姑媽長期酗酒的樣子。在大巴里她吃驚地回頭張望,手捂嘴,“哧哧”地笑,耳語說:“噢,天還亮著,我們就已經醉了,真可恥!”說完唱起《在北海之濱》。她肯定不經常白天喝酒。
水終于關掉了,淋浴室的門打開來,約翰伸手摸索浴巾。
“我父親相信她遇到了一場危機,估計是酗酒問題。”克里斯蒂娜說道,“真荒唐,對嗎?”
他正在拿浴巾擦頭發(fā),因此回答得甕聲甕氣的。“海因茨就會亂猜,直接問她有沒有危機不就好了。”
“約翰,她想離開她丈夫,在共同生活了近半個世紀之后。這有可能是一場危機。”
他拿浴巾裹住臀部,親切地注視著她。“克里斯蒂娜,她離開了她丈夫,只不過你們不知道為什么,這是你們的問題。”
“她想改變她的生活。”她脫口回答,“可她沒說怎么改變,為什么改變,說不定她只是暫時離開他而已。”
約翰邊搖頭邊穿牛仔褲。“你要是暫時離開我,我會覺得恐怖,這樣做不會使事情好轉。”
“哎呀,這你可不能拿來比較,根本不是一回事。”對嗎?管它呢。“畢竟英格不年輕了。”
“這可不是理由。換成我,我會直接找她談談,到時候你也可以直接問她為安妮卡找了個什么住處。”
他心平氣和地涂起刮須泡沫,克里斯蒂娜有種錯過了一些東西的感覺。
“什么住處?又為什么是為安妮卡找?”
修面刷均勻地在約翰臉上畫著圈。“這你應該問你的姑媽去,安妮卡昨天給我講了她是如何跟英格聊起來的。看樣子你根本沒問問‘浴療時間’的女服務員如何載著你姑媽在這一帶行駛的。”
這他說對了,她根本沒想到這么遠。她姑媽的狀態(tài)徹底打斷了她的思路,讓她沒能想這么多。
“你告訴我好嗎?”
刮須刀刮過他的小酒窩,真有趣?死锼沟倌葐栕约涸趺磿恢肋@個男人跟漂亮的女服務員聊了那么多。她迅速驅走冒出的想法,畢竟她整晚都在場,另外安妮卡太年輕,最多三十歲,跟他不配?伤闷痢
“你說什么?”她沉浸在遐想中,沒有聽懂約翰剛剛說的話。
約翰將刮須刀放到自來水下,望著鏡子里的她。“你的樣子好滑稽,怎么了?”
“沒事。那住房又是怎么回事?”
“安妮卡必須搬出她的住處,她的租約未能延長?礃幼右朐跀柼貚u上找到一套支付得起的出租房很難,因為全都被出租或賣給了休假的客人?伤齼鹤硬虐藲q,她也因此才不想帶著他搬走。不知她跟你姑媽是怎么談起這個話題的。”
“在‘浴療時間’?”
鏡子里又向她投來詢問的目光。“是吧,我怎么知道?安妮卡本來已經下班了,可后來蒂爾也來了,那是她兒子。她們聊起來,后來還一起吃午飯去了。”
“我想,有綠色小酒?”
“只給你姑媽喝了。反正在聽說安妮卡的麻煩后,她忽然說安妮卡不必擔憂,她也許有套合適的房子給她住。”
克里斯蒂娜這下徹底懵了。“英格跟房子有什么關系呢?”一個念頭掠過她的腦際,“你就直說她指的是我們這套房子吧,這不可能,如果英格讓誰住進來,我母親會六神無主的。她可不敢這么做,是吧?”
約翰扣上他的襯衫紐扣。“開車去坎彭,去陪你姑媽散散步,到時候你就不必白費腦筋了。”
來短信的鈴聲打斷了他們的交談,約翰指指克里斯蒂娜掛在一張椅子上的上衣。
“是你的上衣在響。”
收到的短信是:我已經酒精中毒我確信不疑英格。
克里斯蒂娜合上手機,望著約翰。“我去一下藥店,去買阿斯匹林和維他命C,教教英格姑媽如何使用空格鍵。你想去嗎?”
他慌忙擺手拒絕。“不,謝謝,我去散會兒步,然后閱讀下新的偵探小說。我只會妨礙女人們聊天。”
克里斯蒂娜在門口猶豫地站住。“我們本來是要共度時光的。”
約翰的聲音里透著一絲不耐煩。“你先去照顧你姑媽吧,你腦子里反正忘不了她。今天晚上我們去島嶼另一頭吃飯。”
“我們去赫努姆干什么呀?”
“克里斯蒂娜,”他慍怒地抹抹頭發(fā),“我無所謂在哪兒,只要沒有你家人參加就好,行嗎?”
她問心有愧地走回來,親他一口。“你沒事吧?”
“沒事,你快去吧。”他輕輕地將她推向門口,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待會兒見。”
克里斯蒂娜向她的車走去,邊走邊琢磨昨天聚會時她是不是還漏掉了別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