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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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像紅旗一樣鮮艷的服務(wù)員在餐廳里飄來飄去，扇起一些涼颼颼的微風(fēng)，把那股奇怪的味道攪在整個(gè)餐廳里，她們臉上的脂粉味、腋下的汗酸味和別的部位的味道自然也混合在餐廳里。味道混濁了，失去了扎人的尖銳。丁鉤兒的注意力被轉(zhuǎn)移。
一塊杏黃色的竄著蒸氣的小毛巾由一只不銹鋼寬夾子夾著送到了他的面前。他怔了一下，接了毛巾，沒擦手，先沿著夾子往上看，看到一只很白的小手，一個(gè)圓臉，兩只被睫毛掩護(hù)著的黑眼睛。這姑娘眼皮層次錯(cuò)綜復(fù)雜，給人一些類似疤瘌眼的不佳印象，其實(shí)她不是疤瘌眼�？赐炅�，他用熱毛巾擦臉，擦手，毛巾上有一股像霉?fàn)�蘋果一樣的香水味兒，透過這股劣質(zhì)的香氣，他還嗅到一股隔夜精液的腥味。他剛擦完手臉那只鋼夾子就伸過來把毛巾捏走了。
黨委書記和礦長一個(gè)向他敬煙一個(gè)為他點(diǎn)火。
白酒杯里斟上了茅臺，葡萄酒杯里斟上了王朝干紅，啤酒杯里斟上了青島啤。也許是黨委書記也許是礦長說：
“我們是愛國主義者，抵制洋酒。”
丁鈞兒說：
“我說了不喝酒。”
“老丁同志，您大老遠(yuǎn)來了，不喝酒我們不過意。咱們一切從簡，家常便飯，不喝酒怎能顯示出上下級親密關(guān)系？酒是國家的重要稅源，喝酒實(shí)際上就是為國家做貢獻(xiàn)。喝點(diǎn)，喝點(diǎn)，別讓我們臉皮沒處放。”
說著話兩個(gè)人就把白酒杯端起來，高舉著，送到丁鉤兒面前。純潔透明的酒液微微顫抖著，香氣洋溢，產(chǎn)生巨大的誘惑。他的喉嚨發(fā)癢，唾液大量分泌，壓迫著舌頭滋潤著口腔。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這樣豐盛……無功受祿……”
“豐盛什么呀老丁同志，您這是打我們的臉！咱是個(gè)小礦，底子薄條件差，廚師水平也低，您是大城市里來的，走南闖北，經(jīng)得多見得廣，什么樣的佳釀名酒沒喝過？什么樣的山貓野獸沒吃過？見笑見笑。”黨委書記或是礦長說，“對付著吃點(diǎn)，咱都是干部，要響應(yīng)市委的號召：勒緊腰帶過日子，請您理解和原諒。”
兩個(gè)人滔滔不絕地說著，高舉著的白酒杯漸漸逼近了丁鉤兒的唇邊。他困難地吞咽了一口粘稠的唾沫，手伸向酒杯，端起來，感覺到體積很小的酒杯和酒液的沉沉甸甸的分量。黨委書記和礦長的杯子清脆地碰到了丁鉤兒的杯子上。他的手哆嗦了一下，幾滴酒液灑到了虎口上，那里的皮膚產(chǎn)生了幸福的涼意。在幸福的涼意中，他聽到兩邊說：先喝為敬！先喝為敬！
黨委書記和礦長把酒倒進(jìn)口腔，并把滴酒不剩的杯子倒著給他看。丁鉤兒知道剩一滴罰三杯的規(guī)矩。他喝了半杯，優(yōu)雅的香氣在嘴里翻騰。身邊兩人并不批評他，只是把那喝干了的酒杯亮在他的面前。榜樣的力量無窮無盡。丁鉤兒喝干了杯中酒。
三只空杯里又斟滿了酒。丁鉤兒說：
“我不喝了，酒多誤事。”
“好事成雙！好事成雙！”
他用手捂著空杯，說：
“行啦行啦！”
“入座三杯，這是本地風(fēng)俗。”
喝完三杯酒后，他的頭開始眩暈，抄起筷子夾了幾根粉絲，那粉絲調(diào)皮搗蛋，狡猾非常。黨委書記和礦長友善地用筷子幫他抬起兩根粉絲，送到他的嘴邊，并大聲督促道：
“吸！”
丁鉤兒用力一吸，哧溜一聲響，粉絲抖動著竄進(jìn)他的嘴。一位服務(wù)小姐掩著嘴笑起來。姑娘開口笑，男人興致高，宴席上的氣氛頓時(shí)活躍起來。
酒杯又斟滿了，黨委書記或是礦長舉起杯來，說丁鉤兒高級偵察員能來鄙礦調(diào)查我們感到光榮，本人代替全礦干部和工人敬您三杯，您若不喝就是瞧不起俺工人階級瞧不起俺挖煤的煤黑子。
丁鉤兒看到他白色的臉上泛著激動的紅暈，揣摸揣摸他的敬酒辭，的確分量沉重，不能不喝，仿佛數(shù)千名頭戴鋁盔、腰扎皮帶、遍體烏黑、牙齒雪白的挖煤工人正目光炯炯地盯著自己，使他心潮翻卷，便十分痛快地連干了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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