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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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呀!我不同意。我告訴你,他像個什么,像個精神病!對,還娘們兒唧唧的,我不同意。”倪剛將最后一句話拉長了聲調(diào)說。
“他的全名叫什么?在哪里工作?住在哪兒?”
“這我不知道。”母親說。
“那他們是怎么認識的?是同學(xué),還是別人介紹的?”
“我聽姑娘說好像是跳舞認識的。不,我說不準,記不清了。”母親說。
“下午來個人,你們說一下那個姓艾的模樣,他給畫張像。”李國雄說完,大踏步地走了出去。雖然他也曾是個平民,但已經(jīng)不習(xí)慣待在這種骯臟、丑陋的環(huán)境中了。
“我真的不知道。”那個中年教師叫周洪武。他幾乎要哭出來了。
“這怎么可能?你不是……愛她嗎?”李國雄對這個文質(zhì)彬彬的家伙充滿了憎惡。他這個人對文明總有抵觸情緒,很看不慣古洛和胡亮那對搭檔,因為他們盡說些書本上的話,還老是會心地大笑。再加上,這個人住在一棟六層的樓里,房間寬敞,窗明幾凈,陽光透射到客廳的每個角落,洋溢出勃勃生機。
“對。她是個好姑娘。不過,那是原來,后來她就學(xué)壞了,常去跳舞,還和外國人混在一起。”李國雄知道這個姑娘是和外國人在一起喝過酒,那個說英語的非洲人還送她一件很漂亮的襯衫,但沒有任何不軌行為。當時,道德約束是那么嚴格,特別是還有些民族主義情緒,于是,公安局就把姑娘拘留了,但第二天就放了。
“你又說謊,和外國人那次時,她和你還沒黃呢。”李國雄掌握的情況很準確。
“對,對,你說得對。我也不算說謊,我沒記清楚。”周洪武急忙辯解著。
“要想好了再說,你如果再這樣,我就認為你是故意作偽證。偽證,懂嗎?你要學(xué)學(xué)法律知識,要建設(shè)法制社會了。”李國雄板著臉,教訓(xùn)著這個戴著近視眼鏡,穿著西裝,系著領(lǐng)帶的男人。“還穿西服,就是為了勾搭女人的。”李國雄想。
門開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走了進來。她個子不高,但很漂亮,異國風(fēng)情的臉型,大眼睛看人時帶著傲慢。她穿著白色的襯衫,淡黃色的裙子,提著一籃子菜。
“警察?嗯,讓你招貓逗狗,這回把警察都招來了。”
“你胡說些什么?”周洪武紅著臉說。
“我胡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流氓!”女人罵道。
“我流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和你們單位的那個什么科長的事當我不知道?你都臭透了。”
“那怎么啦!男女平等。”女人一揚頭,一臉的輕蔑。
“你……”周洪武剛要發(fā)作,李國雄就說:“我們走了你們再處理家務(wù)事,F(xiàn)在……你也坐下來。”李國雄見那個女人要走,就說。女人倒大搖大擺地坐在了屋角的沙發(fā)上,將菜籃子放在地板上。
“她什么都不知道……”周洪武說。
“不就是那個姓倪的事嗎,我怎么不知道?”周洪武的妻子立刻說道。
“噢,那更好。聽說她有個對象,你知道是誰嗎?”李國雄問周洪武。
“知道。要不……”
“要不怎么能和你黃呢。”
“別插嘴。說,把那人的情況說詳細些。”
“這……詳細的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見過嗎?”
“只見過一個背影,個子不高,像是挺胖的。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我見過,個子是不高,長得挺白凈。”周洪武的妻子說。
“噢,在哪兒?什么時間?”
“今年春天,晚上七點多鐘,在橫向街。他們倆摟著,往前走。”
“你跟蹤了?”
“也算也不算。我想和這個流氓離婚,總得抓個現(xiàn)形吧。我以為他們還在一起,沒想到那個女的跟別人好上了,到底是年輕呀!自不量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他們在那兒干什么呢?”
“不知道。我剛一溜號,就找不到他們了。”女人搖著腿說。
李國雄的腦子比古洛簡單一些,古洛常說他的腦回溝比自己少一半。但他絕不是笨蛋,特別是他常常也能抓住一些關(guān)鍵的東西。他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思考了一陣,喝了一些茶,抽了幾支煙,這都是跟古洛學(xué)的,而且也像古洛一樣瞇縫著眼睛看著窗外。那陰沉沉的天氣實在沒什么好看的,濃密的樹葉幾乎成了黑色,厚實沉重,風(fēng)快要吹不動它了。這時古洛會有一種莫名的惆悵,但李國雄什么也沒有,他就是這么一個實實在在的人。
“走!小王。”他拿起了帽子,這回我們知道了那個刑警姓中國最大的姓氏——王。
“去哪兒?”小王愣愣地問道。
“跟我走。”李國雄不耐煩起來。他忘了當初他跟古洛的時候,也經(jīng)常問問題。
風(fēng)越來越大,云掙扎著,抵抗著瘋狂的風(fēng),它們雖然貌似磐石,但本質(zhì)上的不同,使它們減少了許多重量,風(fēng)輕而易舉地將它們趕走,有時舉起它們用力拋向天邊,這時人們就會聽到風(fēng)在用力時的呼嘯。雨是云襁褓中的孩子,貼緊被趕得瘋跑的母親,落不到它向往的大地上。但太陽也并沒有出來,云層太厚了。
風(fēng)大了,李國雄就低下頭,風(fēng)小了他就抬頭快步走著。十幾分鐘后,他已經(jīng)走進了那條繁華的橫向街。
這里是老城區(qū),房屋低矮、破敗,大多數(shù)是小商店,賣各種商品的都有。當時改革開放時間雖不太長,但沒有政治運動的中國能在一夜之間繁榮起來,因為勤勞的中國人善于在白紙上畫畫。人行道和狹窄的馬路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小飯館的女人們幾乎站在路中央,招徠著食客。
李國雄視而不見,他要找的是那些剛剛興盛起來的夜總會,那里每天晚上都有歌舞表演,客人們也可以上去唱歌。
這條街上有兩家夜總會,一家叫“興華”,很有些愛國精神,一家就不太好了,叫“小香港”,這讓李國雄感到不舒服。
“興華”的老板看起來也比那個油頭粉面的“小香港”老板讓李國雄舒服。那個滑頭一口否認見過倪雅蕓。面前的這個人有些土頭土腦,肥胖,手很粗糙,過去好像從事過重體力勞動。對了,不是好像,跟李國雄來的當?shù)嘏沙鏊木煲呀?jīng)告訴刑警們這是個在監(jiān)獄里生活過好幾年的人。
據(jù)說被蛇咬過的人連井繩都怕,何況這是真正的三條蛇呢。
“我叫郭金榮,是這兒的經(jīng)理。”他的聲音有些緊,但沒有顫抖,可見風(fēng)雨滄桑起碼給了他自制的能力。
“見過這個女人嗎?”李國雄把照片給了他。他很認真地看了一會兒,問道:“她咋的啦?”
“這你別管,見過沒有?”李國雄是著名的神秘主義者。
“沒有。”郭金榮脾氣暴躁。
“再仔細看看,這可是重要的事,連市領(lǐng)導(dǎo)都很重視。要是知情不報,這地方……”李國雄抬頭看看天花板上的吊燈,那是進口貨。
“我知道,我知道。”誰說秉性難改?“讓我再瞅瞅。”他又拿過照片,看了一會兒,說,“見過,好像見過。她跟外國人來過。”“好一雙毒眼!”三個警察都在這么想。
“后來呢?對了,你再看看這個。”李國雄把模擬的倪雅蕓男朋友的畫像給了郭金榮。
“這……好像見過。”
“別整那個云山霧罩的事。見過沒有?”李國雄真不耐煩了。
“我……你等等。”郭金榮裝腔作勢地拿出呼叫機,喊道:“我是郭金榮,找小文。”
“我在這兒呢。”
“你來我辦公室一下。”他關(guān)了呼叫機,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警察。這種設(shè)備當時還真不多,讓李國雄很是生氣。
連十秒都不到,那個叫小文的服務(wù)員就進了房間,這讓李國雄更生氣了。“這姑娘就在門外,可能在偷聽……真能得瑟。”
李國雄將對郭金榮做的程序重復(fù)了一遍。這個相貌秀氣的姑娘就說:“這女的姓倪,我們都叫她小倪。她盤兒亮,認識的男的不少,經(jīng)常來這里唱歌、跳舞,還有外國人請她來呢。這男的我也見過,小倪說是她男朋友,姓艾,好像在銀行上班。”
“哪個銀行?是干什么具體工作的?”李國雄問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穿戴挺體面的,說是大學(xué)畢業(yè)不長時間。”
李國雄心像從窩里飛出了一只鳥一樣。“白給!”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