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
“對。肯定是作案后,要逃跑。因為時間是十一點多了。”
“一切都對上了。”古洛點著頭,嘟囔著。
他們穿過公園,遠遠地看到了梅蘭英住的樓房。樓房旁邊有座更大的樓,整個樓面被彩燈裝飾得壯麗無比。兩側(cè)的燈光自上而下閃爍著,如同瀑布直瀉九天。
“好家伙!那兒是哪兒啊?”古洛問。
“這你還不知道?本市最大的礦業(yè)集團的總部大樓。多氣派!”
“古人說,‘官不修衙,客不修店’,F(xiàn)在可不同了。”
“這里不是衙門,是公司。凡是公司都講究氣勢,要的是顯示實力。”胡亮說。
“嗯。”古洛沒有再說話。
他們走到梅蘭英家的門口,古洛看看表,從公園到這里用了二十分鐘左右。
“從婆家到她家要將近五十分鐘。夠遠的。”古洛說。
“她公婆不是說了嘛。梅蘭英為了減肥,每天都要走一個小時以上的路。上班的路加上這兒,就一個多小時了。她倒挺會算賬的,不愧是會計。”胡亮笑著說。
第二天,胡亮向李國雄匯報他和古洛初步的探查和總結(jié)。
“梅蘭英是在回家的路上,路過公園時被殺的。當然,這還是我們的猜測,證據(jù)并不充分。但我們認為應當從劫財兼劫色的方向走。”胡亮說完后,李國雄裝出一副沉思的樣子,讓古洛看不下去了。“你是想讓我親口說吧?”
“啊?好吧,你就說說吧。不過,這不是你們兩個的結(jié)論嗎?”李國雄練得很會表演了,那份沉著和驚異讓古洛都吃驚。
“只是初步的……”古洛沒有說下去。他也沒什么好說的。
“那就照老辦法開始吧。你說呢?”李國雄又將了古洛一軍。
“這……嗯……反正我是個臨時幫忙的……這么辦……嗯,也行吧。”
“你這是怎么啦,吞吞吐吐的?”李國雄皺了皺眉頭。“這人真老了。”他想。
“胡亮,就這么辦吧。”
胡亮知道古洛有想法,從李國雄的辦公室出來后,他便問道:“他說你吞吞吐吐的。”
“嗯。我在想一個問題。你看,梅蘭英從婆家出來,為了減肥,進行天天都要做的走步運動,路過公園時,被一個歹徒搶劫并強奸后殺害。從時間、路線及目擊者的證詞,這一切都能合得上。”
“這不挺好嗎?難道你非要合不上的?”胡亮語中略帶嘲諷。古洛聽出來了,要是過去,他會火冒三丈、閉口不言的。但現(xiàn)在他老了,所謂“六十而耳順”。
“我不是這個意思。從我們調(diào)查的結(jié)果看,這樣推論沒什么問題。但我們得看看受害人。受害人是誰?梅蘭英!她涉及何梁案,也是一樁她認定的大貪污案的關(guān)鍵人物,因為是她告的狀。但是,這個人就這么死了,死得像是意外事故,或者我們說倒霉,可這難道不是太巧了嗎?”
“生活中這樣的巧合還少嗎?尤其是在咱們辦的案子中,比這更巧的情況有的是。”胡亮說。
“嗯。也許吧,也許是巧合。所以,我也沒有反對拉大網(wǎng)呀!”古洛讓步了。這對他來說,真是不容易。
“這個倔老頭子,第一次服軟了。”胡亮想。但他立刻就憂慮起來,說實話,他也認為古洛的猜測有道理。“要是這樣的話,那可能要‘瞎子點蠟——白費工夫’了。”他想。
馬清水和陳婉芬簡直到了瘋狂的程度,他們幾乎天天都要見面,不管是在馬清水(他畢竟還沒退下來,雖然年齡已經(jīng)過了)的辦公室,還是在旅館,有時還去郊區(qū)的度假村,每次都要做愛,F(xiàn)在人們管這種戀情叫“老房子失火”,因為老房子時間久,積累的油垢等易燃物就多,一旦點燃比新房子的火勢要旺許多。陳婉芬三十多歲,正值女人性欲的盛年,馬清水的身體要比他的年齡至少年輕十幾歲,又吃著補藥。不過,馬清水對此也有些納悶兒。他搞過的女人很多,但陳婉芬卻讓他超乎尋常地迷戀。只要看到陳婉芬脫光衣服,露出豐滿、白凈的肉體,他就遏制不住性欲的狂潮,即使他也知道藥吃多了不好。而陳婉芬是個俗話說的,風騷到骨子里的女人。她年輕時很風流,由于個子高,身材好,搞過好幾個對象,和孫昌勝結(jié)婚時,她早就不是處女了,在那個時代,這是個嚴重的問題,要不她說什么也不能和這個猴子一樣的人物結(jié)婚,雖然這只猴子確實機警、聰明,是個好幫手。
孫昌勝別看長得像只猴子,但自尊心卻比一般人還強,尤其是他認為自己是最聰明的,不過生不逢時。這種人一旦被羞辱,反應的強烈程度非常嚇人。孫昌勝已經(jīng)覺察出妻子的不對勁兒,夫妻之間的事外人是不懂的,只有他們自己才能感覺到那微妙的蛛絲馬跡。
孫昌勝是個現(xiàn)實主義者,從來不懂什么叫諱疾忌醫(yī),什么叫難得糊涂,他是任何事情都要搞到徹底明白為止的人,不管現(xiàn)實多么殘酷。
他跟單位請了幾天假,開始了痛苦而漫長的跟蹤行動。他是個機靈的人,又從亂七八糟的網(wǎng)絡或公安局的熟人那里學來了一些跟蹤技術(shù)。這對兩個高燒在愛情中的病人來說足夠了。
這天,他在一家賓館外等著,他是從那里出來的,從服務臺的那個笨蛋值班經(jīng)理的口中,他得知陳婉芬和馬清水開的房間號。他進不去,不,他也不想進去。在這里“捉奸要雙”的規(guī)矩已經(jīng)蕩然無存了,即使他進去,陳婉芬也可能打他幾個耳光,讓他滾蛋。他了解自己的老婆,是能干出這種事來的。
“我是個沒出息的人,掙得還沒她多,不,比她少得多。她是看不起我的!這怪誰呢?怪這個社會,還是怪我命不好?反正我是個背時的人。我這種人活該當王八,活該讓自己的女人跟別人睡。我就是這么個王八,沒人看得起的東西。女人,是最現(xiàn)實的動物,要的就是錢。你沒有金子,沒有首飾,就只能背上烏龜殼!”他心里是那么悲哀,他仰望著這家賓館,那么高,天上模糊的云似乎是從這樓頂升起來的一樣,星光在云層的縫隙中閃爍著,像是人嘲諷的目光。馬清水和陳婉芬就在這樓里,他知道他們的房間,那里燈火通明,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做愛。孫昌勝知道陳婉芬在床上是奔放的,甚至是瘋狂的,根本不管什么光亮,毋寧說她厭惡黑暗,那會使她不能自我欣賞她性感的肉體。他又想到馬清水,他見過那個人幾面,雖然年紀大,但還是有些風度的,是女人喜歡的類型,陳婉芬也不例外。想到這兒,他覺得心真是碎了。“誰能理解我的痛苦!沒有人。我和那些戴綠帽子的不一樣,我是聰明人,只不過運氣不好,要是給我機會,我立刻就會飛黃騰達。我有本事,我有頭腦,我敢干,也實干,馬清水算個什么東西……我和他們不一樣……什么不一樣,一樣!一樣的東西!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老婆和別人開房間睡覺,什么招兒也沒有,就在這里傻眼看著,心里落淚,這么窩囊,和那些人有什么不同……”孫昌勝覺得淚流了下來,是熱的,順著臉頰流到脖子上。
“不,我不能哭!”他咬著牙,狠狠地擦去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