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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jié) 第三章

  鳳絕背身而立,晨陽自樹葉縫隙間灑落,耀上他墨黑的身影,更顯幽寂。
  
  侍衛(wèi)們在蝶園中四處翻找。
  
  蘭元淇一臉不解,望向鳳絕,輕聲問著:“王爺要找什么?”
  
  鳳絕冷冷掃了蘭元淇一眼,不語。
  
  很快,有侍衛(wèi)從蘭元淇屋中搜出一卷淡黃色布帛。鳳絕瞧見,眸底瞬間凝成寒冰,五指猛地收攏,怒道:“蘭元淇,飛龍閣失竊,有人瞧見你昨晚形跡可疑,在飛龍閣附近徘徊。如今人贓俱獲,你還有何話說?”他將布帛狠狠一甩,丟在蘭元淇臉上,像是重重扇了蘭元淇一耳光。
  
  蘭元淇顫抖著手,將黃色布帛徐徐展開,山山水水,點(diǎn)點(diǎn)城鎮(zhèn),一一顯現(xiàn)。“我……”她起先想辯解,當(dāng)目光接觸到軍事部署圖時(shí),卻成了死寂的無望。她死死咬住唇,跌在地上,仰頭望著鳳絕,雙眸好似涌出兩汪水,那水里只有鳳絕的身影,聲音凄切,“王爺,你殺了我吧。柳雁城下,其實(shí)我故意在那里等著你……我罪有應(yīng)得。”
  
  清幽愣住,心突然“怦怦”直跳,腦子里空空的,不料蘭元淇蒙受冤屈,卻甘愿一死,甚至連句辯解的話都沒。
  
  鳳絕神情略過震驚、憤怒、怨恨,最終歸于死水般的平靜,他開口,聲音極淡,像是天邊一抹浮云,“為何背叛本王,難道本王待你不夠好?”
  
  蘭元淇鼻間一酸,突然大聲哭出來,那哭聲四處沖撞,似想撞破命運(yùn)的囚籠。
  
  鳳絕不再望向蘭元淇,過許久才開口,聲音透著蒼涼:“本王三番兩次救你性命,可有對(duì)不起你的地方?”
  
  蘭元淇胡亂擦著淚,一個(gè)勁搖頭,“沒有,王爺,你殺了我吧,都是我不好。”她完不成任務(wù)也要死,橫豎都是死,若能死在鳳絕手中,她死而無憾。
  
  鳳絕仿佛倦了,眸光一點(diǎn)一點(diǎn)冷寂,呆滯望著遠(yuǎn)方,“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
  
  蘭元淇呼吸猛地凝滯,幽怨的小臉浮起慘淡的笑容,他竟讓她走,他不恨她,不折磨她,這比殺了她更令她心涼。一個(gè)男人如果都不恨你,那他永遠(yuǎn)也不會(huì)記住你。她不辯解,因她只想死在他手中,她只想讓他恨她、記住她,竟連這都是奢望。
  
  鳳絕輕輕轉(zhuǎn)首,瞥見正在看好戲、神情掩不住竊喜的雪魅,他別過頭,冷冷道:“雪魅,你也一起走。”揚(yáng)了揚(yáng)手,他吩咐秦管家:“給她們兩人備足盤纏,再給筆銀子,讓她們從哪來,就回哪去。”


  
  雪魅徹底驚呆,上一刻她還在竊喜少了蘭元淇這個(gè)最大的對(duì)手,下一刻自己亦墜入無底深淵。她驚得連哭也不會(huì)了,結(jié)結(jié)巴巴道:“王爺,妾身可沒背叛王爺啊……我承認(rèn),我的確妒忌蘭元淇,可是……”
  
  鳳絕甩袖離開,“本王累了,真真假假,無心分辨。你們?nèi)甲撸?rdquo;
  
  蘭元淇癡戀地凝望著鳳絕孤寂的背影,在鳳絕快消失在一片火紅楓林時(shí),她突然大喊:“王爺納我為妾,卻不曾臨幸,我只想問清一事……王爺三番兩次救我……可對(duì)我有一點(diǎn)心動(dòng)?”她真忘不了,她早就深陷,那日杏花紛落,如紅雨飛揚(yáng),他踏馬而來,玉樹臨風(fēng),黑眸若璀璨星辰,“姑娘,你要緊嗎?”她伏在地上,眼角皆是淚光。此刻,她只想知道答案。
  
  鳳絕停下腳步,回眸,眼底是望不盡的黑暗,薄唇中一字一字吐出:“沒有。本王愛的人,本王早就親手殺了她!”沒再停留,他甩袖離去,落寞的身影掩入層層楓紅之中。
  
  清幽怔愣許久,望著絕望哭泣的蘭元淇與雪魅被侍衛(wèi)們強(qiáng)行拽出惜園,嬌弱身影再看不見。她無法置信,仿佛身在夢中,鳳絕納妾,又無情地將她們遣散,一幕幕好似浮光掠影,轉(zhuǎn)瞬即逝。眼光猛烈,曬得她頭暈耳鳴,望去四周都是泣血楓紅,雕梁畫棟,眼前所有影子重疊,像浮起來般不真實(shí)。


  
  這時(shí),寧靜的惜園中響起一縷徐徐裊裊的簫音,那樣輕柔,那樣溫柔,那樣回腸蕩氣,直鉆入她心底,只覺五臟六腑都隨曲音跌宕。像著了魔般,她一步步朝簫音尋去。
  
  湖邊。
  
  鳳絕獨(dú)自一人捧簫而坐,身側(cè)是潺潺流動(dòng)的碧波。他披著領(lǐng)口已破損的狐裘,背脊挺直,宛如青松,烏發(fā)用一截狐尾綁住,隨風(fēng)輕蕩。簫音惆悵,他的思念,他的溫情,他的掙扎,盡數(shù)融在綿綿一曲中。
  
  清幽靜靜立在鳳絕身后,默默不語。他的背影似帶著無盡蒼涼,仿佛沉淪在萬水千山中。那一刻,她突然萬分好奇,究竟怎樣刻骨銘心的愛情,才能令鳳絕這般冷絕男子深陷?是那名叫做惜惜的女子嗎?他深愛惜惜,卻又親手殺了惜惜,她突然很想知道,他心中此刻究竟是愛更多,還是痛更多?
  
  一曲三回,綿綿而落。鳳絕放下玉簫,轉(zhuǎn)身,意外地在清幽面上瞧見同情。他眸色陡沉,冷聲道:“你專門來看本王笑話?”
  
  清幽一愣,不料鳳絕會(huì)這么說,更不可思議的是,瞧著這樣的鳳絕,她冰冷內(nèi)心一角竟在松動(dòng),她在同情他?是她的心太軟?
  
  此時(shí)鳳絕突然走過來,一把握住清幽手腕,拉著清幽朝惜園外大步走去。


  
  清幽疑問道:“去哪?”
  
  鳳絕回眸望了清幽一眼,眸光冰冷如劍,深吸一口氣道:“跟我去趟夜都。”
  
  到了惜園門口,鳳絕吹了聲口哨。少刻,駿馬嘶鳴,一輛馬車緩緩駛來,停在他們面前。
  
  清幽覺得太過突然,她什么都沒帶,緋腹毒蛇也在屋中,忙道:“等下,我回去換件衣裳。”
  
  鳳絕瞟了清幽一眼,簡單素凈的打扮,沒任何裝飾,他別過臉:“不用了,沿途可以買。”
  
  清幽不自在地扯動(dòng)衣領(lǐng),有些窘迫,“我早晨穿得少,誰知天這么冷……”話音未落,她只覺肩頭一重,融融暖意將她密密包裹,竟是之前鳳絕披在身上的領(lǐng)口破損的白狐裘。雪白的顏色,讓人瞬間聯(lián)想起山峰潔凈無瑕的積雪,狐裘光滑似水,軟毛拂在臉上,微微癢,她的心亦隨之微微一動(dòng)。
  
  鳳絕俯首,俊顏貼近清幽,默默替她披好狐裘,在她領(lǐng)口處打上蝴蝶結(jié),輕聲道:“下次記得多穿些。”
  
  他這樣溫柔,清幽不由呆住,她注意到他系絲帶的十指竟在顫抖,仿佛握不住那柔軟輕盈的絲帶。離得近,他身上的男子陽剛氣息格外濃烈,還帶著點(diǎn)淡淡酒香。他的呼吸輕柔,打在她額頭上,她不知為何臉微微發(fā)燙,突然覺得,曾被鳳絕深愛著的惜惜,應(yīng)該很幸福。
  
  鳳絕似注意到自己反常,臉色微微發(fā)白,慌忙轉(zhuǎn)首,聲音澀。“上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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