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PART 4 碎 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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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大學(xué)博物館行政樓。
J大學(xué)博物館有四個副館長,而位于行政樓三層、四層的呂志清、付元濤的兩個副館長辦公室成了我和四個保安的臨時關(guān)押所。我和索南嘉的臨時“行宮”就設(shè)在第三層拐角最里面的呂館長辦公室里。
典雅的套間寬敞明亮,幾盆火鶴正開得紅彤彤,“三陽開泰”的巨大根雕下,一樽仿司母戊的青銅大鼎內(nèi)飄著幾朵紅白的睡蓮,幾條金色的羅漢魚頂著大肉瘤穿梭在花草間。門外四個保安輪流執(zhí)勤站崗,餓了給盒飯,渴了給瓶礦泉水。
“哥,我們是不是得關(guān)幾天!”索南嘉點燃一根煙,站在高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望著窗外高大的法國梧桐,悠悠地吐出一個煙圈。
“不知道,反正我們是無辜的,在哪待著還不一樣,就當(dāng)休假了,你看,這兒跟總統(tǒng)套房似的,吃喝都有人伺候,多美。”我坐在呂館長的老板椅上,舒服地轉(zhuǎn)了兩圈。沏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喝了口水,我滿不在乎地翻起板臺上的《官場厚黑學(xué)》,又扔在桌子上,抬起頭看著窗前眉頭緊鎖的南嘉問,“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嗎?”
“嗯,沒有。”
他搖搖頭,走到我旁邊。
“哥,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要出大事!”索南嘉深沉的目光令我心頭一顫——這樣一種滄桑的目光怎么會出現(xiàn)在眼前這個小伙子的眼睛中呢?
“不要胡思亂想,要相信人民警察,在高科技裝備下的人民警察是戰(zhàn)無不勝的!邢隊長他們很快會破案,還我們一個清白!”
“愛上你是我的錯,如果我們還能重新來過……”
我的手機鈴聲響了,是蔡教授打過來的。
接完電話,我笑道:“是蔡教授有點事找我,我出去一會兒!”
“嗯,呵呵。要是教授帶你去吃好吃的,別忘了給我打包一份!好兄弟咱得有福同享哦!”索南嘉笑著看著我。
“這個你放心吧!唉,對了!南嘉,洗澡間熱水器我剛開著,你待會洗個澡吧!”我在門口轉(zhuǎn)身叮囑了一句,這才下樓去了。
在大廳,蔡教授已經(jīng)和邢隊長通過電話,把我?guī)С隽瞬┪镳^。
景福宮朝鮮族料理餐廳在J大大學(xué)城里算是比較高檔的飯店,蔡老選了一樓最里面靠窗戶的一間包房。
“教授,都是我的錯,不光讓國家蒙受損失,也給您丟臉了!”我低著頭,羞愧得無以復(fù)加。
“這個不怪你,這不是你能阻擋得了的。那,我們先吃飽再說!”
飄香五花肉是我的最愛,在得到教授模棱兩可的原諒后,我轉(zhuǎn)眼間將兩盤五花、兩瓶金士百干啤送進肚,頓感有些飄了。
“胡笳,昨晚停電那會兒,索南嘉是不是離開你了?”蔡教授表情嚴峻。
“嗯,大約有七八分鐘吧。”我放下了筷子,忙把口中的五花肉吞下。
“嗯,你怎么看索南嘉這個人?”教授示意我不必緊張,給我倒了杯啤酒。
“這個,我和他接觸并不多,實在談不上了解。從保衛(wèi)科老張那兒知道他是部隊轉(zhuǎn)業(yè)回來的,聽說老家是遼寧新賓的,是滿漢混血吧。不過,教授,我感覺這小伙子挺實誠,尤其那雙眼睛,透出的眼神清純而又深邃,似乎有著某種震撼人心的力量。”
“你觀察得很仔細,這個年輕人身上的確藏著這樣一種震人心魄的力量,很不簡單。”教授喝了一口清茶,枯瘦的手指,有節(jié)奏地敲打著實木餐桌,眼睛盯著不遠處的博物館大樓若有所思。
“教授,您說的‘不簡單’是指什么?”我小心翼翼給教授續(xù)上一杯茶水。
“嗯,他是今年四月六日,清明節(jié)那天來的——當(dāng)然,開始我也沒有注意到這個小伙子,是黃科長翻了檔案告訴我的。大約是六月中旬,我去沈陽參加一個東北邊疆考古聯(lián)席會。東北大學(xué)徐洪文教授放出一組關(guān)于遼陽縣首山鎮(zhèn)天律塔遺址發(fā)掘情況的幻燈片,在地宮墓室棺臺上有一個八棱青花帶蓋骨灰罐,內(nèi)里裝著天律禪師的骨灰。不過,徐洪文教授說,他們考古隊并不是第一個進入這座古塔地宮的……”
“難道已經(jīng)被盜掘過了?”我忙問。
“嗯,當(dāng)時考古隊也這么考慮,不過徐教授說地宮并沒有被破壞,值錢的金銀器皿、包括那個青花瓷壇都沒有動,似乎進入地宮者目的并不在盜取文物上。”
“哦,那么,這跟索南嘉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散會后,徐洪文教授單獨邀我吃飯,席間,他給我了一張照片,說是考古隊清理地宮時,在一個做工精美的紫檀小匣中發(fā)現(xiàn)的!”
教授從小皮包里掏出一張照片,遞到了我手中。
“啪”的一聲,我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碎了!
我揉了揉眼睛——這張照片上的人居然就是索南嘉!
“這……怎么可能!”我的聲音有些嘶啞,將照片仔細地檢查著,的確是索南嘉本人——背景是廣袤大沙漠中的一小塊綠洲,一泓清水池畔長著幾十株胡楊。他坐在沙地上,倚著一棵胡楊樹,歪戴著貝雷帽,嘴里叼著一片胡楊樹葉,只是比現(xiàn)在略瘦略黑而已,那露著潔白牙齒的招牌笑容,痞痞的,絲毫不像剛才那個拘謹?shù)男”0病?br />
“嗯,這的確是個疑團,我找專業(yè)人士看過了,這張照片應(yīng)該拍攝在兩年前,地點是新疆若羌縣車爾臣河流域。問題是這張照片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天律塔的地宮里呢?這個小伙子身上似乎隱藏著一個很大的秘密!”
“嗯,如果事情屬實——一個現(xiàn)代武警戰(zhàn)士的照片被封藏在古塔里,那可真算得上天大的謎團了。對了,導(dǎo)師,天律禪師是什么人呢?”
“天律禪師是清朝初期的清風(fēng)寺的住持。這個清風(fēng)寺,號稱山海關(guān)外第一剎,建于明代隆慶五年,也就是公元1571年,位于遼陽縣首山鎮(zhèn)內(nèi),地理位置優(yōu)越,交通便利,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歷史上很多重要的戰(zhàn)事如司馬懿征公孫淵、唐高宗東征高句麗、日俄戰(zhàn)爭等多發(fā)生在這附近。關(guān)東才子王爾烈曾在寺中題寫了‘曇花香遠’四字匾額,所教之帝子颙琰也就是后來的嘉慶皇帝曾在此跪拜,使得首山清風(fēng)寺名震一時。
“而有關(guān)天律禪師的事情,我也是從徐洪文教授處聽得片言只語。據(jù)說這位老禪師佛學(xué)造詣極深,與清初國師玉琳通琇關(guān)系極為密切,曾是攝政王多爾袞的替身和尚。”
“這么說,這個天律禪師與清初的皇室淵源很深!可是這一切與索南嘉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再說,這些陳年歷史距今已經(jīng)三四百年了,怎么會突然莫名地聯(lián)系起來了呢?”我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個,我也說不了很清楚。不過,我看這個小伙子很愿意和你做朋友,有機會不妨觀察一下,或許有些意外收獲也未可知。”
“嗯,教授,關(guān)于新賓縣古墓葬的事情……”
“哦,這個事情是比較突然,那天你剛好去參加同學(xué)婚禮,還沒來得及和你說……嗯,這個先放放,你沒有發(fā)現(xiàn)今天呂館長有些不太對勁兒嗎?”
“嗯,的確有些反常……”
教授目光霍地一跳。
“哦?說說看!”
“教授,快看!”我騰地站起來——但見不遠處博物館三層一間屋子的燈光時滅時亮,緊接著兩扇玻璃窗突然碎裂,同時,整個屋子徹底黑暗了。因為玻璃窗是鋼化防盜的,所以碎裂時仍然連在一起,并沒有發(fā)出多大聲音,加之天色已暗,是以并沒有吸引過往路人的注意。
“是呂館長的辦公室!”教授沉聲道,“出事了!快走!”
教授穿上外套,戴了帽子,提上鞋子,左手撐著窗臺,稍一用力,身子“刷”地躍至窗外。我看著教授敏捷的身手,嘴巴張得老大!
“傻瓜!發(fā)什么呆啊!快跟我走!”蔡教授站在窗外氣道。
“哦!”我從懷中摸出兩張百元大鈔壓在酒杯下,也順著窗戶躍了出去,“啪”的一聲掉在雨后的泥堆里,再看蔡教授,站在一塊青石板上,鞋子連點兒泥水都沒沾上!
教授靈巧得像一只山貓,我緊隨他身后竟然有些踉蹌,當(dāng)看到他以體操運動員般的動作翻上學(xué)校的圍墻時,我更是張大了嘴巴傻了眼。
“年紀輕輕,還趕不上我老頭子身子骨兒硬實!叫你平時跟我練練太極,偏不聽,守著個電腦,跟守著新媳婦兒似的!”教授拉了我一把。
三樓樓道里的燈已經(jīng)滅了,黑洞洞的夾雜著一股濃重火藥味道。
我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亮光摸到呂館長的辦公室,兩扇對開的鐵皮門已經(jīng)被掀掉一扇,另一扇歪歪扭扭斜掛在門框上。一股濃烈的腥臭撲鼻而來。
我摸到開關(guān),將屋頂?shù)拇鬅舸蜷_,當(dāng)眼睛適應(yīng)燈光時,“哇”的一口將剛才吃的烤肉全部吐到沙發(fā)旁的紙簍里!
整個辦公室一片狼藉,板臺碎成幾大塊,書籍文件散落一地。到處是散碎的人肉塊兒,血肉模糊,內(nèi)臟更是沾得滿墻都是,紅紅黃黃混著刺鼻的腥臭極大限度地刺激著我的視聽感官和大腦,極力引導(dǎo)著胃腸反芻!
蔡教授一把將我大張的嘴捂住,沉聲道:“胡笳,鎮(zhèn)靜一點!”
“索南嘉!是他!導(dǎo)師……”稍稍冷靜下來的我立刻感覺眼睛瞬間濕潤了!
“一定是他,剛才還吵著叫我給他打包好吃的呢!活蹦亂跳的一個大小伙子,轉(zhuǎn)眼血肉橫飛,連塊完整點兒的肢體都沒有了!”我只感覺一陣眩暈!
“嗯,胡笳,振作點,現(xiàn)在還不是悲痛的時候!你留在這里保護現(xiàn)場。我去給邢隊長打個電話,同時安排保衛(wèi)科做好監(jiān)控檢查工作。”
“導(dǎo)師……”
“不要怕,小胡,考驗?zāi)愕臅r候到了!咱們考古這行,什么稀奇事都能碰上,今天就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課,你要用心去學(xué)習(xí)!”蔡教授拍拍我的肩膀,快步轉(zhuǎn)身下樓去了。
站在這血肉狼藉的辦公室,我緩緩地蹲了下來,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形容此刻的心情,逐漸模糊的眼睛中到處都是索南嘉那率真的笑容……
無論如何,我都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我點燃一支煙,猛吸了一口,嗆得直咳嗽——我?guī)缀醪晃鼰,平時兜里揣著一盒充充門面。
忽然,一個偶然的發(fā)現(xiàn),讓我冰冷的心瞬間升騰起希望——手!
一只圓滾滾的斷手!
左前方一盆傾斜的龜背竹青瓷花盆下壓著一只斷手。憑直覺,我判斷這不是索南嘉的手。
我走過去,套在無名指的一枚白金鉆戒赫然躍入眼簾!
“啊!是呂館長!……”我不由得驚呼出聲,然而就在這時,一只強勁的手捂住了我的口鼻,一股氨水的味道隨之傳入鼻孔,我的眼瞼緩緩垂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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