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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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不悔重新坐下,嬤嬤捧來兩碗百合羹,寓意百年好合。云不悔坐了一天,沒吃東西,吃得特別香甜,每端來一次食物,待他們吃下,嬤嬤都會說食物所代表的吉祥之意。
云不悔第一次經(jīng)歷,覺得甚是新鮮。
等食物都嘗得差不多了,嬤嬤把一盤生蓮子給程慕白,云不悔暗忖,生蓮子不是很苦嗎?這有什么吉祥之意呢?
嬤嬤說:“請世子喂給世子妃。”
云不悔先是一怔,接著臉頰滾燙。程慕白捻了一粒生蓮子,送到云不悔唇邊,笑意深深。兩人都坐在床上,她看見了他眼里嬌羞無限的自己——一個嶄新的自己。
在嬤嬤的催促下,她微微啟唇,程慕白把生蓮子喂給她,紅唇輕柔擦過指尖,程慕白咽了咽口水,喉結(jié)明顯滾動一下,連那含笑的目光也深了幾分。
云不悔咬了一口蓮子,嬤嬤說:“世子要問世子妃生不生。”
程慕白莞爾,問:“娘子,生不生?”
云不悔最怕苦了,心思都被口中的蓮子苦味給堵了,一時沒聽出意思,苦著臉說:“好苦……”
程慕白:“……”
嬤嬤那一張臉錯愕茫然,十分精彩。
冰月和靈心都是性急之人,慌忙在一邊喊:“世子妃說錯了,說錯了,要說生,生,生……”
兩人聲音很大,頗有點(diǎn)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云不悔茫然,不知道自己哪兒犯了錯,睜圓了眼睛看向冰月。
程慕白拳頭抵在嘴角,遮去嘴角的笑意。
睜著眼睛,茫然無辜的云不悔,真真可愛,真像被人捧在手心,不知人間煙火的嬌人兒,偏偏她心性又是堅強(qiáng)聰穎的,這樣的反差,令程慕白更覺得云不悔可愛。
“小姐,要說生啊。”
云不悔跟著冰月回答:“哦,生,生……”
冰月舒了一口氣,給了云不悔一個贊許的眼神。
云不悔倏然覺得不對,恍惚間想到什么,迅速看了程慕白一眼,見他似笑非笑地睨著她,一股熱氣直冒,連脖頸都紅了,急急低下頭去。
嬤嬤端來兩杯酒,這是合巹酒,喝了交杯酒,兩人便是夫妻了。云不悔和程慕白一人手執(zhí)一杯酒,在嬤嬤的祝福下微微靠近,雙手交錯,喝下交杯酒。
嬤嬤和幾位侍女紛紛福身:“恭賀世子、世子妃大喜,祝世子和世子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程慕白使了一個眼色,嬤嬤會意,說了一些吉祥如意的話便退出去了,靈溪、靈心和冰月也福身隨著嬤嬤一起出了內(nèi)室,退到外室,關(guān)上了門。
三月三,銀月如鉤,冰月合著掌心祈福,愿云不悔和程慕白白首偕老,祝云不悔一生幸福。
內(nèi)室鴉雀無聲,云不悔低垂著頭,白嫩的脖頸浮起粉色。
燈光搖曳,女子膚光勝雪,更顯國色天香,程慕白咳了幾聲,輕聲問:“我?guī)湍惆养P冠卸下。”
他扶著她坐到梳妝臺前,站在她身后為她解下鳳冠。云不悔微微挑起眼簾,梳妝臺的銅鏡中模糊地映出兩人的身影,穿著喜服的程慕白更添一抹喜氣,若非不時咳嗽,絲毫看不出他身體病弱。
他的指在她的發(fā)髻上游走,拂過她的秀發(fā),讓她的身子倏然起了一層疙瘩,肌膚更添粉色。他的手仿佛穿梭在她的發(fā)絲間,那種溫柔纏綿之意格外迷離,令人面紅心跳。
上一次面紅心跳、如此緊張已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鳳冠是寶石黃金打造,頗有重量,云不悔頂著鳳冠坐了一天,脖頸有些酸疼。一取下,頓時覺得舒服許多。鳳冠一解開,她頭上再無首飾,簡單梳著一個半圓吉祥發(fā)簪,沒有綰起的長發(fā)如瀑般披在背后,垂到腰間,墨發(fā)雪膚,更顯得女子嬌艷欲滴。程慕白拿起桌上的桃木梳,輕輕為她梳理凌亂的發(fā)絲。
云不悔轉(zhuǎn)頭,桃木梳停在發(fā)絲之上,她道:“我自己來吧。”
程慕白扶著她的肩膀,讓她坐好,微熱的氣息撲在耳邊,低沉的聲音聽著帶有一絲迷離:“娘子這一頭發(fā)絲,長得極好,又黑又柔,為夫很樂意梳理它們。”
云不悔攔不住,只能坐好,讓他為她梳發(fā)。據(jù)說男人的頭發(fā)只有妻子能綰起放下,閨房之中,為夫君綰發(fā)很有情趣。殊不知,夫君為娘子梳妝,亦有另一番情趣。
淘氣的發(fā)絲在他的梳理下慢慢變得柔順,程慕白放下桃木梳,很滿意自己的杰作,贊許道:“很美。”
云不悔低著頭,默默承了這一聲贊美。他說:“坐了一天,你餓了嗎?過來吃些東西吧。”
程慕白這話,正合云不悔心意,她的確是餓了,剛剛雖然吃了點(diǎn),仍然覺得很餓,最重要的是,這樣的情況下,非要做一些什么,否則她都不知道要和程慕白說些什么。
云不悔舀了一碗蓮子羹,程慕白應(yīng)酬賓客時已用過飯,并不餓,只是坐下陪著云不悔,她一口一口,吃得極慢。這蓮子羹做得美味,雖涼了些,她卻極愛。
桌上龍鳳雙燭燃燒著,火光在她的臉上跳躍,更添嬌媚。云不悔不時抬眸看向程慕白,有一絲錯覺,仿佛龍鳳雙燭在他眼里跳躍,兩簇火苗燃燒著,映紅了她的粉頰。
內(nèi)室安靜,她的心跳聲也加快了。
洞房花燭夜,春宵一刻值千金,三夫人教導(dǎo)過她如何服侍夫君,然而,云不悔卻有心回避。程慕白嘴角揚(yáng)起一抹輕笑:“娘子,你已吃了兩碗蓮子羹,不如換一碗百合羹。”
兩碗蓮子羹,吃了快半個時辰……
云不悔說:“我最愛吃蓮子羹。”
程慕白做恍然大悟狀,很喜歡,吃兩碗?yún)s吃了半個時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蓮子羹難以下咽。
云不悔也覺得自己吃一碗蓮子羹太久了,便放下了調(diào)羹。
程慕白道:“天晚了,娘子,不如一起歇息吧。”
云不悔緊張地擰著手絹,程慕白目光下移,注意到她的動作,笑意漸深。
云不悔起身,服侍程慕白更衣,大紅的喜服褪下后,他只穿著銀白的內(nèi)衫。程慕白身材挺拔,并不似尋常男人壯碩,稍顯得清瘦,卻又不是瘦骨嶙峋,而是有一種精壯之感。
她在他身前忙忙碌碌,為他換衫更衣,平時這是靈溪、靈心的工作,她做起來笨拙,并不利索,他卻滿心歡喜。這嬌小的人兒,是他的妻子。
“夫君,您先歇著吧,我隨后就好。”云不悔把喜服放好,紅著臉請程慕白先去歇息。她不知道該如何和程慕白說,這洞房花燭夜能否往后推一推,她還沒有心理準(zhǔn)備。
她看著床上鋪著的純白絲絹,臉上覺得更熱了。這門婚事是她所求的,她并不后悔,嫁了程慕白,她的人遲早是他的,他若要她,她也不會矯情不給,只是……尚有排斥。
程慕白伸出手,輕輕撫著她的臉,指尖繞著她臉頰旁的發(fā)絲,卷了卷,烏發(fā)在他的指尖上卷過,如絲綢拂過,冰冷柔順,觸感極佳。他的指落在她前襟的盤扣上,微微解開一顆……
云不悔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心臟仿佛要跳出來。轉(zhuǎn)眼間,程慕白已解開她的第二顆盤扣,霞衣下的白色內(nèi)衫已顯露出來,程慕白的指尖拂過第三顆盤扣,云不悔卻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背冰涼,她的手心卻是熱氣直冒。他比她高出許多,在他面前,她要仰頭看著他:“夫君,能不能……”
程慕白似笑非笑地睨著她:“不愿意?”
云不悔低著頭,不安地扭捏著。程慕白的聲音帶著笑意,并未生氣,可她卻覺得愧疚,分明是她所求的婚姻,他要她是天經(jīng)地義的。
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她沒有理由推卻。
她輕輕搖頭,程慕白單手抬起她的下巴,佳人頰勝桃花,鳳眸含情,羞澀不安,抗拒之意并不明顯。
程慕白問:“那是為何?”
云不悔直視程慕白:“成親前,我們沒有見過幾次,我和世子相識不深,彼此尚陌生得很,突然間要……要……不悔覺得有些快了,能不能推遲些日子?”
程慕白微微一笑,夫君改成世子了?她言下之意,他何嘗不知道,他本就只是逗逗她玩兒,不會真的要了她的,但聽了此話,他仍是眉梢一挑:“娘子,今夜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要為夫第一晚便獨(dú)守空閨嗎?”
云不悔啞然,他的語氣怎么如此委屈?她說道:“怎會是獨(dú)守空閨呢?不悔在這兒陪著世子,又不會離去。”
自古只有男子讓女子獨(dú)守空閨,豈有女子讓男子獨(dú)守空閨的道理,此話也就程慕白說的出來。
程慕白拳頭抵在唇邊,咳嗽聲漸重,令云不悔心生不安,慌忙為他順氣,輕輕拍著他的后背,扶著他坐到床上。
好一會兒,程慕白才緩過氣來。
他凝著云不悔,唉聲嘆氣:“成親第一晚,娘子便如此委屈為夫,真是……”
云不悔咬著下唇,也甚是委屈地凝著他,兩人一時靜默,彼此都用很委屈的神情看著對方,仿佛對方對自己做了一件十惡不赦的事情。
云不悔突然撲哧一聲笑了,程慕白覺得云不悔莞爾一笑時極為美麗,如一朵紅梅悄然盛放,沒想到大笑時的她亦是如此奪目,燦若牡丹。他一時看得癡迷,竟移不開目光,如同揭開蓋頭那一瞬間。
“夫君,今晚委屈您了,他日娘子再補(bǔ)回來,成不成?”云不悔淘氣地問,嬌俏可愛,更是靈氣逼人。程慕白本就不存那般心思,再見了如此風(fēng)情的她,更是一個拒絕的字也說不出來,暗忖女色誤人。他原本打算再逗逗她,此刻也沒了心思,她說什么,便是什么吧。
“這話可是娘子說的,日后可要好好補(bǔ)償為夫,不然多辜負(fù)這春宵一刻。”程慕白半真半假地說。
云不悔盈盈一拜,笑意嫣然:“是,不悔一定謹(jǐn)記。”
她端了杯熱參茶來,服侍程慕白喝下:“時候不早了,世子早些歇下吧。”
程慕白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云不悔會意,雖是羞澀,卻也不再忸怩。她莫名地信任程慕白,他答應(yīng)今晚不洞房,那就一定不會傷害她。本以為要費(fèi)些唇舌,沒想到竟如此順利。新婚第一晚自己便不讓夫君碰,的確是委屈了他,哪有男子能任由自己娘子如此任性,辜負(fù)了春宵千金的大好良辰。
程慕白能允了她,推延洞房花燭夜,真是大度。她對他的好感,不禁又多了幾分。
她到屏風(fēng)后,解開自己的霞衣,換上銀白色的寢衣,程慕白還沒歇下,正在龍鳳雙燭前看著什么,云不悔走過去,問:“世子在看什么?”
“這燭要滅了。”程慕白回頭說。
云不悔看向龍鳳雙燭,龍燭的燭芯微微垂著,似有要熄滅的跡象,鳳燭卻燒得極旺。新婚之夜,這一對龍鳳雙燭是要燃到天明的,蠟燭若是中途熄滅,便是不祥之兆,若是點(diǎn)到天明,便代表著夫妻兩人能百年好合。
中途哪一支蠟燭熄滅了,便代表著哪一方先死去。
鳳燭燃燒得旺,龍燭卻快要熄滅了。
云不悔看了程慕白一眼,尋來一把剪刀,程慕白不解:“你要做什么?”
她莞爾一笑,用剪刀剪去龍燭燭芯,燭火先是將滅之態(tài),片刻便又燃燒起來,和鳳燭一樣,燃得旺盛起來。
程慕白嘴角也揚(yáng)起一抹笑意:“娘子真聰明。”
云不悔說道:“這叫剪燭心,把壞的那部分剪掉,新的露出來,自然就燃得旺盛了。世子快別看了,快去歇息吧。”
燭火明亮,一雙璧人影子搖曳,如鴛鴦交頸。
龍鳳雙燭要燃燒一夜,內(nèi)室一片明亮,放下簾帳也遮不去燭光。云不悔忙碌一夜,卻了無睡意,她躺在里側(cè),程慕白就睡在她旁邊。
她側(cè)眼看去,程慕白睡得安穩(wěn),仿佛一點(diǎn)不受干擾。
云不悔微微一笑,室內(nèi)燃著暖香,也有一股暖暖的中藥味。程慕白的床重新裝飾一遍成了喜床,但因?yàn)樗撬幑拮樱采先粤粲幸还芍兴幬丁?br />
她不討厭那股味道,甚至很喜歡。
只是旁邊睡了一名男子,當(dāng)真有些不習(xí)慣。
她輾轉(zhuǎn)難眠,程慕白微微睜開眼睛:“你累了一天,不困嗎?若是不習(xí)慣,我去暖榻上睡。”
“我認(rèn)床,換了床便睡不好,并非世子的原因。”云不悔說道,哪怕確實(shí)是程慕白的原因,她也不能說。新婚之夜,不行周公之禮已是她的不是,哪兒能讓身體虛弱的他再去睡暖榻,若是著涼受凍,可怎么是好。
程慕白道:“若是如此,明日我便喚荊南去樓家,把娘子的床搬到皓月居來。”
云不悔慌忙說道:“別啊,這么做,可要笑死人了,王爺和王妃該怎么看我,世子您可別讓我難為情。”
“為夫這是疼娘子,怎么讓你為難了?”程慕白說,“娘子一點(diǎn)都不理解為夫的苦心。”
云不悔淡淡笑道:“還請世子不要為不悔多費(fèi)心,過些日子就習(xí)慣了。”
“娘子這么說,可傷了為夫的心了。”
“啊,夫君,娘子錯了……”云不悔乖巧地認(rèn)錯,倒叫程慕白無從反駁了。他娶了一位七竅玲瓏心的妻子,真是一朵解語花。
程慕白笑而不語:“橫豎我也睡不著,不悔,和我說些你的事吧。”
“世子想聽什么?”
“說什么都好,只要是你的事,我都聽,例如,你喜歡什么,討厭什么,以前做過什么趣事,都說給我聽吧。”程慕白微笑著說道。
云不悔抿唇,微微一笑:“好!”
翌日清晨,淺眠的兩人都醒來得很早,聊了一夜,只合眼兩個時辰便醒了,云不悔沒有喚冰月等人進(jìn)來伺候,發(fā)愁著那絲絹該如何處理。
她拿過剪刀,閉著眼睛狠心想要在手上劃一道。程慕白奪了她的剪刀,她一睜眼便看見他已劃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絲絹上,微微暈開了些。
云不悔輕喊:“世子……”
程慕白道:“你分明如此怕疼,又何苦為難自己。”
傷口不深,血流得不多,云不悔想給他上藥,程慕白卻道:“上了藥豈不太明顯了,只是小傷口,沒人會注意到。”
云不悔仍是有些擔(dān)憂,程慕白拍了拍她的肩膀:“乖,去喚丫頭們進(jìn)來服侍吧。”
她微笑點(diǎn)頭,去喚靈溪等人進(jìn)來服侍他們梳洗。她們早就準(zhǔn)備好熱水,王妃房里一位嬤嬤一早便等在房外,隨著靈溪等人進(jìn)來為程慕白和云不悔整理床鋪,看見那染血的絲絹,老嬤嬤眉開眼笑。云不悔坐在梳妝鏡前,從鏡子里看見嬤嬤的笑臉,嘴角也勾勒出一抹笑意。
靈心服侍程慕白更衣,換上一身錦繡長袍,靈溪和冰月服侍云不悔,幫她換上一身粉色的雪緞羅裙,春日海棠在袖口盛開,更顯得美麗動人。靈溪手巧,為云不悔梳了一個漂亮的發(fā)髻,并戴上程慕白所贈的珠花和玉釵。冰月為云不悔點(diǎn)妝,云不悔意外地發(fā)現(xiàn)梳妝臺上有一套全新的雪胭脂,更有一套珍貴的珍珠脂粉。這種脂粉抹在臉上細(xì)致嫩滑,沒有脂粉味,并且會令人看起來十分清新嬌嫩。
靈溪道:“世子知道世子妃喜歡,特意命人到宮里求的;噬现朗雷哟蠡,今年進(jìn)貢的兩套,都賞給世子了,說是贈予世子妃的。”
云不悔淡淡一笑。此時程慕白已梳洗完畢,在外室用茶。冰月一邊為云不悔點(diǎn)妝,一邊說:“世子可真有心了,小姐原來那套脂粉也快用完了,正愁沒新的呢。”
那嬤嬤拿了絲絹,請了安便退去。
梳妝完畢,云不悔出了內(nèi)室,程慕白見她一身粉色出現(xiàn)在他面前,千嬌百媚,不禁說道:“你穿雪緞?wù)婷馈?rdquo;
云不悔的衣裳雖然不少,但雪緞制成的卻不多。王府為新媳婦準(zhǔn)備了十余套衣裳,其中有半數(shù)是雪緞制成的,這一套春日海棠羅裙裁剪得更是完美,云不悔十分喜愛。
“世子妃人漂亮,穿什么都好看。”靈心贊美道,時辰正合適,她提醒程慕白和云不悔去給王爺王妃請安。
程慕白領(lǐng)著云不悔前去大廳,從皓月居過去,一路曲徑通幽。他一邊走,一邊給云不悔介紹府中的情況。昨天云不悔蓋著霞帕,只覺得王府十分大,并不能仔細(xì)看清。如今一看,的確壯麗非凡,好幾座樓閣連綿成一片,光是花園便有四個,亭臺水榭,曲廊幽靜,最美的是有一條碧月長廊建在荷花池畔,足足有三十米長,曲曲悠悠。程慕白介紹說,到了夏季,碧月長廊是最適合賞荷之處,長廊涼風(fēng)徐徐,荷花滿池,碧葉迎風(fēng),美不勝收。
趁著去前院途中,程慕白也大致介紹了王府的地形。王妃和其子女住東苑,云側(cè)妃和其子女住西苑,李側(cè)妃和玉媚住在南苑,玉側(cè)妃和程穆東住在北面,王爺?shù)膯为?dú)庭院位居中間,離東面最近,再通過一條長廊便是前廳,那日王府舉辦宴會便在此處。
前庭外不遠(yuǎn)便是連綿一片的桃花林,最靠近王爺主居。
一路遇見的奴仆都恭敬地向程慕白和云不悔請安,他們走出一段距離便會回身多看云不悔幾眼。畢竟,她是王府第二位真正的女主人。
王府很重視嫡庶尊卑,王爺雖寵愛云側(cè)妃,她也只能算妾室,王妃才是王府的女主人,程慕白是嫡子,世子妃自然便是第二位女主人。
他們剛到前庭,迎面碰上程佑天和樓嫣然,他們一邊走一邊說笑,看起來感情甚篤。樓嫣然穿著一套荷綠色的春裝,打扮極是清爽,落落大方。
程佑天的貼身侍女杜鵑和喜鵲,還有樓嫣然的陪嫁侍女秋霜緊隨其后,秋霜和喜鵲也小聲說著話,杜鵑卻繃著臉,看起來十分不開心。
兩房的人碰了面,樓嫣然一笑,云不悔淡淡點(diǎn)了點(diǎn)頭。
冰月琢磨著要不要給樓嫣然和程佑天請安,見靈溪她們沒動靜,杜鵑和喜鵲也沒向程慕白和云不悔行禮,她便靜靜站在一旁。
初到王府,規(guī)矩還不懂,云不悔過來時便讓靈溪和靈心好好教冰月,免得她犯了錯。
程慕白拳頭抵住唇,微微咳嗽,云不悔則溫柔地扶著他。程佑天說道:“慕白,你身子不好,可以晚些過來請安,春早霧重,別傷了身子。”
程慕白微笑道:“多謝大哥關(guān)心,今天不同往日,再不適也要早些過來,若是因?yàn)槲艺`了請安,連累不悔落個不孝之名便是罪過了。”
程佑天淡淡一笑,笑意卻不達(dá)眼底。
云不悔微微福身:“不悔拜見大哥、大嫂。”
樓嫣然眉心一擰,轉(zhuǎn)而松開。程佑天道:“弟妹免禮,快些扶著慕白進(jìn)去吧,別在門口吹風(fēng)。”
“是!”云不悔扶著程慕白進(jìn)去,心中疑惑,這一路走來也沒見他怎么咳嗽,怎么到了門口就咳成這樣。她偏頭看向程慕白,可他的病態(tài)卻不似偽裝。
程慕白打趣地問:“娘子為何一早便盯著為夫看?”
“你好看。”
程慕白一愣,轉(zhuǎn)而大笑。身后的程佑天和樓嫣然不知前頭兩人說了些什么,忽聽得程慕白的笑聲,都覺得詫異。程佑天和程慕白一起長大,他素來是穩(wěn)重的性子,喜怒不行于色,很少見他這么開懷大笑。
人未進(jìn),笑聲已傳到大廳,王妃微微詫異。此時云不悔扶著程慕白進(jìn)了大廳,他臉上尚帶著幾分笑意,云不悔則是一臉?gòu)杉t,似嗔似怒。新婚夫妻,本該如此,甜如蜜糖,眉梢?guī)病?
王爺?shù)热硕荚诖髲d,新人來得最晚,玉致笑問:“哥哥,什么事笑得這么開心?”
程慕白偏頭看了云不悔一眼,微笑說道:“你嫂子講了個笑話,哥哥聽著開心。”
“什么笑話這么好笑?”
“得了空,哥哥說給你聽。”程慕白說道。
王妃心情復(fù)雜,她不喜歡這個兒媳婦,可娶了妻子的程慕白,氣色極好,一早便一臉笑意。她兒子很少笑得如此開懷,她一時心情難辨。
程佑天和樓嫣然也來了,程慕白領(lǐng)著云不悔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玉致和玉嫵坐在云不悔旁邊,玉致一口一個嫂子叫得極甜,讓云不悔很難為情。
程佑天和樓嫣然先給王爺、王妃和幾位側(cè)妃奉茶,云不悔暗自觀察著幾位妃子。她們都已到中年,年歲相仿,皆是保養(yǎng)得極好的女子。王妃端莊成熟,云側(cè)妃靈秀嫻靜,李側(cè)妃嬌艷動人,玉側(cè)妃溫婉柔美,各有千秋,皆是風(fēng)韻極好的婦人。
程佑天和樓嫣然奉了茶,王爺?shù)热硕颊f了些吉祥如意的話,且分別給了見面禮,輪到程慕白和云不悔奉茶時,差不多也是一樣。王爺給了一對玉如意,王妃給了一對金步搖,云側(cè)妃給了一對玉杯,李側(cè)妃給了一對明珠,玉側(cè)妃給了一對如意鎖。都是精巧的東西,云不悔一一謝了恩,靈溪和靈心把見面禮收好,程慕白牽著她坐到原處,奉茶的禮便算是完成了。
云不悔目光轉(zhuǎn)了一圈,王府人口和樓家差不多,但看起來比樓家要和睦得多了。
玉側(cè)妃微笑說道:“元宵節(jié)那日燈光暗,看得不仔細(xì),如今一看,兩位新媳婦真是國色天香,一個賽一個漂亮,大少爺和世子得妻如此,也是我們王府的福氣。”
李側(cè)妃拂了拂手絹,也笑著說道:“是啊,一個個像花一樣漂亮,府上添了人口,往后可要熱鬧了。”
王妃道:“新媳婦進(jìn)門,規(guī)矩都還不懂,幾位妹妹也留心教著。家和萬事興,以后要好好相處。”
幾位側(cè)妃同時答道:“是!”
請了安,大家一起話家常,說的都是平日趣事,也無人拿新婚夫妻打趣。云不悔也自在一些,聊到興致處,她偶爾也插上一兩句,并不太熱絡(luò),不似樓嫣然圓滑大方,討得幾位側(cè)妃歡心。兩人一對比,云不悔的性子顯然安靜許多,總是淡淡地笑著,這表情和程慕白倒是極相配。
玉側(cè)妃笑問:“世子妃是不是怕生,怎么都不愛說話,是不是我們聊的話題你不感興趣,就覺得乏悶了?”
云不悔微微一笑:“沒有的事,幾位姨娘聊得開心,不悔聽著也開心。”
云側(cè)妃說道:“世子妃雖然少言寡語,可言行舉止落落大方,倒是難得的穩(wěn)重,樓家真是養(yǎng)了兩位好姑娘給王府當(dāng)媳婦啊。”
李側(cè)妃說:“說到穩(wěn)重,大少奶奶也是難得的穩(wěn)重,云姐姐這話夸的是誰呢?”
云側(cè)妃溫婉地笑:“兩位新媳婦都夸。”
李側(cè)妃笑說:“大少奶奶穩(wěn)重,說話也大方討喜,想必平日和大少爺相處也極是和睦,倒是世子妃,如此少言寡語,世子也是寡言的主兒,豈不相敬如賓了?”
云不悔莞爾,程慕白端著茶,慢慢地飲著,也不應(yīng)話。玉致接道:“李姨娘,哥哥嫂嫂一進(jìn)來便是一陣笑聲,我看嫂子是朵解語花,咱們府上誰能哄得哥哥笑得如此開懷?”
程穆東說:“玉致說得極有道理。”
李側(cè)妃道:“如此說來倒是我白擔(dān)心了,還怕世子妃和世子不好相處,不如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大少爺一早便相中大少奶奶,兩人認(rèn)識也久,相處自然要容易些。”
程佑天蹙眉,樓嫣然笑意不減:“其實(shí),嫣然和夫君婚前來往并不多,只見過幾次面。”
王妃說:“所以說,姻緣這東西,真的很玄妙。”
王爺在一旁喝茶,并不和女人們一起聊天,只是目光偶爾掠過云不悔。
云不悔并未察覺,時而思慮自己的心事,時而和程慕白說說話,還顧著聽眾人聊天,可謂一心多用。
程慕白咳了幾聲,似有不適之狀。
樓嫣然問:“世子可是身體不適?”
程慕白搖頭,淡淡回道:“無礙!”
程佑天道:“春天早涼,慕白早起應(yīng)該多披一件外衫,免得著涼。”
“多謝大哥、大嫂關(guān)心。”程慕白溫和地答道。
一聲大嫂,讓樓嫣然臉色微微僵硬,很快便以笑容掩飾過去。
云不悔回頭,吩咐靈溪:“給世子換一杯熱的紅棗茶過來。”
靈溪下去備茶。
玉側(cè)妃說:“世子妃真是細(xì)心,有你照顧,王妃姐姐也能少操不少心了。”
李側(cè)妃說:“是啊,世子身子骨弱,本來以為世子妃要好些日子才能適應(yīng),沒想到這么快就能照顧世子了,當(dāng)真細(xì)心穩(wěn)妥,王妃姐姐真的好福氣。”
王妃臉色不悅,卻不好表現(xiàn)出來,她這分明是譏諷程慕白是病秧子。
云不悔輕笑說:“李姨娘過慮了,世子雖病弱,瑣事卻不需不悔勞心,是不悔心疼世子的身子,總想讓他舒適些,所以愛小題大做。”
李側(cè)妃的冷笑隱藏于嘴角,誰說云不悔少言寡語,她分明是個伶牙俐齒的丫頭,心思玲瓏,少有的敏銳聰穎。
樓嫣然心中有一團(tuán)尖銳的東西不斷地冒出頭來,刺得她的心微微疼痛。眼看著云不悔能光明正大地對程慕白表示關(guān)心,且在眾人面前顯得如此恩愛,看在她眼里,卻是一陣刺痛。
他們的感情,果真如此好嗎?
而程慕白和她之間,卻生生隔了一道屏障。
玉側(cè)妃說:“世子妃說得好,為人妻者,自是希望丈夫安康舒適,瞧著世子妃和大少奶奶,我也盼著穆東能快些娶媳婦,不然總是眼紅怎生是好?”
玉側(cè)妃這話,引得王妃和云側(cè)妃一陣輕笑。
程穆東桃花眼一挑:“好端端的,怎么扯到兒子這里來了,娘親,您想喝媳婦茶,可要慢慢等。”
“渾小子!”玉側(cè)妃笑罵了聲,李側(cè)妃聲音略有點(diǎn)尖銳地說,“玉妹妹,穆東是鳳城待嫁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君,你可不愁沒有媳婦茶喝,就怕他日穆東娶妻,碎了一地芳心,尋仇的女子可要踏破王府門檻了。”
程穆東大笑說:“李姨娘這話說得真不好聽。不過您還真別說,我也怕有女子上門尋仇。”
玉側(cè)妃瞪他,程穆東無所謂地笑笑道:“我可沒有大哥二哥的福氣,大嫂是大家閨秀,二嫂體貼入微,我的娘子啊,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遇上我呢。”
王爺說:“佑天和慕白也成了婚,穆東,別老吊兒郎當(dāng)?shù)模J(rèn)真尋門好親事,若不然再過一兩年就是為父給你做主了。”
程穆東慌忙揮手:“別,別,父王您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就別操心兒子這件了,我一定給您娶個好媳婦回家,您就安了吧。”他嘆了口氣,“好端端的,怎么說上我了呢?唉……我分明是來看嫂子的。”
眾人又談笑片刻便散了。
王爺帶著隨從出府辦事了,王妃領(lǐng)著程慕白、云不悔和玉致、玉嫵等人回東苑。這是王妃居住的院落,比皓月居要大一些。
眾人一早起來便去了大廳,還未用早膳,王妃早就讓菊青和竹青準(zhǔn)備好了。他們回到東苑,菊青和竹青也端著早膳上來。王妃問:“不悔,初來乍到,可還習(xí)慣?”
“一切都好,謝娘親關(guān)心。”云不悔說道。
玉致說:“嫂子,你也別太見外了,這是東苑,又不是前庭,咱們不興這一套,要一口一個謝的,多生疏啊,咱們以后是一家人呢。”
王妃看了程慕白一眼,他正含笑看著云不悔,只好壓下心中的不快。罷了,罷了,橫豎兒子喜歡,兩位女兒也都說她好,那便處著吧。畢竟是自家媳婦,比起別人家的媳婦要親厚些,就沖著慕白早上那一陣笑,她就不該給云不悔臉色看。
“玉致說得對,一家人,不必這么生疏。”
“是!”云不悔嫣然一笑,冰月和靈溪過來給他們布膳。
云不悔早上用得少。程慕白問:“不合胃口嗎?”他轉(zhuǎn)頭和靈溪說,“去備一些蓮子羹過來。”
云不悔喊住靈溪,笑著搖了搖頭:“不用了,我早上素來沒有胃口。”
王妃挑挑眉,程慕白今早氣色不錯,可眼下青黛可見,她心想畢竟是新婚燕爾,夜里胡鬧得晚了,不悔看起來也很疲倦,沒胃口,想必是昨天貪歡,今天不適。
她是過來人,心里明白:“吃些清淡的,早些回去歇著吧,這段日子也不必日日早起請安,中午和慕白一起過來用膳就好。”
東西南北四苑都是每日單獨(dú)用膳的,仿佛四家人,唯獨(dú)初一、十五和節(jié)日才會在一起用膳。
云不悔并不知道王妃誤會了,點(diǎn)頭應(yīng)是。
玉致說:“嫂嫂,一會兒用過早膳你陪我玩兒好不好?”
云不悔還沒說話,王妃說:“玉致,沒聽娘剛剛說的嗎?讓你嫂子早些回去歇著,你午后再過去,別去吵他們。”
“是,知道了。”玉致也是乖巧的人,一聽便答應(yīng)了。
早膳后,程慕白攜云不悔回到皓月居,她身子乏得很,便在內(nèi)室歇下,程慕白在暖榻上倚著看書,靈溪、靈心和冰月忙著把云不悔的嫁妝放置妥當(dāng)。
皓月居有單獨(dú)的庫房在東暖閣,幾個丫頭一早便忙忙碌碌也沒有吵醒云不悔。
程慕白看了一會兒書也覺得困倦,便在暖榻上歇著,靈溪輕手輕腳地拿過一條薄毯蓋在他身上,又把窗戶關(guān)上。
皓月居花圃中的春牡丹已開了花,香氣宜人,冰月把程慕白贈予云不悔的花霜養(yǎng)在花園中,仔細(xì)呵護(hù)著。
皓月居靜悄悄的,若非門窗上大紅的囍字,絲毫感覺不到這里是新房。
云不悔歇下一個多時辰,醒來便聽聞一陣嬌笑,她整理衣衫出了內(nèi)室,見程慕白在暖榻上睡得正香,偶爾聽到冰月和靈心刻意壓低聲音在說話。薄毯從程慕白身上滑下,云不悔走過去,拉起薄毯蓋住他。他睡得十分香甜,呼吸舒淺,因室內(nèi)暖和,他的臉頰上也有少許紅暈,淡了病弱之態(tài)。
她沒有吵醒他,靜靜地出了房。
花園里幾名少女正在欣賞牡丹,說著悄悄話,玉致和玉嫵也來了。兩位郡主年歲和靈溪、靈心相仿,玉致冰雪聰明,玉嫵沉靜溫和,自幼和靈溪、靈心一起長大,感情極好。冰月也是開朗活潑,幾人在一起并沒什么主仆架子,不知說到什么,正笑成一團(tuán)。
“說什么呢,笑得這么開心。”云不悔走了過去,玉致叫了聲嫂子,玉嫵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著起身,靈溪和靈心、冰月等人也站起行禮。
冰月說:“小姐,郡主正和我們說昨天賓客喝醉酒的趣事呢,您不知道,可有趣得緊了。”
靈溪去端了一壺?zé)岵璧經(jīng)鐾ぃ涝撇换谠缟懦缘蒙,醒來會餓,她們早就準(zhǔn)備好點(diǎn)心,都是清涼可口的糕點(diǎn),入口清香,云不悔十分喜歡,三盤糕點(diǎn)都用了些。
玉致和玉嫵也陪著她吃了不少,玉致說:“嫂子很愛吃甜食嗎?”
“胃口不好,一般就用些糕點(diǎn),也談不上喜不喜歡。”云不悔說道
冰月在一旁道:“小姐可難伺候了,嘴挑得緊,以前就我一人伺候,我廚藝不好,整天只會一兩樣反復(fù)做,現(xiàn)在有靈溪和靈心,我可輕松多了。”
靈溪抿唇笑,靈心說:“說到做糕點(diǎn),姐姐的糕點(diǎn)做得最好,平日王妃也愛叫姐姐做上幾樣送去東苑,特別是天熱的時候。”
云不悔也笑贊:“靈溪的手藝的確好,冰月和你一比,可差遠(yuǎn)了。”
“小姐……”冰月撒嬌,瞪眼跺腳,惹得眾人一陣大笑。
程慕白還在休息,云不悔忙讓她們低了聲音:“對了,荊南呢,怎么沒見著他?”
“荊南出府辦事去了,要過兩日才回來。”靈心說,“世子妃,橫豎也是閑著,不如兩位郡主帶世子妃去熟悉一下府里的環(huán)境?”
云不悔正有此意,玉致和玉嫵本也是這意思,玉嫵比了一個手勢,云不悔看不懂,玉致解釋說:“玉嫵說,這兒以后就是嫂子的家。”
云不悔心中溫暖,對玉嫵微微一笑。玉嫵低垂著頭,模樣嫵媚又恬靜,惹人憐愛。她心想,玉嫵的樣貌較之玉致、玉容、玉媚要美麗得多,五官精致小巧,柔美嫵媚,一低頭,一垂眸,都有一種風(fēng)情萬種之態(tài),令人心醉,又如此心思細(xì)膩,難得成熟。唯一的缺憾便是,她不能說話,否則該是多么得天獨(dú)厚的女子。
程慕白在休息,靈心留下服侍,玉致、玉嫵帶著云不悔熟悉王府東西南北四苑,冰月和靈溪緊隨其后服侍。
東苑最是別致,西苑最是壯麗,南苑最是奢華,北苑最是寧靜。東西南北四苑,精致并不相同。東苑梅樹甚多,曲徑長廊幽幽,水榭樓亭頗有江南水鄉(xiāng)之美;西苑大殿居多,富麗堂皇,花草樹木甚少;南苑奢華,宮殿別院都有金碧輝煌之感;北苑祥和,有一條清清小河,河邊種植著無數(shù)春日海棠。此時正是海棠花開季節(jié),點(diǎn)點(diǎn)粉紅妝點(diǎn)枝頭,秀麗極了,小河上落著粉色花瓣,隨水波飄蕩,仿佛一條粉色的綢緞在微微蕩漾,景致甚好。
王府極大,足足五日,云不悔才把王府大概走了一遍,心中對東西南北四苑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她最喜愛東苑,其次便是北苑。
成親后,日子過得十分舒適。
丈夫體貼入微,博學(xué)多才,王爺慈祥,待她極好,王妃雖然嚴(yán)厲,卻也不曾刁難,姑嫂相處更是融洽愉快,她待玉致、玉嫵如親妹妹般,真心疼愛,一家人和睦至極。
她好靜,平常也不愛四處走動,極少和西苑、南苑和北苑的人來往。雖表面上王妃和幾位側(cè)妃娘娘都處得極好,姐妹情深,可暗地里的波濤洶涌她看得分明,自然不愿意做一些讓王妃不高興的事情。
王爺太過于寵愛云側(cè)妃,王妃和李側(cè)妃、玉側(cè)妃心中有怨,云側(cè)妃也不是刁鉆之人,平日對王妃也素來尊敬,因此王妃雖不喜她,卻從不表露。
李側(cè)妃人便刻薄多了,她和云側(cè)妃勢如水火,又時常譏諷程慕白病弱、玉嫵啞巴,王妃甚是厭煩她。
玉側(cè)妃倒是與世無爭,常來東苑和王妃一起話家常,兩人倒處得不錯,她也挺喜歡這位脾性溫和的玉側(cè)妃。
除了午后去東苑和玉致、玉嫵一起用膳,其余時間她都在皓月居。程慕白怕她悶著,常讓她出府走一走,云不悔則寧愿留在皓月居陪他。兩人或一起彈琴作曲,程慕白的簫吹得極好,能和她的琴一起應(yīng)和,默契十足,常聽得靈溪、冰月等人入迷;或一起吟詩作對,云不悔飽讀詩書,雖不算見識廣博,卻也是一名才女,總是妙語連珠,逗得程慕白開懷大笑;或是一起下棋解悶,兩人都是高手,棋逢對手,殺得難解難分;或是一起散步賞花,春日花開,程慕白的身子時好時壞,云不悔得了空,常陪著他一起出來走動,賞花散步。
府中奴仆常見世子妃挽著世子在賞花,兩人如一對神仙眷侶,羨煞旁人,相較之下,也是新婚燕爾的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就顯得太過于相敬如賓。
兩對新人形成極大的反差。未成親時,眾人猜想世子病弱,世子妃名聲不好,人又寡言,兩人定難相處得好。而大少爺精明,大少奶奶處事圓滑,倒會是一對恩愛夫妻。
沒想到情況恰好相反。
靈溪、靈心和荊南倒是十分開心的。因有了云不悔這朵解語花,程慕白的笑容多了,以往他總是一人在皓月居看書寫字,極少外出,也不見來客,除了玉致、玉嫵和王爺、王妃,旁人很少見他,如今倒是常在府中走動,笑容也多,氣色也是一日好過一日。
玉致、玉嫵和程慕白感情極好,總怕程慕白悶著,常來陪他解悶,如今有了云不悔,兩人更愛嫂子心靈手巧,慧黠無雙,更是總往皓月居跑。王妃常告誡她們不要來往太頻繁,打擾哥哥嫂嫂,但兩位郡主卻不聽,日日都來。自云不悔進(jìn)府后,子女的笑容漸漸多了,云不悔又孝順,哪怕對她極為嚴(yán)厲,她也日日過來請安,看著程慕白氣色漸好,女兒也對她贊不絕口,王妃便開始覺得,這門親事是選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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