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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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著太陽快要下山,莫莉連忙收好笤帚,一把抓起還臥在門前張望的可憐麒麟,塞進籃子里。二話不說邁著小短腿,就呼呼呵呵先去御廚那領飯去了。
因為天色還沒有黑透,所以一路上只有極少的妖怪經(jīng)過。莫莉膽小,嚇得晚飯都沒敢去領,就急急忙忙會屋了。
好在,負責分配食宿的花嬤嬤,是個樹妖。平常都是喝雨露吃點蟲子過日子,莫莉覺得見著她的時候才算是安全,起碼看著自己不會流口水。不過,畢竟饑一頓飽一頓,莫莉身上的灰衣服越發(fā)的顯得有些空了。
不知不覺中,連著過了好幾個月,莫莉也開始適應了這里的生活。
除了……它。
莫莉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小麒麟,恨不得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一副快死的嘴臉,莫莉擔憂地蹙了蹙眉頭。
不過,說起來也怪,自從她撿了麒麟之后,它除了平日里勉強喝點清水之外,幾乎什么東西也不吃。眼瞅著原來豐潤的小身板日漸消瘦,莫莉有些犯愁。這些日子,她幾乎是把能吃的不能吃的東西,都堆在小麒麟面前試過。誰料,小麒麟?yún)s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然后狠狠翻了個白眼,大有一副打死也不吃寧可餓死的覺悟。
這下,莫莉是徹底沒招了。
眼瞅著,小麒麟是一天比一天蔫,莫莉心情越發(fā)凝重了。
“你到底想吃什么?”莫莉也跟著趴在床上,雙手托腮看著麒麟。
麒麟再次翻了個無力的白眼,腹誹道,多簡單吃你唄!
莫莉自然是聽不到小麒麟內心的呼喚,凝眉看了看桌上的小碗,犯愁。
今天她還特意冒險,得寸進尺的向花嬤嬤多討了些魚肉來,誰知這個小祖宗連看都不看一眼,只是一味地緊繃著嘴,昏昏沉沉的又睡了。
“怎么連魚肉都不吃?”莫莉犯難的自言自語道。
麒麟拱了拱餓得干癟的身子,鄙夷的瞧了莫莉一眼。哼!他是誰?他可是妖界的王!何等的尊貴,怎么可能從一個低級食物哪里要飯吃?!要是真吃了,他的顏面何在?!
“你真打算餓死啊……”莫莉不依不饒的自說自話。
餓死?!麒麟嗤之以鼻。他是四靈,就算他萬年的道行被封,可單靠吸食日月精華也可以活個上千年。滾一邊去,看著就心煩!
莫莉看著麒麟那有氣無力的小眼神,怎么看怎么覺得悲切。嘆了生氣,憤憤地下床,背著小手在屋子里轉悠。
怎么著也不能看著它活活餓死吧。
正在莫莉為難的時候,忽然靈光乍現(xiàn),越想越該這么辦!
緊忙回身朝著小麒麟甜甜一笑:“這下,你有救了!”
麒麟聞聲,小身板無意識的一抖,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竟然有紅不詳?shù)念A感。沒事的,肯定是他多想,一個小丫頭還能掀起什么大浪?到時候只要他咬著牙不吃,她就絕沒招兒!
只見,莫莉慌慌張張地跑到小木桌上,端起碗,往嘴里扒了口米,細細的嚼了嚼,扯過一旁閉目養(yǎng)神的麒麟,狠狠攥住,結結實實地摁到桌上。
小麒麟不解的瞪大了眼睛,濕漉漉的眼睛警惕得瞪著莫莉。
正用力咀嚼的莫莉,倒是沒有注意到小麒麟的殺傷眼神,只是慢慢的,充滿愛心的嚼著米飯,然后……吧唧~吐到了手心上。
麒麟當時就徹底驚愕了!
“吃點兒。”
莫莉明顯感覺手上的麒麟又開始顫抖了,不由嘆了口氣:“放心,沒毒。我不會看著你就這么死的,以前我家養(yǎng)得狗崽子,也是因為剛斷奶,狗牙沒扎好,怎么都不肯自己吃東西。后來,沒法我一直都是這么喂來著。”莫莉緩緩的說道,不痛不癢。
麒麟?yún)s渾身抖若秋風,此刻連自己都不知道是被氣得還是被嚇得,只覺得胃液一陣陣翻山倒海,惡心的想吐!
莫莉嘆了口氣,不容置疑的緩緩開口:“這次,你不吃也得吃。”
麒麟頓時就大驚失色,早沒了之前的淡定。
猛得就要一個翻身,竄起身就要逃。
誰料,莫莉一個小胳膊緊忙撲上,直接一拍,跟拍蒼蠅似的,小手就這么不費吹灰之力的,就把麒麟摁趴到在地。不慌不忙地掰開嘴,把手上那坨黏糊糊的東西直接就抹到麒麟的嘴里。
“嘎——啊——”一聲凄厲的喊聲劃破夜空。
小麒麟跟插了電般奮力掙扎起來,不時還發(fā)出些嗷嗷的悲涼叫喚聲。
可莫莉似乎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妥協(xié),小手緊摁著撲棱的麒麟,掐著麒麟的脖子按著它的頭,小手順著金紅色的小脖子捋了捋,那坨糊糊順理成章的進了麒麟的腹中!!
剎那間。
剛才還奮力掙扎得麒麟一下子就沒了動靜,認命般癱軟在小木桌上,嘴角還沾著剛才的殘渣。除了,微微發(fā)抖的身軀,還有濕漉漉哀怨的眼神。
蔫了。
虎落平陽被犬欺,他……是王……王。!
莫莉看著小麒麟咽下那坨飯,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琢磨著,總算是吃了點東西。于是,樂于助人的又復端起碗,往嘴里塞了口米飯,嚼了嚼。
……
自從那夜之后,麒麟小王再也沒有不吃過東西。甚至大有給什么就吃什么的態(tài)勢,別說剩菜剩飯,就算是長蟲眼的菜葉子那也是照吃不誤!畢竟,什么亂七八糟的爛葉子總好過某丫頭片子嚼過的一坨糊糊。
看著每次都吃得格外賣力的小麒麟,莫莉渺小的擔憂也漸漸化為無形。有時候,還會吃親昵地順了順小麒麟撐的圓滾滾的肚皮,然后咯咯咯笑笑,露出剛長出的倆門牙。
日子似乎比想象的要快的多,不知不覺又是半年。在一個蒙蒙亮的早晨,莫莉攥著小麒麟又開始了一天辛勤的工作。
麒麟今天依舊格外老實,正當莫莉奮力擦著琉璃墻壁的時候,剛才還在筐子里臥著的麒麟?yún)s猛一個起身,頂開蓋子,就朝著殿門疾奔而去。
好久沒見過麒麟這么大的陣仗了,怎么了?
不由放下手上的抹布,多看了幾眼。
果然,遠遠只見許久不見的黑豹正邁著貓步朝著大殿走來。
眼瞅著黑豹的步子是越來越逼近,小麒麟早已激動不已,顫抖的差點連步子怎么邁的都忘了,平生第一次這么期待看見黑豹,滿腦子想的全是怎么將身后的死丫頭清蒸紅燒,抽筋扒皮,五馬分尸以解心頭之恨。
正當,妖王沉浸在自己幻想的美好明天時,誰知莫莉一個箭步走來,小手這么一抄,有些嗔怒的點了點它的額頭:“怎么連一點眼色都沒有,看見他來了,你還不趕快找個地方躲起來,小心待會兒讓他瞧見了,吃得你連骨頭都不剩。”就這么直接把翹首盼望的麒麟小王,揣進了懷里。
妖王這哪干。款D時就慌了。
他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等到黑豹現(xiàn)身,說什么也不能錯過這次機會,否則,就只能遺恨萬年!
拼盡渾身的氣力,麒麟忽然就奮力掙扎起來。
眼看著黑豹越走越近,可麒麟?yún)s越發(fā)的不安生。莫莉急得一頭熱汗,情急之下來,慌忙掏出懷里的麒麟,拿出手上的抹布上去就將人裹了個結實,臨了還不忘露出一點小縫,以供某王呼吸。
可是,麒麟依舊玩命掙扎,莫莉只能攥緊抹布,佯裝蹲在地上抹起地來。妖王哪里還顧得上自己正被臟布包著,一心只剩下全身扭動。
“噓——別動!”
別動??!
聞聲,麒麟?yún)s拱動得越發(fā)勤快了。
莫莉有些慌了,微微使勁兒摁了摁麒麟的軟肋——麒麟角,明顯感覺到手下的麒麟一哆嗦,老實了。
“再動,我就徹底拔了它!”
“拔了什么?”話音剛落,黑豹就已經(jīng)踏進大殿,渾厚的聲音有些聒耳朵。
莫莉一驚!
“沒,沒什么。”慌忙回道。
話音剛落,可手下的麒麟又開始玩命的拱動了起來。莫莉摁了摁麒麟角,就安分了會兒。
黑豹只覺得可以,警惕的上下打量了著莫莉,忽然緩緩地開口道:“別讓大爺我發(fā)現(xiàn)你又有什么歪歪心思,否則……”說著,黑豹抬起雄厚的手掌,露出鋒利的尖指甲。
莫莉慌忙說道:“絕對不敢。”
末了還不忘認認真真拿著抹布裝作開始抹地。
黑豹頓了頓,又開口道:“真不知道你走哪門子狗屎運,王這一年都沒在宮里,沒準是外出游玩去了,這些日子你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你說真的?!”莫莉滿是驚喜,連手上的抹布險些都不顧了。
黑豹看著一臉興奮的莫莉,笑著點了點頭。
其實,這小丫頭還算不錯,起碼挺勤奮,聽花嬤嬤說,這小丫頭人乖巧也挺勤奮,這么大的宮殿全靠她一個人打掃,就連小妖都不一定能做這么好。平日也沒什么要求,倒也挺討人歡喜。說句實話,他或多或少都起了點憐憫之心。
不過,被抹布裹著的麒麟可不干了!
他時時刻刻都等著報仇雪恨,萬萬不可能錯失這次機會!這邊,才稍微感覺到莫莉摁著自己麒麟角輕了些,那邊他就趕緊攢了口氣拼命來回拱動起來。
正沉浸在幸福中的莫莉哪里還顧得上手上摁著的麒麟,直到那東西掙扎地露出了頭,莫莉這才恍然想起手上還攥著見不得光的麒麟,嚇得連忙摁牢,驚恐地看向黑豹。
幸好!
此時黑豹正端著她的午飯研究,似乎沒太注意到這邊的事情。來不及多想,拽過一旁的污水桶,毅然決然的就把麒麟連著抹布一起撂進水桶里。
“撲通”
“你在干什么?!”黑豹的聲音忽然冷冷地響起,皺著眉看著濺了一臉臟水的莫莉。
“沒,沒什么”
黑豹微微瞇了瞇眼,大步走到莫莉面前。
莫莉心虛,有些慌,緊忙把手伸進水桶里,將麒麟結結實實摁倒桶底,佯裝著搓起了抹布來:“有,有什么事嗎?”
黑豹沒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莫莉。
莫莉心里越發(fā)的沒底,不敢多說一句話。
良久,黑豹似乎也每看不出什么異樣,這才嘆了口氣接著說道:“你每天就吃些東西?”說著,伸手指了指莫莉小籃筐里已經(jīng)涼透的午餐。
莫莉幾乎長舒了口氣,然后緊忙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黑豹倒是有些于心不忍,猶豫了下,才接著說道:“過會兒,我去找花嬤嬤讓她多給你備點熱飯。王這一出去也不知何時才回來,我看短時間內,沒人吃你。小命既然暫時留下了,就好好活著吧,小丫頭也確實太瘦了點。”
聞聲,莫莉有點驚訝的說不出話,頭一回聽見有人跟自己說上一句熱乎的話,鼻子竟然有些酸,眼眶有點發(fā)紅。
“這個,你先吃了。”說著,黑豹從袖口拿出一顆黑色的藥丸。
莫莉緊忙抬起泡在臟水里的手,擦干凈了,這才接過。
“這藥丸可以暫時掩蓋住你身上的人氣兒,平日里那些道行不深的妖怪是察覺不出來的。”黑豹頭一回沖著莫莉笑了下,露出一排層次不起的獸牙,沒覺得多和藹反而有點嚇人:“這些日子,我有些事情要去查,所以暫時也不會再來大殿檢查了,記得要本分點。”說完,黑豹依舊酷酷地轉身,大步離開了。
莫莉看著手上的小藥丸,第一次覺得黑豹其實并沒那么嚇人。
還在污水里泡著的妖王,可沒這份感動的心情!
它本就是屬火系,生平忌水。就算已經(jīng)有萬年的道行,神佛不懼,可本性里的東西,還是忘不了,F(xiàn)在再加上又被封印打回原形,好不容易才掩藏起來的習性,又冒了出來。
是的,他怕水。
一開始他還在臟水里咕嚕掙扎了幾下,可每一會它就老實了,再動彈不了,最后連腦瓜子都漸漸變模糊了。
有點發(fā)懵。
……
于是,等莫莉撈起來它的時候,差不多也徹底蔫了。
看著小麒麟,渾身軟趴趴的,再加上異常圓滾的肚皮,莫莉這才知道,壞了!緊忙把麒麟擱在地上,可四個蹄子早已經(jīng)四仰八叉,肚皮更顯圓了。
莫莉慌忙扶著小麒麟的身子,小手摁了摁圓滾滾的白肚皮。
“噗——”順勢,吐出一口臟水。
見這法子有救,莫莉連忙多摁幾遍。
“噗——”
……
“噗——”
就這么,來來回回連吐了好幾大口,剛才還如鴨蛋一樣渾圓的肚皮才算是恢復正常?粗鴤忍稍诘厣希贝蝻栢玫镊梓,莫莉也跟著松了口氣。一屁股癱軟的坐在地上,擦了擦額上的汗。
小麒麟濕潤的眼睛異常悲切地看著金色琉璃的屋頂,宰了她,真是……太便宜了,太便宜了……活了這么久,他頭一次有點想哭。
時光有時候真跟水一樣,,不知不覺就在指縫間溜走。
每當夕陽西下的時候,小麒麟那孤獨的身姿總會臥在大殿前,雙眼迷離的看著遠方,此情此景,竟有種說不出的悲涼,糾結的心情也是百轉千回。
他一直覺得,時間,是他這輩子最不稀罕的東西。
可惜,現(xiàn)在……不由嘆了口長氣。
他從麒麟到化成人形,幾乎耗費千年的時間。那時漫無止境的時光,成了他最看不起的東西,后來就連身邊的一切,也都變得微不足道。畢竟就算當時再有喜歡,再憐惜,等到時間過了,也就什么也就不剩了,變質了。所以,一直自視過高的他,從未將只能活個短短幾十年的小小人類放在眼里過,認為那不過是低級生物罷了。
不過,從今之后,他算是徹底明白,他再沒了之前隨遇而安的心境。因為他心中滿是仇恨……陰溝里翻船,是不是這個意思?!
想到這,妖王忍不住又是一聲哀怨纏綿的嘆息。
這些年來每天一睜開眼,總會看見那個黃毛頭丫頭的嘴臉,不是對著自己呼來喝去,唧唧歪歪,就是囂張跋扈,耀武揚威。明明他是妖偏好晚上喜歡陰氣重的地方,可是那個死丫頭卻活生生把他的這毛病給更正過過來了。不知不覺中,他堂堂一個妖王,竟變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上千年的習慣,怎么能說變就變了……
想到這,濕漉漉的眼睛越發(fā)的濕潤了。
還有,最可恨的是每當晚上睡覺的時候,那死丫頭睡得歪七扭八,對他目前本就孱弱的小身板來說,簡直就是折磨。
九年多了!
已經(jīng)九年多了。
盼星星盼月亮總算快結束了……太快樂了。
微涼的小風輕輕拂過他額頭上的一撮紅毛,舞動了下。
只要再忍她三天,過了這三天,到時候,他一定要將她抽筋拔骨撕皮。不行!他不能這么善良,應該要更狠點才行,否則怎么能化解得了,他這么些年受盡的屈辱和恨。。
只要一想到可以報仇雪恨,突然渾身的血都快要沸騰了。
正當妖王臥在大殿門前,努力讓自己更狠毒點的時候,身后傳來一聲笑盈盈的喊聲:“還愣神吶,小麒子回家嘍!”
隨即,麒麟的小身子不自覺地猛抖了下,明明心里抗拒萬分可還是不自覺的回頭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