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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jié) 豁然的失落

  高德明是屬于天生樂觀派的那一類,用他自己的話說:“有糧千擔(dān),也是一日三餐;有錢萬貫,也是黑白一天;洋房十座,也是睡榻一間;寶車百乘,也是有愁有煩;高官厚祿,也是天天上班;妻妾成群,也是一夜之歡;山珍海味,也是一副肚腩;榮華富貴,也是過眼云煙。”
  
  每當(dāng)他說這個話的時候,李素琴就不愛聽,歪鼻子斜眼地罵他沒有進(jìn)取心?筛叩旅鲄s樂樂呵呵地說:“見過那些有錢有權(quán)的人,整天在外五花六花的,不是二奶就是小三,最終哪一個家庭是完整的?”
  
  李素琴就嘲笑他道:“你是那只吃不著葡萄的狐貍吧?這說明你沒那個本事,你要是有那個本事的話,管他什么小三還是二奶,你就給我?guī)б粋回來,讓我看看我老公現(xiàn)在也與時俱進(jìn)了。”
  
  高德明半真半假地問:“此話當(dāng)真?”
  
  李素琴兩眼一瞪道:“你敢!”
  
  和紀(jì)建國吃完了那頓飯的第四天,高德明已經(jīng)開始在辦公室里和倪亞蘭一起著手做新品種“鹿血壯骨酒”的廣告文案了。藥品這個行業(yè)的水比較深,看上去利潤很高,可如果不懂得如何去操作市場的話,其風(fēng)險也會非常大。作為有一定經(jīng)驗的藥品代理,高德明將自己代理的品種分成了兩大部分,一部分是進(jìn)醫(yī)院,通過所謂的“臨床”保證銷量,而另一部分則是“OTC”,也就是非處方藥,主要通過零售藥店直接面對患者消費。相對于進(jìn)入醫(yī)院的品種而言,非處方藥的風(fēng)險比較大,雖然現(xiàn)如今滿大街遍地都是零售藥店,但是同類品種很多,市場競爭格外激烈,這就需要通過一些必要的宣傳手段來操作,其中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做廣告,針對不同的人群,選擇不同的廣告形式,這樣才能起到廣告的作用。所以,選擇品種和宣傳文案是這類藥品市場銷售的一個關(guān)鍵。


  
  對他這種規(guī)模比較小的代理商來說,在選擇每一個品種的時候都是慎之又慎,必須要通過市場的充分論證,最后才能下定決心做還是不做。一旦決定要做了,就要全力以赴地把前期工作做好,比如跑客戶談扣點,找廣告代理商殺價格,分析廣告受眾的形式,組織一套完整的促銷方案,把這一切都做到位后,才能正式開始啟動。
  
  如果按照正規(guī)的藥品廣告程序,首先必須要到省藥監(jiān)局報批,拿到廣告許可證后才能在當(dāng)?shù)孛襟w發(fā)布。可這一過程都被人為地簡化了,那些除了錢什么也不認(rèn)的廣告代理商們只要能拉到客戶就是王道,而媒體廣告發(fā)布單位則更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內(nèi)容不涉及到反黨反社會主義,就一概予以發(fā)布,說白了一句,媒體也要掙錢,這年頭還有誰與錢過不去呢?所以,誰也不把藥監(jiān)局的廣告審批當(dāng)回事。在這樣的情況下,報紙、電視、廣播被鋪天蓋地的垃圾廣告所覆蓋,其中大多數(shù)的,當(dāng)屬藥品和醫(yī)療類廣告,各種各樣的治療性病、不孕不育、肝炎、銀屑病等所謂疑難雜癥的廣告,也都從粘貼在街頭那些橫七豎八的小廣告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媒體。
  
  以前這些廣告的策劃文案都是由高德明自己動手來做,可自從倪亞蘭加入了他的公司以后,她在策劃方面表現(xiàn)出讓他感到驚訝的天賦,于是就把這些事都交給了倪亞蘭,自己只是做一些適當(dāng)?shù)男薷摹?
  
  一個月前,在高德明擴(kuò)大自己經(jīng)營規(guī)模的時候,他去人才交流中心招聘了一批新員工,這其中就有倪亞蘭。從收上來的應(yīng)聘人員登記表中,當(dāng)翻到倪亞蘭的這一頁時,他忽然對這個女孩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便單獨抽出來放到了一邊。等他把所有應(yīng)聘人員的登記表都看完了,又回過頭來,仔細(xì)地把倪亞蘭這一份登記表看了一遍。
  
  姓名:倪亞蘭。性別:女。出生年月日:一九七八年六月二十三日。學(xué)歷:大學(xué)。個人特長:熟練操作電腦,擅長廣告文案。
  
  這份登記表雖然看上去簡單,可是與其他都是本專科畢業(yè)生的應(yīng)聘者自己填寫的登記表相比,倪亞蘭寫了一手娟秀的好字,這讓高德明感到驚奇。在下午面試的時候,他在前來面試的應(yīng)聘者當(dāng)中,看到了一個女孩,其白領(lǐng)麗人身上那種特有的卓爾不凡氣質(zhì)讓高德明看得發(fā)呆。只見她清麗白凈的臉上戴著一副無框眼鏡,把鼻子嘴給襯托得恰到好處,頗顯骨感的體型和一身隨意的裝束,又充分體現(xiàn)出職業(yè)女性的干練。尤其是她那兩個眼神,平淡得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除了黑白分明之外,任何人可能都讀不出兩片玻璃鏡片后那兩只忽閃忽閃的眼睛所流出的任何內(nèi)容,即便把這雙眼睛給隨意地扔進(jìn)茫茫人海中,也起不了任何波瀾,甚至連個漣漪都不會有。

  
  高德明當(dāng)時就斷定,這個女孩就是倪亞蘭。果然,當(dāng)他喊到倪亞蘭的時候,走進(jìn)來的果真是她,看來字如其人這話確實不假。
  
  在倪亞蘭正式到他這里上班以后,立刻顯示出了她的能力,很快就適應(yīng)了這里的工作,把辦公室所有的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條,這讓高德明感到非常滿意。盡管她的工作做得有條不紊,可高德明還是發(fā)現(xiàn),她的眼神中時常會流露出一絲憂郁,特別是在閑下來的時候,兩眼經(jīng)常盯著電腦出神,有時候連高德明走進(jìn)她的辦公室都渾然不知。
  
  倪亞蘭很快就成了單位的焦點人物,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對準(zhǔn)了她。不過,高德明也確實聽到其他員工在背后議論,說倪亞蘭身上穿的衣服不是范思哲就是香奈兒,她的那副眼鏡叫做CHARRIOL,好像是德國的,就連她腳上的鞋,也是意大利的菲拉格慕,這些牌子高德明僅僅只是聽說過。就在幾天前,單位里的一個員工回來說,晚上在一家酒吧里意外地看到倪亞蘭在一個人喝酒,而且所開的車,竟然是一輛大紅色的法拉利跑車!
  
  這一下把高德明搞進(jìn)了迷魂陣,一個穿名牌服裝開法拉利跑車的女孩,為什么到他這么小的單位來上班?由此也引起了高德明的警惕,聯(lián)想到那個神秘的愛馬仕花瓶,他覺得有必要找個機(jī)會和倪亞蘭聊聊,至少要摸清她的來歷。這年頭商場如戰(zhàn)場,商人們絞盡腦汁甚至不擇手段地想從同行業(yè)手里獲取經(jīng)營的核心機(jī)密,而這個可疑的倪亞蘭,該不會是其他同行打進(jìn)內(nèi)部的“臥底”吧?可讓他始料不及的是,就在他還沒有想好要和她談什么的時候,倪亞蘭卻主動地過來要找他談?wù)劇?
  
  “高總,”倪亞蘭落落大方地走到高德明的大班臺前說,“晚上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吃頓飯,有些事我想和你聊聊。”
  
  毫無準(zhǔn)備的高德明竟然亂了方寸,趕緊站起來走到門前往外看了看,然后將門故意地留出一條縫,能讓外面看到里面。他臉上呈現(xiàn)出的表情有些慌亂,咳嗽了兩聲后才說:“有什么事咱們就在這說,何必還要到外面去談?”
  
  “還是出去聊吧,我不想把私人的事與工作搭在一起。”
  
  高德明猶豫地看了看她道:“那你說去什么地方?”
  
  “去法耶吧,那里比較安靜。”
  
  快要下班的時候,高德明給李素琴打了個電話,撒謊說晚上有個應(yīng)酬,然后自己開車先離開了辦公室,看看時間還早,就順便去了兩家藥房,看看前期放進(jìn)來的品種銷售情況如何。磨磨蹭蹭地過了好長一會兒,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她才不緊不慢地往約定好的法耶餐廳方向駛?cè)ァ?br />   
  這時候倪亞蘭已經(jīng)提前到達(dá),因為還不到上人的時間,餐廳里的顧客比較少。她找了一個相對比較安靜的位置上坐下,從設(shè)置在餐桌旁邊的書報架上順手抽了一本最新版的《Seventeen》雜志,兩條修長的腿疊摞在一起,極為悠閑地坐在沙發(fā)上。餐廳內(nèi)播放著古箏名曲《漁舟唱晚》,優(yōu)美的曲調(diào)如藍(lán)天上的行云,似山澗中的流水,宛如一張美麗的潑墨山水圖從音樂聲中靜靜地繪出,鮮活地畫出一幅晚霞映照著萬頃碧波,天水相連,波光粼粼,老漁翁滿載而歸的水上美景。餐桌上置放著一壺普洱,在晶瑩剔透的水晶壺里,色澤紅潤的茶湯像陳釀的紅酒,閃動著厚重的褐紅,滋味醇厚,回味甘甜。據(jù)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很多有品位的女人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普洱茶,甚至已經(jīng)成為劃分真?zhèn)涡≠Y的一條非常重要的標(biāo)準(zhǔn)。

  
  倪亞蘭其實就是這種小資女人中的佼佼者,她不僅喜歡茶,而且還懂茶,甚至對茶情有獨鐘,在她的生活中,可以一天不進(jìn)餐,但茶卻絕對不能少。除去普洱之外,她更加喜歡的是一種叫做坦洋工夫的紅茶,下了班回到家后,無論是累了、乏了或是煩了,她都會泡上一壺茶,然后倒在沙發(fā)里,或仰或坐,讓自己無拘無束地放松下去,撞入視覺的,是剔透晶瑩閃爍著紅金色的茶湯,一息淡雅的香彌漫開來,而耳郭里必充盈著音樂,無論是中國的民樂還是西洋的弦樂,都能很快讓她的心靜下來。隨著優(yōu)美的曲調(diào)裊裊而起,在水晶壺里的茶顯出了華貴不凡的氣質(zhì),色澤紅潤的茶湯像液體流淌的金,閃爍著厚重的紅,將醇和揉于其中,把馥郁撒播在外,飄飄而至的濃濃茶香,與輕柔的音樂融于一體,像漲起的春水,蕩漾來,蕩漾去,就是“流”不走,仿佛抓起一把空氣用力一捏,就會有一撮清香握在掌心。細(xì)細(xì)品啜,奇特的香郁滿舌下,口內(nèi)生出息息甜絲,徐徐咽下,滑潤厚重盈于腹中,而腋下似有微風(fēng)穿過,真真的香徹入骨。如是,雙目微闔,似能看得到空間里飄散著的茶香,伴同流動的音樂,便成為一種寧靜,一種內(nèi)涵。
  
  這便是倪亞蘭生活的一個側(cè)面。
  
  究竟什么是小資一族呢?按照時下人們的習(xí)慣,通過百度搜索,給出的答案是這樣:

  
  小資首先是有文化有修養(yǎng)的人,他們一般都受過高等教育,受過一些歐美文化的熏染,英文未必很棒,但至少要具有TOEFL、GRE或者IELTS的有效成績,口頭禪里必須時常夾帶幾句英文、德文或者法文。
  
  其次,小資的經(jīng)濟(jì)基礎(chǔ)在中產(chǎn)階級邊緣,高于普通民眾,一般工薪階層是肯定的,但也絕沒超過中產(chǎn)階級的上限,以這個邊緣的人最多。小資們一般都有車有房,哪怕花幾萬塊錢買輛外觀看上去還不錯的車,也算是有車一族。小資通常都住公寓,往往會把房間布置得與眾不同,要么亂得另類,要么裝飾得不拘一格,這是因為小資都有比較穩(wěn)定的職業(yè)和收入來源。
  
  小資們是比較鐘情于藝術(shù)的。他們喜歡珍藏經(jīng)典的DVD,喜歡看美片,而且只看英文原聲的,絕不看中文配音的。資深的小資則只愿意談?wù)労跐擅,說說《紅》《藍(lán)》《黑》三部曲,討論一下法國意大利的藝術(shù)片,而不屑談好萊塢,對鞏俐、章子怡或者范冰冰之流更是表現(xiàn)出嗤之以鼻的不屑。
  
  小資絕對不會與流行為伍,在流行到來的前夜,他們是著力追捧者,在流行的巔峰到來之時,他們又成為流行的唾棄者。說來說去,小資其實就是一種固執(zhí)與狂熱、邊緣與非主流、憂郁與含蓄的混合體,并以此來標(biāo)榜他們的與眾不同。
  
  如果小資就是以這個低端尺度作為參照物來衡量的話,那么倪亞蘭早就遠(yuǎn)遠(yuǎn)地超越了這個初級階段的標(biāo)準(zhǔn)。首先她住的不是簡陋的公寓,而是一套足有兩百多平方米的復(fù)式房;其次是她父親臨終前給她留下了過億的財產(chǎn),在花銷方面她從不需要有任何的盤算和計劃,還有她的英語水平達(dá)到甚至超過了IELTS8.0以上,如果出國的話,閉著眼隨便摸哪一所大學(xué)都能輕而易舉地拿到獎學(xué)金,更何況還長著一張絕非主流的漂亮臉蛋。
  
  然而,她也有自己的苦惱和不幸,比如她的感情世界就像一方純凈的沃土,被一輛破車狠狠地碾壓過去,雖然那輛破車早已經(jīng)駛出了她的生活,可心靈深處早已被壓上了一道深深的車轍,那種痛楚時常還在撥弄她那顆受過傷害的心——她結(jié)過婚,僅過了兩年后,她又快速地成了單身。
  
  按說,她的生活應(yīng)該非常悠閑,不需要從事任何工作也足以保證她一生衣食無憂?蔀槭裁雌礁叩旅髂抢锶ゴ蚬つ?其實,什么原因都沒有,即使不去高德明那里,也說不定會給張德明、李德明打工,說來說去,這一切皆是因為一個荒唐到了極點又從極點荒唐回來的原因:閑的!文明一點兒的說法,叫做精神空虛。
  
  但是,有些事也往往并不是這么簡單,特別是對于倪亞蘭這樣心重的人。長期以來將自己置身于一個孤獨世界中,幾乎已經(jīng)和社會脫節(jié)。有一天,她心血來潮地隨同其他應(yīng)聘人員走進(jìn)了人才市場的大門,稀里糊涂地就在高德明公司的攤位上填了應(yīng)聘表。隨后在高德明那個簡陋的小公司里,第一個進(jìn)入她視線的目標(biāo),便是在辦公室里擺放著的茶臺。這讓她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同時也讓她頗感驚奇,在她的世界里,茶代表了一種文化,也代表著一個人的修養(yǎng),而這樣一間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小公司,老板竟然會喜歡茶?這引起了她的興趣。接下來所發(fā)生的,就更令她匪夷所思了,當(dāng)她見到這家小公司的老板高德明時,驚訝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涼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那個中年人,心里暗自思忖:這也太像了吧?
  
  這才是她留下來的一個主要原因!
  
  高德明不慌不忙地把車泊在飯店門前的車位里,款步走了進(jìn)去,站在門口掃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個不怎么顯眼位置上的倪亞蘭,然后走過去,有些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我順路看了幾家藥房,過來晚了。”
  
  “應(yīng)該是我說不好意思才對。”倪亞蘭淺淺地笑了笑說,“是我給你添麻煩了。給嫂子打電話了?”
  
  高德明道:“哦,沒事,我業(yè)務(wù)上的事她基本上不過問。”他將桌上的菜牌推到倪亞蘭面前說,“你點吧。不過咱們可要說好了,今天必須我來請。”
  
  倪亞蘭趕緊擺手說:“那怎么行?說好了我來,你就別爭了。”
  
  高德明很堅決:“不不不,只有倒閉了的男人才會被女人請,所以還是我請你吧,男人請女士吃飯最大的樂趣就是買單。”
  
  “那恭敬不如從命了!”倪亞蘭隨手拿起菜牌,很精到地點了四個菜,又專門要了一瓶澳大利亞古納華拉產(chǎn)的紅酒,還特地對服務(wù)員叮囑,提前把酒盛到醒酒器里先醒一下。
  


  高德明也算是在場面上滾戰(zhàn)過來的人,一聽她點的幾樣菜和紅酒,心里就大概地明白了倪亞蘭的身份,F(xiàn)在的小資們,大約除了講究穿之外,剩下的就是把精力都放在了如何研究自己的嘴上了。吃,雖然是人的本能,可是要吃到一定的水平,這學(xué)問可就大了去了,不僅要會吃,而且還要會品,比如要品出肉香的五個層次,要吃出海鮮的最高境界等等。也不知這些人都長了張怎樣的嘴,如此高的難度,估計地球上沒幾個人能達(dá)到,即便是像蔡瀾那樣在電視上專門白活吃的美食家們,也不過像作家們寫小說那樣,完全是在憑著感覺胡說海勒罷了。過去聽老一輩人所說的一句俗語就很有道理,三輩子學(xué)穿,五輩子學(xué)吃,可見這個簡單的“吃”字里的大學(xué)問。
  
  聽到倪亞蘭點了紅酒,高德明就阻攔道,酒還是不要開了,畢竟兩個人都開著車,萬一在路上被警察給測出酒精含量,罰款扣分還都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如果為了喝一口酒而被拘留,進(jìn)去蹲上十五天就太不值得了,所以以茶代酒更有味道。
  
  倪亞蘭想了想,覺得他說得沒錯,只能遺憾地表示同意。
  
  菜很快就上來了,F(xiàn)如今的吃確實和以前不同,不但具備了傳統(tǒng)的色香味,而且菜品之間的色彩搭配也格外養(yǎng)眼,嫩綠的鮮疏,油亮的葷菜,再加上人見人愛的燒烤,在用餐的同時,能使人近距離地感受到美學(xué)的色彩主義論,同時還涵蓋了餐飲里的所有成分,容納了飯桌上的全部元素,這大概就是現(xiàn)今頗為流行的時尚混搭了。高德明也算是吃過見過的主了,明白現(xiàn)在人的口味,就像拿著菜譜點菜,看上去簡單,可實際上這其中充滿了智慧,但凡經(jīng)常出入各種場面的人,都對點菜非常講究,針對什么樣的關(guān)系該點什么樣的菜,只需通過點菜這個細(xì)節(jié),就基本上能斷定這人的水平和層次。

  
  此時的高德明已經(jīng)基本上判斷出了倪亞蘭的身份,但是仍然不露聲色地對她說:“小倪,我得對你說一聲謝謝,自從你加入到我們這個團(tuán)隊后,業(yè)務(wù)方面有了很大的起色,而且你也很負(fù)責(zé)任,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倪亞蘭此時表現(xiàn)得不卑不亢,得體地說:“高總,謝謝你對我的評價,不過,我今天不想和你談工作,我只是想和你聊聊最近的事。我知道,最近有很多人在背后議論我,不知高總怎么看?”
  
  高德明沉吟了片刻說:“這個嘛我也聽說了,不過女孩子愛打扮不是件壞事,所以這些小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咱們還是要集中精力把眼前的事做好。”
  
  “這么說,你相信他們的話?”
  
  高德明笑了笑道:“這有什么相信不相信的?這年頭,誰人背后不說人,誰人背后沒人說?我倒是覺得,被人議論未必都是壞事。再說,嘴是長在人家的臉上,愛說什么就讓他們說去吧,你也沒必要在意些這個。”
  
  倪亞蘭輕嘆了一口氣說:“你可知道,舌頭底下能壓死人哪。如果我告訴你,他們的傳言都是真的話,你會怎么想?”
  
  高德明端著茶杯剛喝了一口普洱,還沒來得及下咽,即刻就被她這句話給驚得差點兒噴出來,好不容易才伸長了脖子吞下去,又被嗆得咳嗽了老半天,張著大嘴驚訝地看著她,憋得額頭上的青筋像小蟲子一樣蠕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倪亞蘭見他驚訝到如此程度,就不想再繼續(xù)說下去了,便換了話題道:“算了,這些事不提了,別人愿意說什么就讓他們說吧。高總,我想問你一件事,你知道我為什么會留在你這里嗎?”
  
  此時的高德明還沒有完全從剛才的驚愕中清醒過來,滿腦子都是倪亞蘭和法拉利之間的關(guān)系,聽到她這么一問,更是覺得迷惑,胡亂地?fù)u了搖頭。
  
  倪亞蘭輕輕一笑道:“實際上很簡單,我發(fā)現(xiàn)你很喜歡茶,在我的印象中,只有有教養(yǎng)的人才會喜歡茶。”
  
  “因為我喜歡茶?”
  
  倪亞蘭肯定地點點頭說:“沒錯!因為我也喜歡茶。古語說,志不同不相為謀,這就是我決定留下來的一個主要原因之一。”
  
  “噢!”高德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對茶談不上喜歡,只是希望通過茶能讓自己靜下來,算是附庸風(fēng)雅了。你平時都喜歡喝什么茶?”
  
  倪亞蘭矜持地一笑道:“這要看心情。大部分時間喝紅茶比較多,有時候也喝肉桂、老壽眉、水仙之類。其實,我喝茶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原因是喜歡壺。”
  
  提到了壺,一下子就說到了高德明的興趣上,他點了點頭說道:“我也喜歡壺,主要還是喜歡紫砂壺,不過基本都是朋友送的,其中一把是明末清初的老壺,每天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樓去擺弄我的壺,時間一長漸漸地就和茶壺結(jié)下了感情。”
  
  “哇噻,你還有明末的壺啊?那我可得找機(jī)會開開眼,不會是時大彬的吧?”倪亞蘭驚訝地一連問了幾個問題,然后說道,“我喜歡壺,都是亂買一氣,各種各樣的壺都喜歡,紫砂壺、紅泥壺、水晶壺、青瓷壺、青花壺、汝瓷壺,這么說吧,只要是壺,我都喜歡,我家里都快成了茶壺店了,不過都是我買的,可從來沒人送壺給我。”
  
  高德明笑了笑說:“是嗎,那改天我送你一把壺吧。”
  
  “真的?那太好了!君子一言,可是駟馬難追哦!”她興奮地說道,“你知道嗎,壺其實和人一樣,都是有生命的,我回家以后,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養(yǎng)壺,泡上一壺茶,用養(yǎng)壺筆和茶巾輕輕地擦拭壺身,什么煩惱就都沒了。只要看到我的那些壺,心里就有一種釋然,就連看到汝瓷開片,在杯中逐漸綻開的一絲絲裂痕,我都能激動半天呢!”
  
  這個時候,他們之間似乎已經(jīng)不再是老板和員工的關(guān)系了,而是像兩個志同道合的茶友,在一起切磋和交流茶藝。由紫砂的做工真?zhèn)蔚饺甏傻默旇胗,再從茶壺說到茶,這話題就越扯越大了。高德明說喝茶是一種境界,借魯迅的話說:“有好茶喝,會喝好茶,是一種清福,不過要享這清福,首先必須有功夫,其次是練出來的特別的感覺。”而倪亞蘭則認(rèn)為茶更是一種禪,舉曹雪芹在《紅樓夢》里說茶為例,好像也借誰誰之口說過:一杯為品,兩杯為喝,三杯則為飲。
  
  高德明瞇著眼,饒有興趣地看著她臉上那股投入的表情,覺得她身上有很多和自己相像之處,或許是因為愛屋及烏的緣故吧,他甚至感覺兩個人連長相都很相似了。兩個人越聊越起勁,大有相見恨晚的勁頭,忽然看到對面墻上掛了一幅中堂:冷眼掃過百家菜;貧嘴嘗遍萬戶席。兩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下,不由得會意一笑,覺得在酒店里聊茶似乎不是個事,就干脆匆匆買了單,來到了酒店對面一家叫做閩清閣的茶館,要了一壺水金龜,繼續(xù)他們的話題。
  
  新泡的茶味道很純,帶著濃郁的巖香直入鼻息。高德明端起杯子,先用茶水潤過舌尖而順著舌頭慢慢地流入喉嚨,然后細(xì)細(xì)地品味茶中所蘊(yùn)藏的人生哲理。此時,便有一股苦香的回憶襲上心頭。與其說是茶葉勾起了往事,還不如說是茶水喚醒了干枯的童年,遂把一壺香茗端了過來,一縷熱氣蒸蒸而上,茶香彌漫,滌心蕩肺,沁心潤脾。在酒桌上喝茶其實不單純是喝,更重要的是以喝的名義,吃點心。點心那么好吃,以至于讓他覺得,喝茶倒成了借口,引子。而一旦到了茶館,心境自然就變得不同,雖然還是一壺茶,卻不再那么浮躁,在輕柔的古箏和淡雅的檀香中,茶香如同時光的兩只翅膀,晃晃悠悠地?fù)渖榷鴣,彼時彼刻,兩人卻都沒了話題,只是默默地對坐,靜靜地品茶。
  
  高德明忽然想起來剛才在吃飯的時候,倪亞蘭說了她之所以留在他公司的原因之一,是因為他喜歡茶,既然這只是原因之一,那么肯定就會有原因之二。他呷了一口茶,抬起頭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溃?ldquo;小倪,我不知道你是這種身份的人,你先別打岔,聽我把話說完。你到我這里來工作,這么低的工資是不是有些太委屈你了?”
  
  倪亞蘭低下頭,遲疑地說:“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她從隨身的皮包里掏出了錢包遞到他眼前說,“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高德明疑惑不解地接過了錢包,剛一打開,就看到了里面塞得滿滿的一摞鈔票,目測了一下,足有一兩萬,旁邊是一長串的卡,幾乎所有銀行的卡都有。在卡的頂端,卻插著一張照片,他仔細(xì)一看,竟然把自己給嚇了一跳,那是一個很有風(fēng)度的老人,滿頭的銀發(fā)像是雪染的一樣,穿一身銀灰色西裝,精神矍鑠地站在一幢具有歐美情調(diào)的別墅門前,而他的身后停著一輛勞斯萊斯幻影轎車。這些還都不是主要原因,最重要的是,他發(fā)現(xiàn)那個老人除了頭上的白發(fā)外,竟然長得和自己非常像,使他眼前頓時出現(xiàn)一種時間的錯覺,如果把照片上那個老人的頭發(fā)染黑的話,簡直就和高德明為同一個人!
  
  高德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失口就問:“這人是誰?”
  
  倪亞蘭倒是顯得很平靜,不慌不忙地答道:“這是我爸爸,可是他已經(jīng)去世了。你現(xiàn)在明白了吧?這就是我為什么到你這里工作的主要原因,因為每天只要能見到你,就像見到我爸爸一樣,這已經(jīng)成了我的一個寄托。說出來都不怕你笑話我,有好幾次我都險些把你叫成爸爸。”
  
  高德明的腦子迅速地在搜尋過去他曾經(jīng)看過的一部小說,具體是叫什么名字他早已經(jīng)給忘了,只是依稀還記得其中的大概內(nèi)容,說的是有一個人為了竊取其家庭財產(chǎn),千方百計地去尋找一個替身,而這個替身僅有他身邊的幾個人知道,后來事發(fā),替身為他送了死。
  
  “高總,”倪亞蘭的聲音像是從半空中飄下來的,“你不會是在想我會不會利用你的長相做什么事吧?”
  
  這話可真把高德明給嚇著了,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zhàn),難道這女孩真的這么神,竟然連他在想什么都知道?便支吾著說:“我怎么會那樣想呢。”
  
  “其實你真的那樣想了也無妨,從某種意義上說,我確實是把你當(dāng)做我的父親了,只要每天能看到你一眼,我心里就感覺到踏實,就好像我父親還活著一樣。”
  
  “原來是這樣哦!”高德明輕輕地噓出了一口氣。
  
  和倪亞蘭在閩清閣茶館門前道別,高德明的心里產(chǎn)生了一種豁然的失落感,目送著她開著自己的車緩緩地上了馬路,才走到自己的車前,又忍不住回過頭看了一眼茶樓的裝修風(fēng)格。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具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染力,就像這茶,看似低調(diào)卻蘊(yùn)藏著恢宏的大氣,自然樸實親切簡單而內(nèi)涵豐富,傳統(tǒng)中透著現(xiàn)代,現(xiàn)代中揉著古典。于茶樓大門的兩側(cè),鐫刻著一副楹聯(lián),上聯(lián)為:謀食苦謀衣苦苦中作樂拿壺茶來;下聯(lián)是:為人忙為己忙忙里偷閑喝杯茶去;橫批:喝茶而已!
  
  想來,人生的過程就像喝茶,從洗茶開始,然后泡茶,再慢慢去品,一步一步進(jìn)行,而人生同樣也是如此,由學(xué)習(xí)探究起步,經(jīng)過身體力行后才能回味與感悟。如此飲茶,日久天長茶道自通;如此人生,日積月累通達(dá)銳進(jìn)——此謂茶飲人生。
  
  城市的夜色一層層地被點亮了,亮光藏在樹梢里,幽幽的,一閃一閃,像俏皮地半眨著的眼睛。如果把城市的夜色比作茶,那么應(yīng)該就是這一泡水金龜了,雖然沒有大紅袍的濃烈,也不似肉桂具有特殊的姜香,卻擁有特立獨行的品質(zhì),畢竟身處四大名樅之列,兼具了鐵觀音的甘醇,又有綠茶之清香,尚不失巖香的特色,具鮮活、馥郁、清雅和芳香為一體,集熱烈、激情、憂郁與落寞在一身,算得上是茶中珍品了。他隨手將車內(nèi)的音響打開,收音機(jī)里正在播放周杰倫的一首歌,忍不住跟著唱下去:
  
  你的淚光,柔弱中帶傷,
  
  慘白的月彎彎勾住過往
  
  夜太漫長,凝結(jié)成了霜
  
  是誰在閣樓上冰冷地絕望
  
  ……
  
  而與此同時,倪亞蘭車上的收音機(jī)里也在播放這首歌:
  
  ……雨輕輕彈,朱紅色的窗
  
  我一生在紙上被風(fēng)吹亂
  
  夢在遠(yuǎn)方,化成一縷香
  
  隨風(fēng)飄散你的模樣
  
  菊花殘,滿地傷
  
  你的笑容已泛黃
  
  花落人斷腸,我心事靜靜淌
  
  北風(fēng)亂,夜未央
  
  你的影子剪不斷
  
  徒留我孤單,在湖面成雙
  
  ……
  
  一首歌未盡,他卻早已淚流滿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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