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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jié) 密 函下篇

 

  
  “有你這句話就好。漢年老弟,你也知道,使用這種子彈的只有一種槍,德制的三七二零狙擊長槍,經(jīng)過改裝后,只有這么長,”他伸手比畫了一下,“這種槍非常適合暗殺行動。我記得當初在臨澧特訓班的時候,德國槍械教官曾經(jīng)親自送過你一把,并且強調過全中國就只有你這一把。所以,老弟,今天看到這么眼熟的子彈,就不得不勞煩您親自過來辨認一下了。”
  
  李漢年注視著眼前的子彈,不慌不忙地搖搖頭:“我的槍在東北執(zhí)行暗殺山田本二的任務時不慎丟失了,不知道誰給撿到了。”
  
  “哦?丟了?那太可惜了!”鐘向輝的神情中有著一絲難以名狀的遺憾。
  
  李漢年也顯得很不舍得的樣子,說:“是啊,后來我就再也沒有找到過一把如此得心應手的槍了,槍法自然而然地也就荒廢了。”
  
  正在這時,鐘向輝的秘書趙國文推門走了進來:“副站長,仁濟醫(yī)院方面打來電話,說犯人已經(jīng)脫離生命危險了,但是目前還不能夠說話。”
  
  “我馬上過去!”鐘向輝立刻來了精神,他站起身,滿臉歉意地對李漢年說道,“不好意思,漢年老弟,耽誤你公務了,改日請你吃飯。”說著,拿起外套匆匆離開了。
  
  看著鐘向輝離去的背影,李漢年下意識地緊緊咬住了嘴唇。他心里不斷重復著那個地址——仁濟醫(yī)院。
  
  看著躺在仁濟醫(yī)院急救室里不省人事、面如死灰的顧長順,鐘向輝臉色鐵青地低聲吩咐身邊的兩個特務:“給我死死看住了,如果再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了你們的狗命!”
  
  “是!”
  
  走出仁濟醫(yī)院的大門時,鐘向輝抬頭憤憤然地瞪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為什么每次行動總是會比共產(chǎn)黨慢一拍呢?他的腦海里閃過了那份仍然鎖在辣斐德路36號辦公室保險柜里的密函,這是他手頭目前來說僅有的線索了。而顧長順這邊顯然已經(jīng)是靠不上了,因為剛才那個德國醫(yī)生說得很清楚,能保住命都已經(jīng)是上帝開恩,指望他能夠開口說話,那就是白日做夢。
  
  除了懊悔不已,鐘向輝更加不明白的是,為什么共產(chǎn)黨分子的腦筋會這么死呢?自從顧長順愿意和他合作后,就牢牢地閉緊了嘴巴,聲稱必須見到南京老頭子,才會開口,連丁恩澤出面都不買賬,最終還讓丁恩澤很不高興,F(xiàn)在倒好,還沒走出上海一步呢,就差點把小命給丟了。鐘向輝的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陣惱羞成怒。不就是怕別人搶了自己的功勞嗎?這下倒好,命都差點丟了,真是活該。
  
  貝當路上法國人開的咖啡館,平時客人并不多,因為地處法租界內,所以一般來往的都是旅居中國的高鼻梁、藍眼睛的法國人。此時,正是喝下午茶的時間。丁克功換上了一身奶油色的西裝,戴著墨鏡,手中依舊拎著那根時髦的精致文明棍,悠閑地走進了咖啡館。他向四處看了看,徑直走向了角落里的一張不起眼的桌子。接到李漢年打來的電話時,丁克功就已經(jīng)料想到了此行的目的。之所以把接頭地點臨時定在這里,也是為了避免引起保密局特務的懷疑。畢竟是在租界,特務們還沒有那個膽子胡來。
  
  落座后,丁克功揮手打發(fā)走了緊隨而至的服務生,隨即壓低了嗓門對面前的李漢年說道:“要我怎么做?”
  
  “仁濟醫(yī)院現(xiàn)在被保密局的特務看得死死的,我進不去。”
  
  “必須除掉叛徒,不能讓他開口!經(jīng)過這一次行動后,他肯定提高了警惕,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把所知道的情況都講出來,所以我們不能再拖延時間了。”丁克功的語氣是不容一絲反駁的。
  
  李漢年點點頭,目光憂慮:“對不起,我失手了。”
  
  “這也不能怪你,任何事情都有個萬一的,還是趕緊想辦法補救吧。”
  
  李漢年皺了皺眉:“我打聽過了,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夠混進去的,敵人加強了防范,能進去的人只有仁濟醫(yī)院的醫(yī)生和護士。再有,就是鐘向輝身邊的人。”
  
  丁克功沉吟了一下,果斷地說道:“這個就交給我吧!他住在哪兒?”
  
  “急救室特護病房,單間,門口有兩條‘狗’,帶槍!”李漢年話中所說的“狗”就是指帶槍的保密局特務。
  
  “沒問題!”丁克功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招呼服務生來一杯咖啡。
  
  目送著李漢年的匆匆離去,丁克功看似慢條斯理地品著面前的咖啡,其實他的內心一刻都沒有停止過考慮鋤奸計劃的執(zhí)行辦法。仁濟醫(yī)院是一所教會醫(yī)院,附設在貝當路上的教堂后面,醫(yī)院平時有著良好的醫(yī)療秩序,看門診的病人是進不了住院區(qū)的,對探視病人的親屬也有著嚴格的規(guī)定。不用問也知道,這個叛徒住進去后,進出住院區(qū)就更難了。而仁濟醫(yī)院里的醫(yī)生護士也不是一時之間就能夠花錢買通的,更別提那樣做的話,就會加深組織暴露的危險。
  
  丁克功不能夠冒這個險,可是時間已經(jīng)越來越少了,要想制定出合乎實際的處置叛徒的計劃,又要確保萬無一失,那就必須先進一步確認清楚叛徒所在的病房位置以及四周敵人的布防情況。而要完成這樣一項特殊而又冒險的偵查任務,就要找一位與教會有關的情報人員進入病房區(qū)視察。丁克功深知這項使命的嚴肅性,他想到了一個英國朋友,同時又是一個反戰(zhàn)的牧師,找他做做思想工作,應該沒有問題。想到這兒,丁克功站了起來,從兜里掏出了幾張法幣放在了桌面上,用空咖啡杯壓住,然后抬頭向一邊的服務生點頭示意,這才起身拿起靠在一邊墻上的手杖,禮貌地推門離開。
  
  第二天一早,仁濟醫(yī)院整潔安靜的病房大樓里出現(xiàn)了兩位身穿牧師長袍的中年男子,為首的是一位金發(fā)碧眼的洋人,身后跟著的則是一位慈祥的中國人,看他臉上虔誠的神情,沒有人會懷疑這兩個人的真實身份,包括警惕性極高的保密局特務。
  
  只見兩位牧師在病房間挨個穿梭著,遇到要求贖罪禱告的人,也是來者不拒,尤其是那個高個子洋人,舉手投足之間儼然就是一位上帝的使者。由于這是教會醫(yī)院,所以,這兩個牧師的舉動并沒有引起旁人的圍觀,反而習以為常。就像每日查房的醫(yī)生和護士一樣,見到了都報以尊敬的點頭致意。
  
  當這兩位好心的牧師快要走到急救病房區(qū)走廊盡頭最后一間病房門口時,卻被兩個迅速閃出的黑衣大漢蠻橫地攔住了去路,
  
  “站住,不許再往前走了!”一臉橫肉的矮個子大漢粗魯?shù)睾浅猓?ldquo;再走,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為什么?我們要為病人禱告祈福,大家都是上帝的子民,每個人都有接受祈福的權利,你們不能阻止我履行上帝的旨意!”高個子洋人滿臉驚訝的表情,他雙手一攤,肩膀一聳,用流利的中文辯解道。
  
  “這里不需要!再不趕緊離開的話,就別怪我的子彈不長眼!”說著,站在門邊的黑衣大漢有意無意地亮出了腰間锃亮烏黑的槍把。
  
  見此情景,洋牧師無奈地搖了搖頭,沖著身后的華裔牧師用英語嘀咕了一句——不可理喻!
  
  兩位牧師只能悻悻然地離開了這間特殊的病房門口,快要走到走廊拐角處時,華裔牧師看似無意地回頭瞄了一眼,緊接著又迅速把頭轉開了。
  
  一直等到離開了仁濟醫(yī)院的大門足足有五十多米遠時,洋牧師這才停下了腳步,鄭重地對身邊的華裔牧師用英文小聲說道:“丁先生,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等你們準備好了,再通知我,我?guī)銈冞M去。”
  
  這位華裔牧師就是丁克功精心化裝的,昨晚在亨利牧師的住處,丁克功向他說明了情況,并且請求他的大力協(xié)助。亨利牧師出于強烈的正義感和對老朋友丁克功的信任與崇敬,欣然答應了下來。此刻,圓滿完成偵察任務的丁克功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謝謝你,亨利,我代表我的祖國,謝謝你的幫助!”
  
  亨利微微一笑,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擺擺手,轉身離開了。
  
  兩天后,中午時分,急救病房的走廊里又出現(xiàn)了腳步聲,兩個守在病房門口的保密局特務正昏昏欲睡,聽到聲音警覺地抬頭朝聲音發(fā)出的方向看過去,同時迅速把手放在了腰間冷冰冰的槍把上。
  
  來者是三男一女,為首的又是前天來過的那位洋牧師,身后則跟著三個穿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醫(yī)生模樣的人?礃幼邮莵聿榉康。
  
  見此情景,特務們互相對視了一眼,不由得皺眉,放松了警惕,隨即把手從腰間的槍把上放了下來。剛想揮手開口驅趕,突然,步步逼近的牧師身后,兩男一女向前一躍,以閃電般的速度出其不意地控制住了兩個特務,然后捂住他們的嘴,就像拖死豬一樣地把他們拽進了病房。洋牧師下意識地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然后小心地查看了一下身后,見剛才的舉動沒有引起別的病房的注意,這才坐在了門口的長凳上,假意閉目養(yǎng)神起來。
  
  病房內,顧長順已經(jīng)漸漸地恢復了意識,只是說不出話而已。這突如其來的動靜自然把他驚醒了,看著病房中神情嚴肅、目光冰冷的三個身穿白大褂的年輕人,顧長順心里一涼,他知道就要為背叛革命而付出代價了。他張了張嘴,絕望的眼神仿佛要訴說著什么,也或許是要為自己懦弱的行為做一點最后的辯解,可是,這一切顯然都是徒勞的。三位“打狗隊”成員利索地掏出了槍支,拿過另一張病床上的枕頭,蓋在了叛徒顧長順的頭上,枕頭下“砰砰”兩聲沉悶的槍響后,叛徒就被干凈利落地解決了。身邊地板上還躺著兩具軍統(tǒng)特務的尸體。
  
  隨后,這一行四人依舊從從容容地走出了醫(yī)院,坐上早已等候在馬路邊的汽車,安全地撤離了仁濟醫(yī)院。
  
  直到傍晚五點,下一班特務前來換班時,才驚慌失措地發(fā)現(xiàn)了病房中那三具早就已經(jīng)冰冷的尸體。
  
  午夜時分,李漢年在情報處值夜班時,意外從譯電員手中看到了截獲的一條明碼電文,他的嘴角頓時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叛徒已除!
  
  “你說什么?保密局新抓的共黨被人暗殺了?還就在仁濟醫(yī)院?”季源溥強忍著笑,故作嚴肅地看著自己的手下。盡管他對丁恩澤恨得咬牙切齒,但是畢竟誰都不會愿意看到這種情況在自己身上發(fā)生,至少目前為止,共黨還是大家共同的敵人。
  
  “特派員,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手下的特務欲言又止。
  
  季源溥揮了揮手,示意他說。
  
  “你看保密局里是不是有共黨安插的奸細了?”
  
  一聽這話,季源溥立刻皺眉,對啊,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情嗎?
  
  “你倒是說說看,為什么就認定保密局中有了共黨的人呢?”
  
  特務向前湊了湊身子,壓低嗓門說道:“特派員,你想,保密局那幫人也不是吃素的,對于職位不小的共黨人員的投誠,肯定是小心謹慎、萬般保護,巴不得借此升官發(fā)財撈點好處。所以,在布置人員進行防衛(wèi)方面肯定是最高級別,為什么還是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把共黨給干掉了呢?特派員,我們中統(tǒng)跟共黨斗了這么多年了,知道他們也是人,普普通通的人,如果不是里應外合走漏了消息,他們能這么神通廣大輕輕松松地就把人給滅口了?我看,丁恩澤的身邊肯定有了奸細!”
  
  季源溥沒有吭聲,他的腦海里立刻閃過了前不久剛剛發(fā)生的那兩起暗殺事件,心中不由得一動:“你馬上通知我們安插進‘打狗隊’的人,就說華東情報處里很有可能有人是潛伏在保密局的間諜,叫她立刻查出對方的身份。”
  
  手下特務立刻點頭:“特派員,需要通知她伺機除掉這個共黨間諜嗎?”
  
  季源溥搖搖頭:“暫時先不要動他,先盯著就可以了。”
  
  打發(fā)走了下屬,季源溥的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陣得意,他想好了,等查證了這個間諜的身份,到時候往南京一上報,看丁恩澤那老家伙還有什么話可說!
  
  季源溥一直陰沉著的臉上終于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
  
  顧長順被共產(chǎn)黨這么利索地就給殺了,竟然還搭上了兩條人命!看著丁恩澤氣得鐵青的面孔,鐘向輝傻眼了,他沒有料到在這么嚴絲合縫、密如鐵桶般的保護措施之下,還是會被別人鉆了空子,弄得好不容易到手的一條大肥魚,還沒有真正派上一點用場,就報廢了。鐘向輝的心里別提有多么窩火,甚至于有點怨恨那死了的顧長順,心說連退路都絕了,還留什么心眼兒啊,這下可好,小命都沒有了,還上哪兒邀功請賞去?
  
  現(xiàn)在手頭就只有“茶社梅老板”這條線索看似還可以再用一用了?墒,這上海灘上別的或許會缺少,吃喝玩樂的地方倒多得是,洋的有咖啡館,中的有茶社,這不洋不中的就是會館。行動隊這幾天來幾乎查遍了整個上海,就只差掘地三尺了,而這個穩(wěn)坐釣魚臺的梅老板就仿佛是人間蒸發(fā)了一樣,不見了蹤影。為此,接連三天,丁恩澤高聲咒罵的嗓音就一直在陰暗的大樓里回響。而鐘向輝,每天來上班,就一頭扎進辦公室里直到下班,中間幾乎就沒有出來過,誰都不知道他沒日沒夜地縮在里面究竟干著什么,除了一個人,那就是情報處副處長李漢年。
  
  李漢年很了解鐘向輝,知道他只要一遇到難題,就會死咬住不松口,此刻,他肯定在對著那份從顧長順行李里搜出來的密函發(fā)愁。要知道這份密函是伍豪同志寫給李漢年的親筆信,如今落到了鐘向輝的手里,李漢年除了望洋興嘆,暫時什么都做不了。但是有一點他很放心,沒有那本特殊的小說,鐘向輝根本就譯不出電文的內容。雖然看似自己還有時間,但是這樣一來,李漢年也非常焦急,他急于要拿到那份密函,因為伍豪同志是黨內除了丁克功同志以外唯一知道自己真實姓名的直線聯(lián)絡人,他沒有選擇電臺而直接來函肯定有重要的事情。李漢年知道,其實電文是很容易被攔截的,敵我雙方都有很聰明的黑室高手,伍豪同志之所以這么做,肯定有不方便的地方,難不成是那只時隱時現(xiàn)一直讓人頭痛不已的“蜂鳥”在作怪?
  
  想到這兒,李漢年緊鎖著眉頭,放下了手中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的報紙。今天是常規(guī)的會面日,李漢年正要起身準備出門聯(lián)絡丁克功商量下一步該怎么做時,突然,有人敲了敲門,隨即推門走進來的是自己的秘書。
  
  “處座,站長通知馬上開會!”
  
  李漢年看了看懷里的掛表,都已經(jīng)快傍晚了,現(xiàn)在開會,還催得這么急,肯定出了什么大事,還是去看看吧。
  
  “好吧,你跟他們說我馬上過去!”李漢年揚了揚手中的文件夾,示意自己還有一些工作沒有完成。
  
  秘書應聲離開了辦公室。
  
  李漢年故意拖延了一下,他需要好好考慮應對突發(fā)情況的計劃,磨蹭了七八分鐘后,這才姍姍來遲地低頭走進了三樓的會議室。
  
  一進會議室,緊張的氣氛立刻撲面而來。
  
  會議室內燈火通明,氣氛凝滯,巨幅蔣介石畫像下面,各個部門的頭頭腦腦都到齊了,大家正襟危坐,表情如泥塑般莊重。站長丁恩澤陰沉著臉,心事重重地掃視著與會人員。在他威嚴的目光注視下,大家連口大氣都不敢出,由于李漢年與丁恩澤也有師生之誼,所以他的遲到并沒有換來一頓臭罵,而譯電組的當班組長就沒有那么幸運了,滿臉死灰,頭都不敢抬一下。大家都很清楚,丁恩澤之所以這么怒氣沖沖,肯定是在南京老頭子那邊挨了訓,沒丟官罷職已經(jīng)是上上大吉了,這出出氣也是在所難免的,誰叫自己在人家手底下當差呢?
  
  丁恩澤站起來,掃了一眼在座的人,緩緩地厲聲喝道:“諸位,今天找大家來,是為了兩件事情:第一,就是懸而未決的共黨華東情報處一案,南京毛局長那里,非常不滿意!”說到這兒,丁恩澤的話音中充滿了冰冷,“黨國培養(yǎng)了你們是干什么的?沒用的東西,連一個大活人都看不住,竟然被人家共匪在光天化日之下滅了口!我們保密局的顏面都丟盡了……”
  
  整個會議室里鴉雀無聲。李漢年用眼角梢悄悄瞄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鐘向輝,只見他閉目養(yǎng)神,臉上倒是看不出任何表情。
  
  見火候已經(jīng)差不多了,丁恩澤這才話鋒一轉,語氣稍微緩和了一點:“這第二件事,更加重要。所以我在這里宣布,從今天晚上到后天晚上,四十八小時之內,所有人都不能回家,也不能離開這棟大樓一步,即使有必須外出的理由,也得請示上級,并三個人一起行動,互相監(jiān)督,回來要如實向我匯報!”
  
  一聽這話,大家不由得面面相覷。這是怎么回事?難道自己人中間出了內鬼?李漢年也是一頭霧水。會議室里頓時小聲議論紛紛,大家的目光中充滿了不安與猜疑。
  
  “是這樣的,諸位不要多想,這也是上峰再三強調的保密工作的需要嘛!”丁恩澤見大家開始恐慌,下意識地皺眉解釋道,“這一次和我一起從南京過來的是我們保密局研究室的主任魏大明魏上校,他帶來了美國最新的專門用來探測無線電臺方向位置的設備和人員,今明兩天將會對整個上海的市區(qū)范圍內進行電波偵測,爭取早日發(fā)現(xiàn)上海共匪之隱藏點所在。如果有必要的話,時間還會延長,在座的各位都明白嗎?保密的需要!各位黨國的同仁,在這關鍵時刻,一定要沉住氣,我再重復一遍,所有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在此期間都不允許離開這棟大樓,即使要離開,也要三人同行!還有,所有進出的電話都要監(jiān)聽,這個由行動隊負責監(jiān)督。一個電話都不允許漏掉!聽明白了沒有?把我剛才所說的話都一字不落地如實記錄下來……”
  
  李漢年的耳根子邊頓時嗡嗡作響,魏大明那套玩意兒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時玩的玩具,聽聞當初在陪都重慶時,就靠著美國人的這些小聰明,抓了不少日偽電臺,讓日偽隱藏在重慶的地下電臺幾乎都絕了跡,搞得小日本鬼子到后來一聽到“魏大明”的名字就頭疼。而現(xiàn)在在這個緊要關頭敵人竟然要在上海使用它們,可想而知這將會給華東情報處,甚至于整個上海的地下黨組織電臺帶來多么致命的打擊。這個情況十萬火急,可是,在這節(jié)骨眼上自己偏偏又失去了人身自由,走到哪兒都有人跟著,這可怎么辦?由于焦急,李漢年雙手下意識地用力握在了一起,指關節(jié)都發(fā)白了。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這個微小的舉動都被坐在對面的鐘向輝看在眼里。
  
  每個人都有不愿意被別人知道的秘密,鐘向輝暗自嘀咕了一句。
  
  開完會后,李漢年拖拖拉拉地走在最后一個,他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里想出一個最妥善的方法來,從而把情報迅速傳遞出去,把組織上所要面臨的危險降到最小?墒,這該怎么辦呢?他身為情報處副處長,一會兒肯定也會參與電臺的偵察行動,總不能親眼看著黨內的同志被捕吧?李漢年苦苦思索著,正在這時,視線中出現(xiàn)了一根煙:“漢年老弟,來,抽一根,‘哈德門’,好東西。”
  
  說話的正是副站長鐘向輝,由于三天三夜躲在辦公室里挑燈夜戰(zhàn)的原因,鐘向輝的臉色顯得憔悴不堪,未經(jīng)修飾的顏面也變得胡子拉碴,與以前的風光體面相比,似乎變了一個人一樣。
  
  “向輝兄!”李漢年接過了煙,微微點點頭表示感謝。
  
  點燃煙后,李漢年深吸一口。他看著手中燃燒著的紙煙若有所思,看來這輩子或許再也沒有辦法戒掉它了,多年的抽煙習慣讓他一到冬天就會時不時地咳嗽,也曾想過戒掉,但是李漢年很清楚,有時候,就比如說現(xiàn)在,一支煙能夠讓他很快地冷靜下來,這才是最重要的。
  
  兩人一起向樓下走去,鐘向輝長嘆一聲:“真沒想到這一次竟然會在陰溝里翻船,唉!真是有辱顏面!”
  
  李漢年聽懂了他話中的含義。鐘向輝心高氣傲,在臨澧特訓班的時候,就是一個不服輸?shù)娜耍F(xiàn)在被共產(chǎn)黨在眼皮子底下把他親手抓的人輕輕松松地滅了口,鐘向輝的心里能不當回事才怪,更別提那南京來人的真正用意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說白了就是南京那邊開始不信任上海站里的人了,很簡單,直接負責情報和電臺的,就是鐘向輝!
  
  李漢年知道,此時的鐘向輝就跟一個光桿司令沒有什么兩樣,在這種情況下,丁恩澤都保護不了他了。
  
  “向輝兄,你也不必太在意,世上是沒有常勝將軍的。依向輝兄你的聰明才智,下回共產(chǎn)黨肯定就不會這么輕易得手了。”
  
  鐘向輝一陣苦笑:“漢年老弟,都畢業(yè)這么多年了,你還是那么烏托邦!你也不看看共產(chǎn)黨都打到長江邊上了,還那么異想天開啊,我們還有多少反攻的機會?你不要太天真了!”
  
  “這一次魏大明過來,肯定是毛局長的意思,你也別多心。”
  
  “還想那么多干嗎?老頭子壓根都沒有真正信任過身邊的任何人,這一點我們又不是不清楚。”
  
  看著身邊唉聲嘆氣的鐘向輝,李漢年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何不利用他把情報順利送出去!雖然說這一步險棋走得非常危險,鐘向輝很聰明,就像一只狡猾的狐貍一樣,無論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都有被他抓住漏洞的可能?墒,李漢年顧不了那么多了,他打定主意,決定背水一戰(zhàn)。話又說回來,即使失手了,李漢年也并不擔心,因為在他的心里,有一個埋藏了很久的秘密,總有一天會派得上用場的。
  
  中山路上的英國駐滬總領事館和保密局上海站所處的辣斐德路36號相差不了幾步路,李漢年知道此刻丁克功肯定還在辦公室里上班。他下班的時間是晚上五點半,非常準時,在此之前,必須找機會把手里的情報傳遞出去。
  
  李漢年知道鐘向輝對自己是很信任的,至少目前還沒有在他面前露出馬腳,這不光是因為他和鐘向輝是同僚,更重要的大家都是當初軍統(tǒng)臨訓班里出來的人,都很念舊,也深得上頭的信任。他之所以在這里能夠順利而又快速地爬到情報處副處長的位置,完全是靠眼前這個男人的大力舉薦。
  
  “怎么了,漢年老弟?有什么想不開的嗎?不就是一道疤嗎?不傷大雅啊,難不成老弟你怕娶不到老婆?哈哈!”鐘向輝此刻倒似乎是從失意中想開了,竟然開始勸解起了李漢年,“聽說咱們站長的千金很快就要從美國回來了,到時候我給你介紹介紹!”
  
  “算了吧,向輝兄,小弟這張臉,實在是不敢恭維啊。”李漢年巧妙地把話題繞開了,“對了,向輝兄,時間不早了,要不,咱們要點東西吃去?看來今晚鐵定是要干個通宵了啊!”
  
  “這沒問題,可是,咱們這出去就得三個人……不好,吃起來也不會開心盡興的。”鐘向輝皺了皺眉,丁恩澤的“三人政策”讓他很是不滿意,吃飯時有人心懷叵測地盯著,很倒胃口。
  
  “要不,我打電話叫吃的,是一家新開業(yè)沒多久的燒雞店,口味不錯,小弟去過幾次,我這就叫人家送來?”李漢年幾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那倒不錯,到我辦公室來,咱們哥倆好好敘敘舊!”鐘向輝伸手拍了拍李漢年的肩膀,笑瞇瞇地說道。
  
  “好,向輝兄,那就說定了!”
  
  回到辦公室,李漢年迅速反手關上了門,事不宜遲,他趕緊撕下一張一指寬的白紙,在上面簡明扼要地把保密局特務即將動用美式裝備查組織上電臺的訊息寫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包在了兩張法幣里面,卷緊,直到外面看不出任何痕跡為止。等一切都辦妥當后,李漢年這才深吸一口氣,淡定從容地拎起了電話,搖號叫總機接通了丁克功辦公室的座機。他不能讓監(jiān)聽的特務聽到一絲異樣。
  
  “喂,寶德隆燒雞店嗎?我要點兩份外賣,地址是辣斐德路36號!要盡快!”
  
  電話那頭很快就傳來了丁克功渾厚的嗓音:“好的,請問客官貴姓……”
  
  李漢年爽快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和職務。
  
  直到此刻,李漢年心中的這塊大石頭才總算是落了下來。他知道,丁克功已經(jīng)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而這一句約定的暗語的意思很明確,那就是自己有情報要送,萬分緊急,但是此時沒有辦法脫身,需要交通員。寶德隆燒雞店表面上是生意興隆的燒雞店,而實際上卻是組織上的一個緊急接頭地點,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啟用的。燒雞店平時不接外賣,也沒有對外公布電話號碼,如果有電話打到丁克功辦公室或者家里的話,指明要訂餐,那就意味著“求援”。至于別的電話,丁克功都會一概禮貌回絕:“對不起,您打錯了,這是私人電話!”此時此刻,李漢年只有走這步險棋了,因為及時送出他手中的情報已經(jīng)迫在眉睫,耽誤不起了。至于說站里監(jiān)聽電話的特務們一旦問起,他也好有應付,因為鐘向輝副站長要的東西,沒人會敢說個“不”字的!
  
  半個多小時后,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李漢年微微一笑,接起了電話。
  
  “喂,哪位?”
  
  “處座,門口有您訂的外賣,是寶德隆燒雞店的伙計,可是站長有命令,外人不得入內!”打電話的是門房。
  
  “哦,知道了,那是副站長叫我訂的,我這就下來!”
  
  掛上電話后,李漢年匆匆忙忙走出了辦公室,一溜小跑來到樓下。遠遠地,他就看見一個伙計模樣的人,手里拎著一個大紙盒子,正在朝大樓里東張西望著。
  
  “是寶德隆燒雞店的伙計嗎?”李漢年問。
  
  “對,我們丁老板說這里有人訂貨,您是李先生嗎?我們老板說給您很大的優(yōu)惠,老顧客了!”年輕伙計的臉上堆滿了謙卑的笑容。
  
  來人話語中的“丁老板”就是丁克功。
  
  “那就太謝謝你了。”李漢年滿臉帶笑,伸手接過了紙餐盒,右手隨即把兩張早就準備好的卷成一卷的法幣遞給了伙計,“這是錢,你可要收好了。”
  
  “您放心!”兩人對視一眼,彼此心知肚明。
  
  “那,李先生,我要趕緊回去了,店里生意還忙,我們老板說過了,歡迎您下次光臨,繼續(xù)關照小店的生意!”
  
  “那是!那是!”
  
  看著伙計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拐角處,李漢年此刻的心里總算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他轉身正要離開門房,身邊站著的特務媚笑著沖他打招呼:“處座,什么好吃的?讓兄弟開開眼!”
  
  “喏,寶德隆的燒雞,剛出爐的,呵呵,副站長點名要我買的,今天的晚飯了啊。各位兄弟,辛苦,下回一定請你們上新雅好好吃一頓去!”李漢年揚了揚手里的餐盒,笑瞇瞇地走進了大樓。
  
  情報終于送出去了,接下來他所要做的,那就是留心身邊的一切動態(tài),相信克功同志此刻一定已經(jīng)接到他發(fā)出去的警告了,但愿組織上能夠平安渡過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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