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關(guān)門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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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指揮部,一個身形消瘦、眉宇之間卻精神矍鑠的中年男子風塵仆仆地掀開門簾走了進來,司令員和政委正在屋里查看地形圖,抬頭一見到他,頓時面露喜色:“伍豪同志,你可回來了!中央有什么新的指示嗎?”負責地下黨特科情報工作的伍豪微微笑了笑:“暫時還沒有,我這一次回去是專門為了一只‘鳥’!”“‘一只鳥’?”司令員有些詫異,“伍豪同志,你在打什么啞謎呢?”“蜂鳥!”“蜂鳥?”“對!”伍豪神色一正,“經(jīng)過我的多方查證,這是在我們內(nèi)部隱藏了很長時間的一個國民黨中統(tǒng)特務,他偽裝得非常好,一直潛伏至今,為了順利接觸我們的內(nèi)部機密,他可謂用心良苦啊!”政委皺了皺眉:“查出是誰了嗎?”伍豪點點頭:“現(xiàn)在有一個目標嫌疑人,我已經(jīng)通知保衛(wèi)處的同志二十四小時監(jiān)視,目前暫不宜打草驚蛇,等確定他的同伙上下線、時機成熟后,我們就收網(wǎng)!”“他是?”伍豪從容地拿過一張紙,用筆在上面寫下了一個名字。司令員和政委湊近仔細看過后,不由得面面相覷,倒吸一口冷氣,異口同聲地說道:“怎么會是他?”“我在接到上海一線同志的警示情報后,就開始暗地排查所有知道顧長順去上海執(zhí)行任務這個消息的人,結(jié)果就查到他身上了。為了證實相關(guān)消息,我派人去了他的老家,同時還專門派人核查了他檔案上所填到的那所畢業(yè)的學校,最終證實,所有的資料都是偽造的,相關(guān)的證明人也都已經(jīng)不在人世。”伍豪重重地嘆了口氣,神色凝重,“顧長順背叛革命,他死有余辜,但是他去上海買藥的事情卻是嚴格保密的,結(jié)果上海那邊傳來消息說,他一下船就被捕了,由此可見,是‘蜂鳥’預先通知了敵人。我們大意了!”政委突然想到了什么,抬頭說道:“對了,伍豪同志,在你來之前,我這邊剛接到一個警衛(wèi)連匯報上來的消息,還沒來得及處理,你能不能帶人去看一下?”伍豪不由得警覺了起來:“什么情況?”“江岸邊烏石橋的橋洞里發(fā)現(xiàn)了一具女尸,已經(jīng)死亡好幾天了。”政委放下手中的鉛筆,“伍豪同志,馬上就要擬定渡江計劃了,部隊的情緒非常重要,所以在現(xiàn)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最好不要出事?傊,把這個事情交給你處理,我和司令員都放心。”伍豪點點頭,站起身:“我這就去。”軍委二局機要處辦公室里,燈火通明,處長朱君普正埋頭寫著材料。他是一個警惕心非常高的人,哪怕睡覺,枕頭底下都會放著一把上了膛的手槍。在他的心中深深地隱藏著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也很清楚總有那么一天,這個秘密會大白于天下,到那個時候,他十之八九會死無葬身之地。戰(zhàn)爭期間,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但是,就跟宿命一樣,所有的結(jié)局似乎都早就已經(jīng)注定。朱君普面無表情地奮筆疾書,寂靜的房間里,除了筆尖接觸紙張而傳出的輕微而又單調(diào)的刷刷聲外,聽不到別的聲音。時間仿佛凝固了,突然,他的耳邊由遠至近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朱君普皺了皺眉,停下手中的筆,抬起頭,靜靜地等待著。門被敲響了,是警衛(wèi)員小鄧,請示道:“朱處長在嗎?”“請進!”朱君普的臉上立刻換上了一副笑容可掬的神情。在別人眼中,他是一個很容易讓人親近的人。“朱處長,這是新來報到的同志的資料。”說著,小鄧遞上了一份厚厚的文件袋。“好的,你放這兒吧,我寫完報告后馬上整理。”朱君普指了指面前辦公桌上的文件欄。放下后,小鄧敬了個禮,轉(zhuǎn)身離去。一直等到小鄧的腳步聲遠遠地消失了,朱君普這才打開文件袋,抽出了里面的資料,仔細翻看了起來。由于敵后情報人員的嚴重缺乏,每年的這個時候,蘇區(qū)那邊就會陸續(xù)派遣多批新近畢業(yè)的優(yōu)秀學生骨干前來充實一線的情報工作,而這些人都必須經(jīng)過朱君普的審查。看著看著,朱君普的視線不由得停頓在了一張相片上,上面是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孩,眉宇之間透露著一股靈氣,在女孩的照片旁寫著她的名字——安欣桐。江邊,寒風瑟瑟刺骨,江水拼命地拍打著岸邊的礁石。烏石橋是一座有年頭的石拱橋,不精致,但是卻很牢固,經(jīng)歷了歲月的侵蝕和戰(zhàn)火的洗刷,它依然矗立在那里。烏石橋連接著江北的兩個村落,左邊的村子叫東坑,部隊就駐扎在那里。而前沿流動哨則設立在橋這邊的西坑村。站在烏石橋上,伍豪的心情好不到哪里去。他已經(jīng)仔細查看過女尸,雖然女尸在橋洞里已經(jīng)待了一段時間,但是因為現(xiàn)在是冬季,女尸沒有泡在水里,所以腐敗程度還不是很明顯。伍豪一眼就看出,烏石橋下的這具女尸絕對不會是當?shù)厝。雖然尸體身上穿著的是當?shù)厮赜械乃{底碎花粗布棉衣,但是,尸體的頸部和手腕處的皮膚卻非常細嫩。當?shù)氐拇迕穸际欠N地出身,皮膚相對比較粗糙,而女尸的牙齒也保養(yǎng)得很好。雖然尸體的臉部被人用磚塊打得面目全非,但是牙齒卻表明了女尸生前有過良好的衛(wèi)生習慣,這也與當?shù)卮迕竦纳盍曀资怯幸欢ú罹嗟摹?/div>“尸體不是本地人。”伍豪陰沉著臉,對身邊的警衛(wèi)員說道,“最近我們部隊有女性人員失蹤嗎?”伍豪的擔心不是空穴來風,前段日子剛剛得知某個單位有人因為感情糾紛而錯手殺了文工隊的人。警衛(wèi)員搖搖頭:“司令員和政委剛才派人核實過了,各單位上報的人員數(shù)目都很正常,沒有反常跡象。”“那最近分配下來的抗大學生呢?”“除了已經(jīng)被江對面的交通員接走的,剩下的人員數(shù)目也是對得上的。”伍豪心里一沉。“伍豪同志,這尸體怎么辦?”“死因還不是很清楚,先抬回村公所,然后把衛(wèi)生隊的馬軍醫(yī)找來。”伍豪剛想轉(zhuǎn)身離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叫住了警衛(wèi)員,“這事情一定要保密,除了司令員和政委,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警衛(wèi)員點點頭,向衛(wèi)生隊跑去。馬軍醫(yī)在投誠前是國民黨的軍醫(yī),有過留學經(jīng)歷,在聊城的時候還做過一段時間的尸檢官。很快,一份尸體檢驗報告被送到了司令員和政委的案頭上,在死因一欄里赫然寫著——銳器割破頸動脈。“伍豪同志,你怎么看?”政委的目光中充滿著憂慮。“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判斷,利用銳器割破頸動脈致對方死亡是中統(tǒng)特務所慣用的手法,一方面是下手迅速,不讓對方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讓對方開口指證兇嫌。再加上死者的臉部已經(jīng)遭到嚴重毀容,顯然,兇手是不想讓我們知道死者的具體身份。最后,我擔心的是死者不是本地人,并且生前有過良好的個人衛(wèi)生習慣。”說著,伍豪抬頭看著政委,“這段時間,正好有很多抗大的學生經(jīng)過這里被送往上海等地,我擔心的是,有可能死者就是一名抗大學生。”“你的意思是敵人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唱了出‘貍貓換太子’?”司令員顯然也意識到了情況的嚴重性。伍豪肯定地說道:“因為江岸邊視野比較開闊,并且一直有我們警衛(wèi)連的流動哨在活動,所以兇手把拋尸地點選在了不易被人發(fā)覺的烏石橋下面,由此可以得出結(jié)論,兇手是敵人的可能性很大,因為如果是中統(tǒng)特務的話,他們當然是希望尸體越久被人發(fā)現(xiàn)越好。”“那還有什么補救措施嗎?”伍豪搖搖頭:“目前沒有。派過去的人比較多,人員又很分散,要想一一落實起來,比較困難。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我會通知那邊的交通員注意情況的。”“那,那只‘蜂鳥’怎么辦?我擔心這起死亡事件或許會和他有關(guān)。”政委點燃了煙斗,神色嚴峻地看著伍豪,“敵人這么快就知道了我們派人過去的訊息,肯定是他泄露的,不然的話,怎么會這么巧?”“對,‘蜂鳥’是必須除掉的,可是江南那邊目前還沒有異常的情況傳過來,我真的很擔心那邊同志的安全。”伍豪的臉上流露出了痛苦的神情,“請首長放心,我會馬上電告‘一號’。絕對不能讓北平的事情再次上演。”此時伍豪的心里非常沉重,北平情報網(wǎng)就是因為發(fā)報人員的一個小小的失誤,被敵人鉆了空子,結(jié)果導致所有情報網(wǎng)癱瘓,很多情報人員因此被捕遇害。雖然這個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年,但是伍豪卻怎么也不會原諒自己。作為黨的情報工作負責人,他多少都是有過失的。而一個微不足道的疏忽往往就會導致同志的流血犧牲。北平的血案,讓伍豪在痛恨國民黨的殘忍時,也對自己的工作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憂慮。上海的黃昏別有一番風韻,因為靠海,整個城市的立體感很強,房屋錯落有致,尤其是各種租界里面的歐式洋房別墅,在黃昏夕陽的照耀下,畫面感就特別足。李漢年雖然來到上海已經(jīng)有整整兩年的時間,卻從來都沒有認真留意過這個城市的風景。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他總是埋頭低眉,行色匆匆。回到亨利路8號的樓下,還沒有走進大樓,他就停下腳步,隨意靠著墻角的花壇邊坐下來歇腳。在回來的路上,李漢年的心里感覺很異樣,他不敢去想象再一次見到親生父親時會是什么樣的一個場景。二十多年前,父母親因為各自政治信仰的不同而選擇了分道揚鑣,緣分使然,他在剛潛伏進軍統(tǒng)的那一刻,竟然和哥哥不期而遇。李漢年從那時開始,就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煎熬。雖然說組織上已經(jīng)同意了他和鐘山的相認,可是,他也不能貿(mào)然行動,不然的話,鐘向輝會懷疑他的用意,這對以后在保密局的工作很是不利。不行,必須想出一個妥善的計策。此刻,漫天的斜陽已經(jīng)照亮了整條街道的房屋,閃耀出一片令人昏沉沉的黃光白芒,倒是有一種讓人心情寧靜的平和。這個傍晚,讓李漢年油然想起了天津塘沽口的那棟鄉(xiāng)下小屋,想起了母親在庭院菜地里種菜時辛勞的身影……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念而已,李漢年的眼角卻變得濕潤了。歇過腳后,他毅然站起身,裝作整理一下鞋帶,用眼角的余光仔細掃視了一下周圍,隨后才邁步走進了大樓。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盡管他已經(jīng)很累。在說到女色方面,鐘向輝的機要秘書趙國文可謂是見了有姿色的女人就邁不動步子。說好聽點,是風流倜儻,說難聽了,那就是好色之徒。但是在為鐘向輝賣力賣命的事情上,趙國文倒是既夾雜著一份感激之情——那是因為他的位置是鐘向輝竭力拍胸脯在丁恩澤面前保下來的——又摻入了一些投機的心理,F(xiàn)在共產(chǎn)黨都已經(jīng)打到長江對岸了,在江陰要塞隨便哪個角落里只要拿個望遠鏡就都能看到對面的共軍,說句不好聽的,國軍必敗論已經(jīng)在很多底層人之間成了公開的秘密。就沖著如今國軍中的那些二百五外加膽小鬼,真要和共軍相拼,明眼人都會知道那無異于以卵擊石,勞民傷財,F(xiàn)在的所謂國統(tǒng)區(qū)要不了兩年的時間,肯定就得成為北平和天津的翻版。識時務者為俊杰,說白了,趙國文死心塌地跟著鐘向輝的真正原因就是因為他看中了鐘向輝和丁恩澤之間不同一般的關(guān)系。這是他明智的選擇,他將來要去臺灣,還想要繼續(xù)發(fā)財,不緊緊依靠著這個主子的話,那就是白日做夢了。可是,見了女人,趙國文的魂兒就丟了,尤其是眼前這個漂亮得要命的女人。這已經(jīng)不是趙國文第一次來“醉紅樓”了,當然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地來。眼前這個女人是“醉紅樓”的當家?guī)熃惆⒚模巳缙涿,每一次趙國文來這兒消遣,阿媚必然相陪。那是怎么樣的一雙手啊,跳舞時,輕輕搭在自己的肩頭,溫軟高貴性感,只要他趙國文愿意,這雙手的主人就會敞開雪白的胸脯擁抱他,和他共赴云雨之歡。當然了,這個媚態(tài)十足的女人也會衣衫飄飄,彈琴吟詩。她端莊起來的時候,像個才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出口成章,口若懸河;放肆起來,卻又像個妓女,一絲不掛地在趙國文的面前走來走去,如入無人之境,且歌且舞,一招一式,一顰一笑,都能讓趙國文為之發(fā)瘋。所以,趙國文寧可冒著被保密局槍斃的風險,瞞著家里的老婆,也要三天兩頭提著腦袋來會嬌娘。在他看來,這個女人有著無窮的魅力,值得他用全身心去喜歡、去享用、去珍惜,盡管他的生活中不止一個女人。一番酣暢淋漓的云雨過后,趙國文懶懶地爬起身,就要穿衣。阿媚粉嫩白皙的手臂如水蛇一般滑入了他的胸口,耳畔立刻傳來了嬌滴滴的呻吟:“不要嘛,再睡一會兒。”“不行啊,小美人,我要馬上趕回去換班,去晚被發(fā)現(xiàn)了可是要殺頭的。”小美人撅起了嘴:“每次都是這么一句話!哼!”“哎呀,我的小心肝兒!等以后去臺灣,我一定帶上你,咱們過逍遙日子去!”趙國文一邊手忙腳亂地穿衣,一邊軟言軟語地安慰著小情人。在許下一大堆諾言后,趙國文這才算是脫了身,他匆匆忙忙走出“醉紅樓”的大門,一招手,路邊立刻來了一輛黃包車。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輛黃包車已經(jīng)在黑暗中等他很久了。“醉紅樓”的門前最不缺乏的就是妓女和黃包車,但是卻只有這一輛,在他招手的同時就已經(jīng)向他跑來。上車后,趙國文這才放心地瞇起雙眼,準備在去辦公室接班的路上再好好回味一下剛才那讓人耳紅心跳的場面。車子快要到辣斐德路路口時,突然,黃包車夫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健步如飛地迅速拉著車拐進了辣斐德路路邊的一條深深的無名小弄堂里。而這一切,黃包車上依舊沉醉在溫柔鄉(xiāng)里的趙國文卻渾然不知。一路狂奔的黃包車終于在七拐八彎的小弄堂盡頭的一處僻靜的普通民居前停了下來,此刻,四周一片漆黑,小弄堂里由于房屋低矮,又沒有路燈,所以已經(jīng)看不清周圍的景象了。風一吹過,卷起滿地的落葉和垃圾,顯得有些蕭瑟和凄涼。趙國文此時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他睜開眼看著四周,心里不由得感到很詫異,轉(zhuǎn)而怒吼道:“你想干什么?把老子拉到這里來干嗎?你不想活了嗎?”可是,話音未落,一個冰冷的鐵家伙突然貼上了他的右邊太陽穴,隨即一個低沉嚴厲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不許動!不許吱聲!不然我就打死你!”趙國文的腦子里迅速變得一片空白,嘴唇也開始下意識地哆嗦了起來:“你……你……大俠!大爺!……饒命!”“下車!快點!少磨磨蹭蹭的!”低沉嚴厲的嗓音依舊是不容置疑。趙國文哆嗦著雙腿,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下了黃包車,這才發(fā)現(xiàn)身后不知何時竟然出現(xiàn)了四五個彪形大漢,他們似乎早就已經(jīng)守候在那里,個個蒙著面,手里拿著槍。此時的趙國文完全清醒了,緊接著就懊惱地意識到竟然被人綁架了。雖然說在上海灘被人綁架的事情不足為奇,青幫洪幫經(jīng)常干這事,但是其中的復雜程度卻也是不能掉以輕心的,在這緊要關(guān)頭弄不好稀里糊涂地賠上性命可不值。跌跌撞撞地走過一條陰暗狹長的過道,進入房子后,趙國文被押到了一個同樣蒙著面的男人面前,看情形這個人是頭兒。“長官,長官,我是保密局上海站副站長的貼身機要秘書,您要什么盡管開口,我什么都有,金條好商量的!”趙國文忙不迭地點頭哈腰,眼前的人身份不明,趙國文只能趕緊亮明身份,他可不想白白搭上性命。破財就破財吧,他也認了。為首的男子發(fā)出一聲冷笑:“我們不要你的命,至少是現(xiàn)在!”“那好!那好!要多少錢?”趙國文的心中總算是松了口氣。“好什么好,油腔滑調(diào),給我老實點!”身后的彪形大漢惡狠狠地用槍頂了他一下。為首的男子站了起來,走到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趙國文面前,低聲說道:“我們要你做一件事,不然的話,我們立刻把你在‘醉紅樓’嫖妓的事情給捅到《申報》上去。我們有的是證據(jù),到時候要讓整個上海灘的人都知道,包括你的老婆,看你到時候怎么去喊冤枉!”一聽這話,趙國文就像被點了死穴一樣,臉色頓時慘白,人也仿佛矮了一截:“你們……你們……你們到底是什么人?你們究竟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我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只要你從現(xiàn)在開始起替我們做事,我們也不要你的錢。”“什……么?”“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替我們賣命!”為首的男子彎腰湊近趙國文,一字一句地說道。趙國文渾身一顫,脫口而出:“你們,你們可不要亂來!”“哼!”為首的男子滿臉的不屑,“殺你還便宜你了,只要你隨時隨地聽候我們的調(diào)遣,你就能平安無事!不然的話,你的主子會替我們殺你,把你的尸體扔到黃浦江里去喂魚。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乖乖地當我們的眼線,更別想糊弄過去,你是干什么的我們都知道!”“那,我……我怎么找你們?”趙國文的眼中充滿了恐懼,他徹底糊涂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你們是中統(tǒng)的弟兄,還是青幫的……”“你是一個聰明人,不用管我們是誰,到時候自然會有人找你。還有,你周圍都是我們的人,別想動歪腦子。我們時時刻刻都會盯著你的,別想著出賣我們!不然的話……”為首的男子用力地點了點頭,手一揮,趙國文還來不及反應過來,頭頂頓時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悶棍,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半個多小時后,有人在貝當路上發(fā)現(xiàn)了在路邊直挺挺躺著的昏迷不醒的趙國文。沒過多久,貝當路上就響起了刺耳的警笛聲。趙國文的失蹤在辣斐德路36號里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風波,首先發(fā)現(xiàn)他沒有按時來接班的是機要股的人,機要股的股長不敢怠慢,按規(guī)定立刻把這個情況上報給了直屬頂頭上司鐘向輝,同時發(fā)出警報,派出行動隊全城搜尋掌握很多機密的保密局機要秘書趙國文。鐘向輝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現(xiàn)在正是破獲共產(chǎn)黨秘密組織的緊要關(guān)頭,而得力助手又神秘失蹤,這可不是一件可以隨意處置的小事,以前是從來都沒有發(fā)生過的。于是,他咬牙切齒地下了死命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正在值班的李漢年也得到了趙國文失蹤的通報,這件事并不在他所管轄的范圍之內(nèi),所以,他不動聲色地回到辦公室,打開桌上的臺燈,隨手翻開卷宗繼續(xù)埋頭工作。好色的趙國文遲早有一天會出事,李漢年對這樣的結(jié)局一點都不感到吃驚。但是說起叛逃,了解他的人都一清二楚,趙國文即使有十個膽子都不會動這個心思的。再說上海的黑道又有很多,一旦知道他是丁恩澤身邊的紅人鐘向輝的手下,那么就都不會傻到要動他一根毫毛。想來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脅迫他當內(nèi)鬼!把柄就是趙國文公開的秘密——風流債。“一號”之前曾經(jīng)說過,會下手幫助李漢年。想到這兒,李漢年的嘴角劃過一絲冷笑?纯磿r間差不多了,他放下了手頭的工作,走到窗前,雙眼緊緊地盯著窗外辣斐德路的路面。沒過多久,一輛美式轎車急速駛來,然后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36號的門口。車門打開了,走出了狼狽不堪、垂頭喪氣的趙國文。見此情景,李漢年搖了搖頭,果然不出所料!這小子此刻絕對不會知道栽在了誰的手里,因為在趙國文看來,能撿回一條小命,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李漢年雙手抱著肩膀,幸災樂禍地看著趙國文如落水狗般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走進大樓。鐘向輝可不愿意就這么輕易地把稀里糊涂的下屬給放過去,面對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趙國文,他一臉的怒氣,眼光中透露出冰冷。“你到底去哪兒了?”“報告處座,我……我被打劫了!”趙國文不敢看上司的眼睛,但是仍然能夠感覺到那逼人的寒意。“被打劫了?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嗎?”“不知道!”鐘向輝緊鎖著眉頭:“密碼本呢?”“在呢,沒丟!”說著,趙國文趕緊彎腰從鞋底拿出了那本小小的黑色密碼本。趙國文的心里怦怦直跳,嘴上說是沒丟,可是心里卻很懸。在馬路上醒來后,他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叫救命,而是這本要命的密碼本。還好這幾天多了個心眼兒,共產(chǎn)黨“打狗隊”活動頻繁,為了以防萬一,每次去“醉紅樓”前都會小心翼翼地把密碼本封進靴子里,而一般人是很難發(fā)現(xiàn)這個藏東西的地方。趙國文不是笨蛋,他很清楚,要是把密碼本給弄丟了的話,自己的小命也就丟了。鐘向輝兩眼死死地盯著趙國文,接過密碼本后,轉(zhuǎn)身就鎖進了保險柜里:“以后就放我這兒,你不用帶著了!”趙國文一愣,隨即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慌不迭地點頭:“那是,那是……”鐘向輝臉上的神情這才緩和了一些,畢竟趙國文是自己的人。“你跟警備司令部的人通報這件事了嗎?”“還沒有,我一醒過來就趕來了,我……我……”“你別說了,回家去吧,好好洗洗,吃點東西,今晚上不用值班了,明早上班后來我辦公室見我!”鐘向輝厭惡地揮了揮手,轉(zhuǎn)身,再也不看他一眼了。“是!是!”趙國文心情沉重地退出了辦公室,隨手把門輕輕地帶上了。他不無悲哀地意識到,今后的前途或許就毀在今天了。門外過道上,李漢年已經(jīng)站了很久,他掏出口袋里的香煙,熟練地挑出一根,然后拿打火機點燃,深深地吸上一口。他心里已經(jīng)盤算好了下一步的計劃,鐘向輝和趙國文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眼見著趙國文垂頭喪氣地退出了房間,李漢年在走廊墻上掐滅手里的煙頭,趕緊迎了上去,看著趙國文頭上依然在流血的傷口,臉上流露出驚訝的表情:“天吶!國文老弟,趕緊去醫(yī)院看看吧,千萬別耽擱了傷勢!”趙國文感激地點點頭,目光中仍然夾雜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恐懼:“謝謝處座關(guān)心,我沒事,一點外傷,很快就好!很快就好……”“要好好休息!”李漢年伸手拍了拍趙國文依然在微微顫抖的肩膀,言辭之間所流露出來的盡是同情和關(guān)心。“會的,會的,處座放心,我告辭了,改日再敘。”李漢年看著趙國文拱手匆匆離去的背影,心想這小子看來還是有所顧忌的,沒敢把被脅迫的事情如實匯報。在這個非常時刻,每個人都必須謹言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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